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中众人见柳惜见挟持了卫妈妈,俱都呆住。只卫妈妈身后的两个大汉口中呼喝,要向柳惜见打来,柳惜见一手抓住卫妈妈衣襟,一面拿着匕首在那两个大汉身前划了两下,银光一现,蓦地里,听见两声痛呼,却是那两个大汉已被柳惜见划伤了手。
这两人在青楼中虽横行惯了,但向来是他们仗着力气欺负人,都是欺软怕硬之徒,这会儿遇见了柳惜见这样的练家子,如何能应付,两人更是常日过得滋润,这时被匕首钩划出一道长些的口子,血流得略多些,便害怕起来,捧着伤口不敢再近柳惜见的身。
柳惜见收拾了两个大汉,移了匕首回来抵在卫妈妈颈边,卫妈妈看见那匕首上沾的血迹,身子一震,但终究是多年在风月场中见惯了世面的,右手将手绢拿在掌中捏紧,斜眼向柳惜见睨来,道:“姑娘可想好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咱们这儿,可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说着,眼睛扫了扫楼上那些被环在姑娘堆里的客人,续道:“也有能治你罪的人物。”
话才说完,楼上一个客人踉跄着站起,指了柳惜见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人。”楼上有几个客人跟着附和,那先出口的客人撸着袖子,口中骂道:“这般狂妄,老子倒要看看……”一面说一面要向柳惜见这边来,柳惜见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扬手掷去,正打在那人膝盖上,那人口中本在叫骂,受了两枚铜钱击打,一下吃痛,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闷哼两声,服侍他的两个妓女忙去扶他,
此刻青楼中的人一齐都住了口,再无人敢言语。
柳惜见回过目来,笑盈盈同卫妈妈道:“你不知道,我手里沾的血多了,不怕偿命,更不怕治罪。”说罢,也抬眸去望那些一个个半醉半醒的客人,过一时,又同卫妈妈道:“想治我罪,那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再说我只是想同你租一间屋子休息半宿,哪里就要偿命这样重呢,你说是不是。”
卫妈妈心中慌乱,勉强笑道:“是……是。”
柳惜见温言道:“你这是答应寻一间屋子让咱们歇半宿了。”
卫妈妈强自镇定,道:“自是答应,不过小女侠可不能伤了咱们这里的人。”
柳惜见笑道:“这是自然。”顿了一顿,又道:“劳烦妈妈,给我寻一间静些的屋子。”
夕照心中却是苦闷,不想在此逗留,正要劝柳惜见另外寻觅住所,忽听得左手边那一楼上有人道:“这里是喝花酒瞧漂亮姑娘的地方,可不是客栈,两位姑娘怕不是走错了路吧。”
夕照大是心虚,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倚着栏杆,一手执酒壶一手端酒杯,正含笑向自己这边瞧来。
柳惜见也望向这人,看他神情,潇洒自若,不似旁人那般的怔呆慌乱。
那少年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又道:“倚红偎翠,本该是品酒赏美的地方,姑娘这样动刀子,可真是煞风景。好歹应该叫两个姑娘,给你们唱唱曲儿什么的。”
柳惜见不语,夕照却被那少年说得满脸通红。
那少年轻轻从楼上跃下,到了柳惜见身畔,似笑非笑说道:“姑娘说我说的,是不是呢?”
柳惜见看这人也会武功,但不知什么来头,不好对他无礼,遂道:“咱们不知这里面的规矩,多谢公子相告。”
那少年听了她这话,却是怔了一怔。
卫妈妈意味深长地瞧了瞧那少年,似想说什么,终又没张开口。那少年也望了卫妈妈几眼,也同是没说什么。
过得一时,那少年再道:“不叫姑娘相陪的话,你们还是出去吧。”
柳惜见听这人言语,是要帮卫妈妈解围,心中暗暗思量,又听卫妈妈道:“咱们这里从没有女客,但姑娘既来了,我给你叫两个姑娘也成。”说着,便出声道:“碧云、燕思、月季,来……”
柳惜见截断她话,道:“要叫姑娘的话,那便是卫妈妈吧,旁的人一概不要,这里还有哪个姑娘比得过你。”说着把匕首取下,牵起卫妈妈的手径上了楼。
卫妈妈从未遇过这等事,支支吾吾说道:“我……我不是……”柳惜见道:“你不是什么?”卫妈妈已多年不脸红,这时竟觉两颊发烫起来,又道:“我……我早不接……”
柳惜见知她此言何意,抢着道:“那便破例吧。”
身后忽传来一声大笑,柳惜见回头一看,是那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不禁便瞪了他一眼,那少年笑得却越发大声了,楼上其他客人妓女也在偷笑,卫妈妈心中叫苦。
夕照暗气,但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又满脸是血的裴一,还是跟了上去。
柳惜见让卫妈妈寻了一间无人的屋子,夕照将裴一放到床上,搭他脉搏,尚在跳动,又轻轻唤了他两声,但不见醒转。
柳惜见叫卫妈妈使唤人打水来,夕照帮裴一擦净了脸上血污后,柳惜见又叫人给裴照换过一身衣裳。
卫妈妈被柳惜见按着坐在凳上,起先心中还害怕,但后不见柳惜见使什么法子折磨自己,略加安定。
好一时,柳惜见问卫妈妈道:“这里可有大夫?”
卫妈妈道:“没有,咱们平日里生病了,都是去外面看大夫的。”
柳惜见道:“姑姑,你可能托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卫妈妈哪敢说个“不”字,道:“可以,不过天这样黑了,未必请得到。”说是这般说,却还是叫了人进来,吩咐那人去请大夫。
柳惜见想起方才的白衣少年,出屋去看,但不见了人,这下她却觉得放了心。猛地里,听见夕照哭道:“裴叔叔……”
柳惜见一惊,忙回身进屋,只见夕照手忙脚乱,正拿了一角被子给裴一擦脸。原来方才裴一又呕了一口黑血出来。
卫妈妈只怕裴一死在这里,问道:“这位爷到底什么病?”
柳惜见不答,卫妈妈又道:“说好只是半宿,天一亮你们便把他带出去。”柳惜见心烦意乱,那卫妈妈又在抱怨,便出手点了卫妈妈的穴道,卫妈妈动弹不得,只能睁眼看着柳惜见、夕照两人。
夕照伏在床边哭泣,道:“柳姑娘,你的药没用。”
柳惜见大感愧疚,半晌才道:“实在是对不住你们。”
夕照道:“你若不能,便不要胡乱给人医治,白害死人。”她此在心伤无助之际,出口便是责备言语。
柳惜见本便内疚,受她责骂,心中虽难受,但也知那是自己当受的,只暗暗后悔,又道:“对不住,夕照。”
夕照未答,自在床边握住裴一的手呜咽。
两人一个哭着一个站着,过得一时,夕照道:“柳姑娘,你出去吧。”
柳惜见不想夕照会赶自己走,愣了许久,道:“你有事叫我。”
夕照不答,柳惜见缓步出了那屋子,把门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