天渊拂尘录 第87章 灵魂相争分两地

睁开眼的时候，樊渊眼前场景倒转，脑袋疼得很，额头后脑突突的跳。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发现自己整个身子挂在床沿，脑袋朝下倒吊着。一不留神，他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额头撞到地板，一阵疼痛袭来。

旁边一道身影猛地跳了起来，快步走进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嘴里不住的嘟囔道：“这小傻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没日没夜的折腾，活该，摔不死你。”说着，伸手狠狠一把掐在樊渊的腰上，掐的樊渊忍不住叫了起来。紧接着，一只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把他抱起来塞到被子里。然后打着哈欠滚到了一旁的矮脚长几上闭眼睡觉。

樊渊此时已经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内心惊诧又惊恐。

原来，当日被吸入界面裂缝的时候，惊怒交加的他随手一摸，发现自己只抢来一枚珠子，不管这枚珠子是乾元珠还是香木，都是好东西。他来不及挑拣，便直接将珠子生吞入腹中。

忽然，强光直刺入他的双眼。樊渊眨着眼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高空飞速坠落，在云雾中穿过。劲风吹干了他眼角的泪痕。

突然，樊渊的身子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花，便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这个地方仿佛悬浮在天空之下，云雾之上，缥缈如烟。但樊渊伸手却能触碰到脚下的石板地。

“咦！怎么会有个魂儿掉在我洞府外面？吓了我一跳。”

这个声音传来，樊渊心下紧张。但如今的他只是一道残魂，全靠修了百年的那一团神识的力量，以及腹中那一颗香木珠所散发出来的木灵生气维持魂魄不散。他想要动一动，却没有力气，只觉得太阳灼热又刺眼，难受的紧。

忽然，有一片黑影遮住了烈日，眼前是一张狭长略带妖冶的男子面孔。

此人开口问道：“喂，你是哪位？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还摔的这么惨？”

一旁不远处一道黑色的影子接口道：“老四，别靠近他，万一是个魔头呢？”

眼前的男子笑了笑说道：“瞧瞧这浑身的灵气，这么浓郁，看来是同道中人。看起来有点傻傻的，也不像是个魔头。”

不待黑影答言，男子突然惊叫：“哎哎，你快来看看。这魂儿居然有一丝仙灵之气，莫非是上界下来的？”

黑影也惊讶不已，闪身来到樊渊面前细细打量一番，说道：“真的是仙灵之气，肯定是上界来的。赶快救他一就，别叫他死了。回头我们向他问一问上界的情况，说不定能知道得道成仙的妙法呢。”

说着，黑影掏出一个木葫芦，将樊渊收入其中，飘进了自己的洞府。

在两位陌生男子的帮助下，仅仅四天的功夫，樊渊便稳定住了自己的残魂，依靠香木珠与木葫芦的力量，勉强摆脱了魂飞魄散的命运。

当日，两道分魂争夺神魂的时候，他略胜一筹。毕竟他在九重天修炼了上百年，力量不是那一道沉睡已久的分魂能比的。在争夺控制权的时候，两道分魂碰撞交融，获得了彼此很多的记忆。

记忆这东西完全可以共享。只是当时的他在下界的时候一直被压制着，懵懵懂懂，就像胎儿一般，从没有接触过自己出现以前的任何记忆。当鸾鸟给的那一道天地真元肆无忌惮的洗涤和改变樊渊灵体的时候，这一道弱小的分魂被真元刺激，进而苏醒过来。他醒来接触的第一口灵气，就是至纯的天地真元。因此他这道分魂迅速茁壮起来，吸收了大半的真元，成功反压制住主魂，进而通过鸾鸟的帮助成就了仙灵之体顺利到了九重天。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拥有了良好的根基和资质进行修行。

再往前追溯，记忆模糊不清。但可以依稀确认的是，樊渊在下界的日子过得极为艰苦，从小失去父母，到处被人追杀，战战兢兢活了二十多年，手刃仇敌数百人，最终被仇家灭杀于深山。

也许，正是这腥风血雨的成长历程，以及过多的杀戮带来的血腥之气影响了他的魂魄，他的灵魂分裂出另一个自我。然而，不待分裂出的自我长成，他就死于仇敌之手。

主魂的名字叫樊天。樊渊，则是到了九重天之后，鸾鸟给胡乱起的名字。

第五日，妖冶男子送来一枚灵果，放在石桌上，人却安静的坐在一旁盯着樊渊瞧个不停。

樊渊微微一笑以示感谢，开口道：“我叫樊渊。”

男子歪头稍微甩了甩额前的碎发，漏出一对小虎牙，说道：“我叫胡四，那个黑色的家伙叫常三。”

“你真的是从上界来的？我听说上下界，并没有通道可以走，除非渡过四九天劫，才有机会突破桎梏去往上界。”

