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记 第60章 第60章

空荡荡的三楼长廊中，苏尔耶双手扶着围栏愣愣的看着一楼正中间的位置发呆，那个比地面还要高出些许的高台上，一个明晃晃的王座孤寂的摆在正中间。

她就这么一直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王座不知在想什么，泪水逐渐涌起迷湿了双眼。泪眼朦胧间，依稀看见一个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悄悄的坐在王座之上，正对着她招手微笑。

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紧锁住那个影子，从惊讶到欣喜，美丽的双眸再也盛不下越涌越多的泪水，不自主的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父王...”苏尔耶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泪水还挂在她绝美的脸颊之上。

此时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要到他身边去！

走在走廊上的侍女被苏尔耶撞的跌倒在地，手中的东西也被撞得洒落在地上，满地的狼藉。而苏尔耶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得，不顾一切的，只是不停的朝着目标而去。

“父王..”终苏尔耶气喘吁吁的走向那个王座。

王座上的人似乎还在向她招手。

伸出纤细的手掌，苏尔耶慢慢的走近那个王座。她不敢大步用力的走，生怕惊动了王座上面的人。

“父王....”苏尔耶破涕为笑：“我就知道父王不会丢下我的...”

伸出去的手抖了一下，停在半空中良久，终究还是没有碰他。因为她不敢，她怕，她怕这一掌出去后会击碎这一切。

然而，伸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那道影子就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仿佛一道飞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个王座还是孤零零的处在那里，不曾变过。

“父王！！”苏尔耶惊慌的四处查看，追寻着他的身影，但那个人就像蒸发掉了一样，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猛然跌坐在地上，紧紧的靠着那个王座，迷蒙的双眼中是不断涌出的泪水。直到这一刻苏尔耶才真正的意识到他的父王是再也回不来了，永远的消失了。

一种落寞，一种孤寂，悄然的袭上心头。

苏尔耶用力的扯下系在脖子上的玉佩紧紧的窜在手中看着，系着红绳的玉佩混体通透，质感温润的仿佛就要滴出水来，被人精心打磨过的玉体透出一股灵气。

这块玉佩正是苏尔耶出生后帝伽亲自打磨成型后带在她身上的，从小到大，也就是这块玉代替着帝伽的父爱一直默默无闻的守护着她。

可如今帝伽已逝，唯独只剩下这块玉陪伴着。

闭上眼，紧紧的合拢掌心放在胸口处，放在最靠近心的地方，感觉冰凉的玉慢慢的在掌心中焐热。那感觉就好像父亲温暖的手掌，暖暖的侵蚀着已经凄凉的心境。

紧闭着的眼睛怎么也阻止不了决堤的泪水，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滴落进紧扣的手指间。

一直沉浸在浓浓悲伤中的苏尔耶始终都没有发现有个人一直悄悄的尾随在她身后，他静静的躲在不远处默然的看着这一切，脸上写满了担忧。

“公主...”高宣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靠近苏尔耶，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

苏尔耶猛然停止了哭泣，耳中轰鸣一片，震惊的睁开眼看着那个男人。

“高宣...”茫然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苏尔耶有一瞬间失神了。当她再次反应过来时，却是底下了头，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臂弯之间。

她是沙国骄傲美丽的公主，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那样的高傲而坚韧，从不露出过一丝一毫的软弱之处。

可如今，就再他的未婚夫面前，她失仪了。

高宣也不说话，只是安慰的轻抚着她的肩膀。

沉默，无形的化在两人之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高宣以为她会这么一直坐下去的时候，低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淡淡的从手臂间传出：“高宣，你会帮我的是吧？”

高宣却没有回话。

得不到答案的苏尔耶，急切的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晰的说：“你会帮我的...一定会的。”

看着眼前神情充满期盼的苏尔耶，高宣不由的心中一痛：“这还用问吗？我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我高宣一生一世也只为你一人而已，为了你，我做什么都甘愿。刀山火海我为你去闯。”

苏尔耶不禁感动的眼睛发酸，她怔怔的摇摇头：“我不要你去刀山，也不闯火海。我只要你助我...”回过身留恋的摸着王座，苏尔耶认真道：“登上这个王位。”

“你...你真要？”早在之前，他就已经觉察出苏尔耶的企图，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敢相信而已。可现在她却亲口告诉他，她要这个王位！

觉察出了高宣的异样，苏尔耶也没有当面揭穿，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我自幼跟随父王，他教与如何骄傲的做一个沙国的公主。这国便是我的一切，它是父王留给我的，城中的一景一物我都了若指掌，因为那是我父王一手打拼的天下！可是如今呢...”话锋陡然一转，忽的变得凌厉起来，“烽烟四起，三族倾尽全力是要灭我的家啊！而子纯却趁乱谋朝篡位！我虽身为女子，也不愿父王辛苦打拼的大好山河落入这等贼子之手。我宁愿它毁在我的手中，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父王的心血被子纯糟践！”

“公主...”高宣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控如此激动的苏尔耶，“我说过我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不管你的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高宣..”苏尔耶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却看见一脸柔和宠溺的高宣。

