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拂尘录 第15章 帝皇贵胄心莫测

公祖亷清背着明月，清瘦的身形映出丝丝辉光余韵，不辨其神情。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们来这深宫之中做什么？”

江碧云轻轻一笑，说道：“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想进来看看而已。”

公祖亷清轻笑一声并未言语，看来是不信的。

樊天只觉得这位皇帝一派平和之气，颇有樊渊的记忆之中九重天上仙人的风采。便开口说道：“我们确实是路过此地，好奇皇宫之内是何情形，也好奇平洲帝王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便夜探皇宫来看看。”

公祖亷清发出爽朗的笑声，问道：“那朕御膳房中的吃食，也是你们偷去了？”

江碧云点点头，不见半点羞愧之色。

皇帝抬眼远远的望向一片黑暗的外城，平和说道：“如今看完了，你们便走吧。”

碧云却蹬鼻子上脸，笑道：“远来是客嘛。如果我说，我们想在皇宫之中借住一段时间，你觉得可行吗？”

公祖亷清甩了甩袖子：“那便住几日吧。既然你们觉得我后宫无人，那就去那里挑一座宫殿住着吧。”说完飘落而下。临走还不忘补上一句：“平日无事不要乱闯，想找我就来前殿。”

樊天心中不解，悄悄问道：“师尊，你觉得这位皇帝让我们留下是为了什么啊？我怎么觉得他心中藏着很多事，明明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可一说话就像道别似得。”

江碧云将屋顶的瓦片踢回原位。

“人家是人界大能，早就看破红尘。我们两个半残废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嗳，你听说没，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孤独。也许他也想与我们这样的修行者坐而论道吧。”

两人飞落地面，地上已经有一队侍卫在等待，带他们光明正大的来到后宫。碧云选择了最高贵华丽的一座宫殿居住，她住在主殿，樊天住在偏殿。趁着月光正好，两人迫不及待的坐在屋顶闭目打坐，极力吸收月华。

公祖亷清站在自己寝殿门口，远远地望着远处的屋顶月光闪耀，不由得苦笑。

“这两个小辈还真是自在得很，一点也不怕羊入虎口。”

自从住进后宫，碧云一改往日的闲散性子彻夜在屋顶吸收月华，白天便在房间慢慢炼化。樊天依旧想不到自己修行的方向，便皱着眉头在皇宫中游荡。

这深宫之中，一花一草，一土一石皆是精心布置，少一点则寡淡，多一丝则紧促。

樊天感受着这烈阳的灼热，心中郁郁之气稍减。抬头却看见皇帝与一位白袍之人在紫藤架下的石桌上对弈。

白袍人忽见落花曲径假山石后有个黑子的人影踱步而出，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公祖亷清落下一子，头也不回的邀请：“道友可会下棋？不如来消遣一二？”

樊天打量了白袍人两眼，眼光流转。

“我实在不是文人雅士，不过，倒可以一观。”

“都怪臣弟棋艺不佳，不能叫皇兄尽兴了。”白袍人拱手。

公祖亷清爽朗一笑，神情尽显亲密宠溺。

樊天并不是对下棋有兴趣，而是对白袍人起了兴趣。这位王爷修为高深，浑身气息雄厚内敛，完全瞧不出他修炼的何种灵力。只是，方才他看向自己的那几眼，给樊天的感觉并不像是担心皇帝的安危，更像是莫名而来的一种忌惮。

公祖亷清再落一子，轻笑着对樊天问道：“道友可是有心结未解？怎的方才满面愁容？”

樊天斜斜靠在梁柱之上。

“只是为修炼之事烦忧罢了。多谢前辈关心。”

“这是我的皇弟，叫公祖亷承，最是醉心修炼之事，道友若是愿意，倒可以与他切磋相谈。”

公祖亷承谦和一笑：“臣弟资质愚钝，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皇兄可别取笑我。”

樊天眼珠一转，忽然笑问道：“不知王爷修炼的是何灵力？我竟看不出端倪。想必王爷修为定然高出我许多。”

公祖亷承不可置否，眼睛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半晌，落下一子后，抬头对樊天绽出笑容，道：“不如皇兄多了。我资质粗劣，勉强苦修这上百年，不过是吊着命罢了。道友你根基深厚，假以时日，必定正道归真！”

“道友高看我了，我如今遭遇瓶颈，别说功法停滞不前，就连一把趁手的兵刃都没有，怕是到寿元耗尽也无法进益。”

公祖亷承扬起嘴角：“兵刃不过是个死物罢了。我府中倒是有些寒魄，采自寒潭深处，于道友的月华之力倒是契合。我留着也无用，明日就送给道友吧。”

樊天拱手道谢：“如此就多谢道友了。”

公祖亷清却似随口问道：“道友经脉奇特，连那月华的至阴至寒都承受的住，又何来瓶颈呢？”

