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记 第30章 第30章

朝阳自东天劈开一缕华光，温暖如絮的光芒沐浴世间万物。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青白色的部落小城，沉浸在晨曦微光中，显得祥和而宁静。

从上空看去，酒旗及颜色各异的经幡悬挂在各个角落，白色的毡篷错落有致如棋盘上的白色棋子纵横交织在沙丘边缘处。

这里是金翠洲与百翎洲的交界处，是一处远离战火纷扰的世外桃源。

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了。

原本寂静的小镇却突然传来一阵奇异轻响随着日光落入每一寸土地。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个的毡帘被掀起，人群争先恐后的钻出，不论男女老少纷纷围聚在一起。

这时，声音再一次从远处响起，听到声响的人群自发的聚集在街道两侧，翘首相望。

远处，数丈高的城墙下，干枯的草垛被高高垒起，如一座座的小土坡。土坡旁，一匹黑色骏马踩着红色的毡毯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匹上风无痕面色凝重，缓缓走向小镇中心的高台。

那原本是祭祀所用的高台。

人们不知所以，纷纷围上前去。

风无痕终于走到高台前，目色深沉的看了一会，良久才翻身下马，一步步走上祭坛。

祭坛上空无一物，五颜六色的经幡迎风招展，随风波动。经幡之下，足有一人高的整齐石堆像一座小山，压在祭坛的正中心。

深吸一口气，风无痕缓缓转身，看着欢声笑语的人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所有人在一瞬间都静默不语了，他们似乎都在期待着风无痕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王，您今日来到我们这个贫瘠的小镇是我们的荣幸。”许久得不到回应的镇长终于按耐不住，走上前深深的叩拜，“您有何吩咐，我们都可以去做。”

终于，风无痕吐出一口长气，抬头遥望天边金色云霞。

“你们……”

风无痕刚开口，一阵巨大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风无痕……”

一袭白衣突然出现在他眼中。

“是你。”风无痕捂住胸口，身子因疼痛不住的颤抖着，“子……纯。”

子纯几近透明的脸在晨光下更显得邪魅与清冷。他大袖一挥，如王者般缓缓踱步上红色的毡毯，一双凤眼如寒冰，从眼底逐渐蔓延到全身，

风无痕忍不住开始发抖。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结在这一刻，有吃惊，有惊讶，然而更多的是一种惊恐，发自内心的惊恐。

他们只能静静的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目光紧随着宛若天人却形如鬼魅的白色身影。

“你想好了吗？”子纯的声音充满诱惑，踏着红毯缓缓而来，白色的衣衫在晨风中几度飞扬，“风无痕，你是降还是战？”

风无痕愣了愣，不禁望向子纯身后，不知何时他的身后竟多出了九十九人，他们皆是一样的白衣装束。

“白袍卫……”风无痕愣住了。

“这就是阵风国？”随着话音，九十九白袍卫几乎同一时间如海浪般朝两侧分开，仅留出一线的距离，“风无痕？”

浪花之后，人影缓步走来，直到此刻才逐渐清晰起来。

那样强大的气势，威严冷峻中又带丝薄薄杀气，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

惊恐似乎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子纯嘴角勾起淡淡一笑，竟是退了一步朝着人影抚胸行礼。

“王。”

帝迦扫了一眼缩在一起的胆小人群，讥笑浮上嘴角。他在万人仰望里缓缓走向子纯，轻柔的扶起他的身子，与他并肩而立。

“子纯，开始吧。”

子纯微笑着起身，然后缓缓抬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朝阳下结出诡异的白色法印。

他的声音清冷如雪：“风无痕，你的决定。”

风无痕猛的抬头，一朵的雪花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他眼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雪花落入这座小镇，整座小镇都被笼罩在灰黑色的云雾之中。

祭坛边，人群惊奇的四处探看，在这干热的沙漠边缘，雪花是可闻不可见的新奇玩意。

云雾中，落雪纷扬而至。

此时，漫空的青蓝已被苍白代之，雪花无声的坠入，一股刺骨的寒冷紧随而至。

“你做什么？快住手！”惊恐浮现上眼眸，风无痕忍着寒冷与剧痛，大声吼道：“快住手！”

子纯十分满意他眼中的绝望与害怕，不紧不慢的回道：“我的耐心有限。你要知道，归顺我们，你才能有生路。”

风无痕一怔，看了眼寒冷发抖的人群，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他忽的仰头向天，伸手接住一朵雪花，似认命般无奈的叹息：“我答应你，降。”

子纯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说道：“对付羽族，你做的到吗？”

风无痕刚想要拒绝，抬眸的刹那看见了身后的万千臣民。

深吸一口气，风无痕握紧拳头挤出干涩的嗓音，跪拜于地：“风无痕携所以臣民自愿归顺沙国，归顺萨兰王。”

“早说，不就完了。”子纯心满意足的收回结印的手，缓步走到祭坛的中央，“从即可起。你们便是我沙国子民。”

此刻，晨曦的光正巧破开云雾，照了进来。迎着朝阳，子纯阴柔的脸多了几分神圣，那宛若天人的身姿让人不由的心生错觉。

神，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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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宛城内，月色如银，将四周全部笼罩在淡淡的忧愁之中。

香炉里，焚化的檀香散成青烟缕缕，即便是这怡人静心的香气也化不开这凝重的氛围。

羽夕鸾端坐于桌前，信手微弹，一段低沉的琴音从指尖悠扬的传出。木质的圆桌上，一盏清茶升起袅袅热气，深沉、悠远的茶香随着琴音四溢弥漫。

待弹得尽兴了，这才停了手，羽夕鸾轻轻举起面前的茶小口细品，低垂的眼眸不动声色的扫向屋中面色凝重的羽月玮。

“公主！你还有心思喝茶弹琴！”羽月玮冲上去一把夺过羽夕鸾手中茶盏，重重的放下，“你知不知道.....”

