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同问道:“方丈,那郁前辈的另一个弟子,是谁呀?”
化真道:“这一位,想必这里人都该听说过,那便是从前小郑国那位大将,谈止。”
此言一出,场上果然一片哗然,许久方息。师同道:“从前只听说这位在战事中无敌,原来,竟也有一位江湖人做师父么?”
化真点点头,道:“是啊。”他顿了一顿,说道:“廉孤飞十二岁那年的元宵节,和郁前辈一起在街上游赏风光,便有一个小孩偷拿他们钱袋,那郁前辈何等样人,当即把那小孩拿住,因那时小郑国人都有难处,郁前辈也不和这孩子计较,便只让他还了钱袋,也了了这事。可才过了两日,郁前辈在街上又见了那孩子。”
来不眠道:“这是又偷到郁前辈头上了?”
化真方丈摇头道:“不,这一回,这孩子是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丢在街上的。”
无人再言语,化真方丈接着道:“郁前辈看那孩子可怜,便把他带回了家,那孩子命也大,养了几日慢慢好了,郁前辈才问了他身世。”
池昂道:“这孩子莫非便是谈止?我记得书上说,此人起于微末,与大师说的那孩子倒像呢。”
化真方丈道:“不错。谈止本是凉州人,但处乱世,其祖父祖母被饿死,其父为萧军所杀,只剩了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可他母亲身子不好,谈止小小年纪便在凉州城内四处游荡,时常偷些小贩的东西,或是乞讨,这才能活下来。郁前辈第二次遇见他时,他便是偷拿东西被人发觉,才被打了。”
邹无晋道:“想不到这位大将军,还有这样的过往。”
化真方丈道:“谈止被郁前辈带回去时,是十岁。郁前辈瞧他可怜,便收留了他母子,后来,郁前辈见谈止这孩子实在聪明,直接收了他做徒弟。廉孤飞与谈止,从此便这么纠缠在一处了。”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边照镜追问:“大师,后来呢?”
化真道:“谈止、廉孤飞和先师随郁前辈习武,他们师兄弟三人,那时是十分友爱的。六年后,萧军集结十二万大军,围攻凉州城。有一次大战,廉孤飞的堂兄廉孤鸿领兵在凉州城外的阀子坡抵御萧军,因敌众我寡,被萧军围困。廉孤飞与这位堂兄也是极要好的,便想偷溜出城去救廉孤鸿。那时,先师、谈止与他一同前往。只是,他们三人到城门时,便叫守城的知觉了。”
“廉孤飞和先师的父亲都是小郑国朝中的官员,守城的官兵自然认出他们来,听说了他们想要出城,那般敌军兵临城下的险境,自是不许的,直接禀告给了廉元帅。廉元帅派人送他们回来,先师和廉孤飞自此被锁在家中,因此不能出城救人。谈止倒无甚束缚,看廉孤飞实在想救廉孤鸿,当天夜里,便偷偷越过城墙出去了。那时城外四处大战,道上便有死后无人驱策失了人管的战马,去阀子坡的路上,谈止竟收拢了近二十匹这样的战马。”
化真说到此处,松风月道:“我记得书上有载录,谈止一人独闯阀子坡萧军阵中,领了郑国残军突围,可是大师说的这回?”
化真道:“不错。我不知如今萧朝的史书是如何写的,但那回,谈止的本意只是要救回廉孤鸿。他确是一能者,当时夜间,他便能准准的寻到阀子坡,识明萧军的将领在何处,用暗器击杀了萧军将领。又用那些捡来的战马冲乱了萧军阵型,豁出一道口子,进去把廉孤鸿和郑国两百多个残兵带了出来。”
“只是,夜里回去时,郑国守城的兵士怕有诈,不敢打开城门,廉孤鸿所率的残部和谈止便只得退到城外的山林中,其后又因萧**队把凉州城围得死紧,谈止、廉孤他们回不去,没了法子,此后的两个月,廉孤鸿所率这一只残军便藏匿于山中,只在夜里偷袭萧军,也把萧军扰得头疼。两个月后,廉航手下的大将景竹射杀了萧军统帅,又因萧军在北边与巴罕起战事,萧国皇帝两边吃不开,便传旨退兵,而郑国这危难得解,还收复了凉州周边的几座城池,廉孤鸿和谈止,这才得回到凉州城中。”
“因这一遭,廉孤鸿与廉航便见到了谈止身上的军事禀赋,有意把他招入军中。廉孤飞和先师本也想一同投军,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无常,廉孤飞又是家中独子,廉航实在舍不得让儿子入这行次,便在朝中为廉孤飞寻了个文官之职,反正是免了他上战场,先师亦是如此。谈止之父是死于萧军之手,而凉州城多年来为郑朝对抗萧朝的要地,谈止也有忠君卫国之心,自是愿意从军护国,便这么入了军中。此后,谈止一面跟随在廉航左右,御敌学兵法,一面随着郁前辈,习武学文,此人当真是天纵奇才,样样学得好,短短数年,便立了许多战功。”
“可廉孤飞那里却不同了,郑朝皇帝多心,本来廉孤飞之父独揽军权,已很受郑国皇帝猜忌,皇帝又如何肯把大任再交到廉家手中。因此,廉孤飞在朝中,慢慢便被调到那无实权的位子上去。这廉孤飞,要说也是个有才的,在那时,可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只是为官之时,不得施展。先师一家与廉家走得近,是以先师遭遇与廉孤飞一样,也只得了个虚职。至此,他们师兄弟三人,两文一武,在郑国的前程迥然不同。”
司马徽道:“那时候,战乱迭起,都是要靠军人才能安定下来,自然是武人的机遇多些,那廉航要是不想多的,把廉孤飞放到军中去,只怕今日史书上所写的,便不只谈止一人的名字了。”
邹无晋道:“这话极是。”
化真方丈也点点头,道:“先师未出家时,也有过这感叹。”说着,长叹一声。
众人看他年迈,此时又是一副伤情模样,也不敢催快说。良久,化真缓了过来,才续道:“如此过了八年,廉孤飞迎来一件喜事。”
来不眠道:“是升官了?”
化真道:“不是,是娶亲。”
乐台上有的点头,有的私语。
化真也不多理会,道:“便是这一年,便是那一日,先师与廉孤飞、谈止,一下子反目,此后各不愿相见……”顿了片晌,他又道:“也不敢相见。”
众人忙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