樊天看这位皇帝似乎真的有此疑问，便坦然答道：“我不过一介散修，生死之际得了一场造化，这才能够修炼月华。只是，苦无法门，只得自己摸索探寻。如今算是穷途末路了。”

公祖亷清沉默，摸索着一颗棋子似在思索棋局。

“这月华乃是天下之精至纯之物，若无大造化，是无法炼化的。从古至今，修炼月华者寥寥无几，想要寻求法门，大概是无望了。”

樊天疑惑，他一直以为月华这东西，满天都是，虽然阴魂不敢轻易碰触，但凡界的修炼者应该能吸收才对啊！不然，灵狐为何对月修炼？

大概是知道樊天无知，公祖亷清说道：“生灵对月修炼，不过是借月光之能凝炼内丹罢了。他们修行，靠的还是五行之力。”

樊天深思片刻：“既然夜晚有月华，那白天也应该有烈日之精华才对，不知，可有人修行这烈日精华？”

话音未落，公祖亷承面色微微一变，扫了一眼面前神色稳重的皇帝。

公祖亷清笑了笑，说道：“道友好灵性，这烈阳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其中蕴含的灼阳真气，可是无比霸道。”

樊天一直细细观察两位的神色，猜到这两位都修炼着灼阳真气。便打算打听打听。还没开口，只听见公祖亷承冷哼：“这灼阳真气同月华一样，不是人人都能修炼的。整个云州，也不过皇兄与我二人而已。知道那么多也无用。”

他有意打断，但抵不住樊天脸皮厚。

“有何不能修炼的？难道这真气专门挑皇族血脉不成？”

公祖亷承眼光如利剑一般射向樊天，对他的追问之举大为不满。

公祖亷清看了一眼皇弟，温和的说道：“告诉樊道友也不打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公祖亷承微微颔首。

“皇兄是真龙天子，自然能够压制灼阳。我有特殊法门，也可以炼化这力量。樊道友是想知道我这秘法的内容？”

樊天摆摆手故作轻松：“既然是秘法，怎可轻易告知于人？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并不想探人**。”

公祖亷承冷笑一声继续下棋。樊天告辞离去。

随意逛了半个时辰，他便回到住处，开始思量这灼阳真气的事。

他躺在屋顶的琉璃瓦上闭目养神，细细感受着烈日带来的一阵阵热浪。

有了分离月华的经验，樊天试图将烈日的光焰攫取一缕来，却发现这东西霸道无比，不论是五行之力还是月华之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直接就被一击而散。直到太阳落山，他一无所获。

第二日，两个侍卫送来一个锦盒，盒中装着的，正是那位王爷承诺过的几块寒魄。

有了冰髓寒魄，又有剩余的陨铁，樊天闭关开始炼制自己的兵刃。

冰髓所化的雪花状圆盘，樊天用着甚好。虽然威力不如碧云的环刃，但速度与数量占优，正好可以弥补环刃容易被躲过缺陷。

炼制极寒至宝，不能用精火，否则会化解掉寒气。只能用碧云教的方法，将材料收到体内，用经脉之中的月华加以淬炼，直到材料成为月华的载体，充分同化，才能在用的时候唤出体外凝结成形。

这种方法不是独创，鬼界人人都知道，但不是人人都办得到。与其用自身为容器炼化兵刃，不如像当初的凌王一样将自身骨骼取来炼化掉，省时省力，还不用担心排斥或者反噬。碧云完全炼化那柄环刃，花费了她将近八十年的时光。

樊天将三样东西摆在面前，以自己炼化过后的精纯月华之力相击。一刻不停足足用了七日才将冰髓寒魄陨铁化为碎块。接着运转全身经脉，以自损身体的方式，将这些碎块打入肉身四肢处的窍穴之中。

这第一步就让樊天变成了残废，四肢已经血流如注，渐渐失去知觉。

樊天一面尽力修复身体，一面运转经脉中的月华，让月华不断的冲刷侵蚀这三种外来之物，将其运转到丹田储存起来，再一点点将其化为光点随着月华游便周身。

两个月后，丹田之中的颗粒已经被同化殆尽，冰髓寒魄陨铁中得大量杂质被逼出体外，顺着毛孔渗出。樊天仿佛化成一座黑乎乎的人像，一动不动。

此时的他，正在思考。

在炼化两种至寒之物的时候，樊天发现自己身体中发生了点点变化。原本忽而粘稠忽而轻灵飘渺的月华在彻底将寒冰之物同化之后，开始缓缓沉积在丹田之中，形成一层如水又如沙的沉淀物，不再往经脉中循环流转。而新吸收炼化来的月华却与之不再融合，只是自顾自的游走。

直觉告诉樊天，将这沉寂下来的东西积攒起来，对自己修炼大有好处。不过，眼下还是先炼化兵刃为好，说不定自己与师尊安逸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