苏尔耶突然愣住了，因为她知道，这一生，注定要欠他良多。

寂静的三楼走廊上只有羽夕鸾一人倚着围栏静默的垂首俯看下方的种种情形，手指漫无目地的敲击着围栏石面。

“你可知我也遭受过同样的痛苦....”羽夕鸾喃喃自语，几乎低不可闻。

于是，所有的一切她就犹如一个旁观者，全部都看在了眼中。

嘴角微扬，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相拥而去。

“怎么？这么的成竹在胸？”

刚要转身的瞬间，羽夕鸾不由的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只见转角的阴影处慢慢走出一个人影，犀利的眼神正紧紧的盯着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罢，羽夕鸾看也不看他的就径直走回房间。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黑影说话了，“你想利用苏尔耶从而达到你的目的。”

羽夕鸾停下步伐，斜睨了一眼：“你不去说书真是太可惜了。”

“难道不是吗？”那个黑影缓步走到羽夕鸾身边，审视她的一举一动。

“唉..”羽夕鸾大叹一口气，鄙夷的迎向那道灼人的视线：“子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

子纯微忡了下，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羽夕鸾：“你...？”随后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羽夕鸾，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很别扭吗？你我也不过彼此彼此而已。”

“是吗？”羽夕鸾也不生气，只是很淡然的无视子纯的挑衅：“我可比不过你，在下自行认输。”

子纯扑哧一下忍不住的嗤笑出声：“羽夕鸾，你做过的什么就真的能忘了？”

“你…”羽夕鸾一脸无辜的看向子纯，“不知道我有做过什么让大人那么挂心？”

子纯拦在她身前，狭长的凤目眯成一条线，闪动危险的光芒：“你自己心里明白。”

“明白？”羽夕鸾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身前的人影，向前走去，“我不明白。”

子纯被推的一步踉跄，看着羽夕鸾的背影，“你别跟我装糊涂，我还不了解你？”

羽夕鸾却不以为然，头也不回：“是啊，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一样。”

子纯嘴角勾起，挑眉道：“所以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羽夕鸾这才回过头看向子纯，眼眸透出一股坚定，“我们不一样。”

那样坚定的眼神，从那双褐色的双眸中闪现，子纯不禁错愣住了。

“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人。”羽夕鸾终于步入了属于她的那间房间，将一脸呆滞的子纯紧紧的关在了门外。

子纯愣怔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发呆，一时间竟不知身处何处。他茫然的扫视四周的一切，然而周围除了冰冷冷的墙面外再无其他。

陈旧泛黄的记忆开始浮现，那是他刻意掩埋的过往。

有快乐，也有痛苦；有甜蜜，也有苦涩，一瞬间纷纷涌上心头。

“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子纯低下头有些恍惚的轻声呢喃。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思绪纷乱，曾几何时，似乎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恍惚间，好似回到了过去。

落音缤纷，桃花漫天。

清澈的溪水，随风摇曳的拂柳，还有孩童之间无忧无虑的戏耍。

这一切，仿若一张陈旧发黄的画卷，在经过了岁月的侵蚀之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当遗忘的人们再度打开的时候，也只剩了回忆的无奈及感叹岁月的流逝。

你们可还好？

装满回忆的宝箱，一旦打开了尘封的锁扣就会不顾一切的翻出埋藏至深的记忆。

而那些不敢触碰的记忆犹如一卷卷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大人...大人！！”花尽急切的叫唤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一声传入耳中。子纯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立马定了神，闭目深吸。当再一次睁开眼时，子纯的眼神已不在迷茫迷离，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

环顾一下周围竟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回了书房，也不知道花尽站在这里叫了有多久了。

“花...花尽？”子纯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

看见神色终于恢复的子纯，花尽终于松了一口气：“大人您都不知道您刚才的样子有多可怕，好像中了邪似得，谁叫您都没反应。”

“有人叫过我？”子纯大吃一惊，他竟一点都没发觉。

“是啊。”花尽慢慢讲给子纯听：“奴婢去三楼找您，却发现大人您站在羽族公主房门前发着呆。奴婢担心你有危险就先命人看管羽族公主后就一直跟着您。大人你不知道...”

说到此处，花尽却笑了，笑的犹如一朵鲜花一般的娇媚：“一路上的侍卫看到您这样都吓坏了呢。个个都发着抖，生怕您一个不高兴拿他们开刀。”

“真有那么吓人？”子纯不禁反问。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这么失态吧？子纯暗自摇头叹息。

“可不是嘛。”花尽抿嘴微笑：“那些侍卫吓得都不敢看您呢。就连等在外面的七曜大臣都给吓傻了。”

“七曜...大臣...？”处于混沌之间的子纯还尚未反映过来。

“是啊。”花尽疑惑的看着子纯，“大人您忘了吗？”

子纯连忙掩盖住刚才的失态，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花尽倒了一杯茶给子纯，恭敬的回道，“奴婢看大人您不舒服就先让大人们在外候着了。”

子纯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下，缓解心头莫名的焦躁。许久才吩咐道：“这里也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去让他们都进来吧。”

“喏。”花尽欠身行礼离开，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