“我确实来自上界，本是来下界历练，没想到出了岔子，来到了这个不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云上云。修行略有小成之后便可以生活在这个地方。地面上的世界是凡界，热闹得很，但我等轻易不会去凡间的。说来，你如今灵魂受损，该早点想个法子才是，不然撑不了多久的。”

樊渊苦笑：“那一部分灵魂丢失了，即便找回来，也不可能完整融合在一起。也许，命该如此吧。”

黑衣男子常三大步走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开口说道：“这有何难，凡界魂魄不全的人多得是，只要找一个魂魄缺失又命短的人，与他的残魂进行融合，那不就行了？”

樊渊摇摇头，半晌才说道：“这与夺舍有何区别？平白占了别人的躯体，融合别人的灵魂，实在是罪恶之事。我断然做不到。”

胡三劝道：“生来魂魄缺失的，必然短命。如果与他相商，融合灵魂，自然也得到了他的记忆。如此，替他活着，也算是报答他了。如果那个人愿意，自然不能算是夺舍。况且，你也不必忧心会夺去了他轮回的机会。魂魄不全的人，本就没有轮回的机会，你不用顾虑太多。”

樊渊沉默许久。内心五味陈杂。

他自己并不想就这样消散于天地间，而且摇光受自己牵连，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如果真能找到一个魂魄不全的人，对方愿意进行灵魂融合换取这一世的时光，那倒不用犹豫不决。樊渊知道时间紧迫，便应了下来。

随后，只过了不到半月，三人便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凡界靠近海岸的边陲之地，一户富足人家的次子，生来魂魄不全。长到三岁不会言语，不会走路，整天躺在床上咿呀哭闹。这家人找遍了附近的大夫，耗费小半个家底，却没有任何起色。一怒之下之下便将孩子丢到庄子里养着，对外只说孩子病故。

照顾孩子的婆子们也不当心，将孩子放在床上，自己则吆喝起园丁们斗牌。樊渊与常三胡四到达庄子的时候，孩子已经被裹在厚重的被子里几乎窒息，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常三取出一柄石杖，念念有词。孩子的魂魄慢慢浮了出来。

胡四取出几个小小的布幡，布下一个阵法，暂时让这孩子有了片刻的清醒。

樊渊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小的魂魄开口答道：“我叫小老虎。你们是神仙吗？是来救我的吗？”

樊渊摇摇头，慢幽幽的说道：“小老虎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我们不是神仙，是来找你帮忙的。”

小老虎一脸疑惑的问道：“我能帮什么忙啊？”

樊渊答道：“你魂魄不全，活不过今天。而我跟你一样，魂魄同样不全。所以我来找你，想让我们都残缺的灵魂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完整的灵魂，继续活下去。你愿意吗？”

小老虎出乎意料的没有被吓哭，只是一脸落寞的想了半晌，抬起圆溜溜的眼睛问道：“我真的要死了吗？”

樊渊点点头。

小老虎又问：“那，我们合起来，我会死吗？”

樊渊如实答道：“也许不会，只是到时候，我就是你，而你也就是我。我们两个不分你我。但是你太小了，所以到时候你会成为我的一段记忆。而我会代替你成长。替你做你喜欢的任何事。”

小老虎出奇的冷静，眨了眨眼，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死。我好难过。”

樊渊的心有些疼痛。柔声说道：“我也是这样，我也不想死。要么我们都死，要么我们一起活，成为一个全新的灵魂。你想这么做吗？”

胡四眨眨眼，示意阵法快要失效了。

樊渊没有开口催促。小老虎想了一会说道：“好吧，我知道我一直生病，是治不好的。我不想我们两个都死了。我听你的，我们一起活着吧。”

樊渊伸手摸摸小老虎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将他拥在怀里。

小老虎不停地抽泣，泪如泉涌。樊渊拥着小老虎小小的身躯，化为一道银光，进入了床上的身体里。

樊渊的魂魄与小虎融合之时，并没有发生预想之中那样猛烈的争斗。小虎的魂魄非常轻易地与樊渊接触，没有丝毫抵抗，任由常三胡四用术法补全了樊渊灵魂缺失的部分。当这个完整而强大的神魂进入只吊着一口气没死的小小身躯的时候，樊渊仍旧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排斥力。这是这个生灵依靠本能在拒绝外来灵体的入侵。

樊渊本可以依靠百年修炼而来的神识强行驱散属于小虎的全部气息，来让自己的入主更加顺畅。但是他却生出一丝怜悯与不忍。小虎魂魄不全，是个傻子，每日除了吃喝就是无休止的哭闹。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无奈，下人们的虐待在小虎记忆中全然不存在。但是这些事情落在樊渊这个旁观者眼中，却令他感到人性的无情与世事无常。

醒过来的时候，二人的魂魄已经融合完毕。如今的樊渊拥有完整的魂魄，还拥有百年神识以及一丝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