尚未喝完的茶水飞溅而出，在桌子上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渍。

“嘘....”羽夕鸾示意她安静，伸手拿起另一只茶盏，重新满上，“月玮，这么火急火燎的做什么呀？”

“公主！沙国就快打过来了！”羽月玮急的团团转，想不通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有如此的闲情逸致！

“来，坐下。”羽夕鸾放下茶盏，拉过座凳示意她坐下。

羽月玮气呼呼的坐下，举起那杯茶一饮而尽：“能不急吗？！前几日飞信传来，就连风无痕都向沙国投降了！”

“唉，我的好茶！”看着仰头喝尽的羽月玮，羽夕鸾不免有些心疼起她的茶叶来。

“公主！”羽月玮重重的放下茶盏，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看把你急的——”羽夕鸾摇头，随即展开笑颜，那笑颜中带着几分了然。

羽月玮急道：“能不急吗？南振王的小女至今下落不明，随后又有翼部女子为了一个男人施展堕天仪式，褪去翎羽！而你却枉若未闻，不去追究处理！”

“让她去好了。羽族又不少她一个。”说着，羽夕鸾起身往窗户走去，“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清风吹拂在脸上，散去了心中的沉闷。

“月玮，我族中谁有能力有才干？”羽夕鸾看向窗外问道。

窗外，景色笼罩在一片月色之中。

如梦似幻。

羽月玮的目光随她移动，想了想，如实答道：“翼天策。”

“天策…”羽夕鸾眼眸低垂，半晌才道：“月玮，明天把族中重要之人全部叫到神殿中。”

“公主这是何意？”羽月玮不解。

“我自有要事。你先下去吧。”羽夕鸾摆手。

羽月玮回了声是，便行礼退下了。

月落日出，一缕耀眼的阳光破开大地，照醒万物。

羽宛城庄严的神殿中，羽夕凰身穿帝服端坐于帝座之上。而他的下方，羽夕鸾身穿白色流云暗纹华服，黑翼白羽相辅相成的坠在腰间。

白色是羽族至高的颜色，代表圣洁。

王座之下，羽月玮及祭祀玉响带领的羽族各众分站于两侧。

羽族长老羽月玮恭敬的踏出一步，对着羽夕鸾与羽夕凰行礼，道：“陛下、公主，人都已到齐。”

羽夕鸾点头，不动声色的看向哥哥，朱唇轻启：“十日后，我会亲自率领兵马从这出发，前往金翠洲。”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羽族众人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后又纷纷下跪劝阻，直言。

“公主！万万不可！”

“我意已决！我不在期间由翼天策监国！”羽夕鸾挑眉瞄向懒懒散散的翼天策，在一群羽人之中还真是别具一格。

本来只是想走个过场的翼天策，没想到却被突然叫了名字，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公主！”翼天策端出一副假笑，笑的很是尴尬，“这不太好吧……”说着，眼角瞄向身侧，身边之人全都是一脸看戏的模样。

“翼天策，你别给我来这套。”羽夕鸾瞪了他一眼，警告之味溢于言表，“我告诉你，这是事关羽族安危的大事，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这...”翼天策先是愣了一下，眼见这差事推脱不掉立马转身跪下，难得一本正经的回道：“定不负公主所望！”

羽夕鸾瞪了一眼翼天策，继续说道：“人族那边，目前还不足为惧。天行、天远在对付人族上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还有...”羽夕鸾微微叹息，仰起头似乎看向了远天，“如果我遭遇什么不测，就把南振王及他的部下都召唤回来吧。”

“公主，这万万不可！”羽月玮吃惊，当即阻拦道：“翼行云他们当年被贬黜....”

“月玮！”羽夕鸾摇及时打断她的话，无奈般吐出一口气，道：“事关羽族安危，当年旧怨就暂且搁置吧。”

“搁置？”羽月玮急道：“他们当真能放下？”

“他们会的。”羽夕鸾肯定般的回道，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一定会的。”

“公主。”沉默良久的翼天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是道不明的隐晦情绪，“你准备去多久？”

羽夕鸾微微一愣，没想到竟被翼天策看穿了，于是苦笑道：“此去少则三年五年，多则....十年八载....这段期间，羽族还得仰赖你了，翼天策。”

褐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等他的回答。

翼天策一震，收起了一向玩世不恭的神态，一脸严肃的对着羽夕鸾行礼道：“承君所托，必不负。”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景安城，却是民怨四起。向彦亭愁眉不展的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书，耳边总是围绕有喧哗的吵闹声及哭喊声。

自轩帝登位以来，施/暴/政，强/民女。

天怒人怨。

向彦亭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眉间忧郁不展。

“长老，有密探来报。”来者跪在地上，双手摊开合并举起一卷细小的竹筒。

向彦亭伸手取过，从竹筒中抽出卷成小卷的纸条。

展开，只有一行小字：羽夕鸾十日后出发前往沙国。

“羽夕鸾去沙国？呵呵，有意思。”向彦亭讥笑出声将那张纸条轻轻的放在烛火上点燃烧毁，最后化为一滩黑色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