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举目望向裴一所在客房,心中却起了一个念头:“那雪玉灵蜥中的蜥王,不知能不能救得明千霜。”自这念头生,便挥之不去,时而更有恶念,不如离去寻那母良儿,把灵蜥拿到手,先去给明千霜治那毒伤,旁的另说。不过终究良心难过得去,见着右小山、林夕照诸人为着裴一的伤愁郁,也不敢再动这趁火打劫的念头了。
这日久久不过去,柳惜见随目只见西驰岭的人苦着脸,越发煎熬。右小山怕她逃了,不时出来瞧瞧她,却也没把她关在屋里。
好容易到了日落之时,众人到楼下来用饭,柳惜见一计数,右小山带的这伙人竟有三十三个,她心中暗道:“这西驰岭能有这样多的人,看来在西域势力真不小。”
夕照还未用完饭,一人过来道:“林姑娘,今日贾大哥他呢的饭菜,我送去吧,你陪着柳姑娘。”
夕照点点头,道:“我看他们闷坏了,但如今还不能让他们出来走动,你劝着他们些。”
那人答应着去了。
柳惜见看了看那人背影,再瞧瞧夕照,心道:“什么陪着,是要监视我吧。”
用过晚饭,大多人仍是各自回屋,柳惜见便照旧坐在楼下,或寻老板娘和店中小二闲聊,或盯着街上发呆。夕照虽坐在她身旁,却只是一言不发。待天晚了些,夕照与柳惜见上楼歇息,柳惜见叫小二打了水来,正挽袖子要洗漱,忽然间,听得隔房黎藏襄大叫道:“师父!”又听左小山叫了一声“大哥”,语音大不寻常。
夕照闻声奔了出去,柳惜见放了袖子也跟在她身后。那两声大叫惊动店中不少人,柳惜见和夕照到裴一房门前时,各处客房里的人都正往那里来。夕照与柳惜见挤进房里去,只见床下,右小山半个身子倚着左小山,坐在地面,嘴角染血,口里喘着粗气。
床上一面色苍白的人闭目躺着,胸前衣襟同被子一角都是湿乎乎的鲜血,正是裴一,黎藏襄坐在床沿,握着他手,杨旭红着眼睛立在床尾。
夕照不敢问出了何事,还是后到的一人道:“这是怎么了?”
黎藏襄道:“方才右伯伯运内力给师父治伤,外头不知哪里飞来什么东西砸到窗户上,惊了他们二人,一下,一下子就……”说到这,喉头一哽,便再说不下去。只是这里的人都是练武的,自然知道运使内力到紧要关头,稍有异动便能致人气息逆转走火入魔,黎藏襄纵是话没说完,各人也都明白方才出了什么事。
柳惜见看右小山在地下,蹲下身问道:“右大侠,你怎样?”
右小山道:“方才行功被人惊到,真气逆转,全身像要炸了一般,我便这样躺会儿,若两刻钟后还不能动弹,那这身武功便全完了。”说着,口中又有鲜血流出。
屋中有人惊道:“什么!”便渐有躁动之声,右小山神智渐转清醒,知自己若倒了,这里人心必乱,便想强撑着起来,却被左小山按住。
柳惜见道:“右大侠会没事的。”此不过是安慰之言,但右小山这情形下,听到这言语却是安心。
柳惜见看了看窗户那里,仍是紧紧闭着,问道:“黎少侠,方才窗外有声响,你们没出去查看吗?”
黎藏襄摇头道:“没有,方才房里只我和杨师弟、右伯伯还有左伯伯,那声音一响,右伯伯便受惊吐血,师父也是,咱们没顾得上出去查看。”
柳惜见起身去推开那窗户,见对面是一堵石墙,却比那窗要矮,墙后是另外的房舍庭院,柳惜见道:“方才没吹大风,这里又没什么树,想来不会有什么树枝掉下来,无端端的,怎会有东西打到窗户上。”
右小山已明白过来,道:“杨旭,你……你……带人去外面查看,有无可疑之人。”
杨旭答应,屋中便有人道:“我跟你去。”又有人道:“我也去。”
几人到了门口,那店家举着烛台进来,颇有怨色,道:“这又是怎么了?”待看清屋中情形,脸色越发难看,便道:“这……这……我把钱退了给你们,你们另寻地方住吧。”
杨旭急道:“什么!”
那店家指着裴一道:“你看看,一个个半死不活的,要是死在我这,可不是晦气,这今后,要怎么做生意,谁还肯来咱们这儿住店。”
杨旭于他赶人一事倒是不如何恼,但愤于他言语中暗有影射师父陨命之意,便想发作,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要死呢!”他一面说一面便握拳向那店家走去,身旁之人忙把他拉住。
那店家被杨旭这样一吓,胆怯了几分,又道:“各位爷,别为难我了,我这里是要开门做生意的呀。”
门外一绿衫青年挤进屋来,从钱袋中摸出一锭金子,塞到店家手中,道:“老板,你行个方便,咱们这里有病人,不便搬动他们,你就让咱们在这里休养吧。”
那店家想了一想,将金子还了那绿衫青年,道:“不成不成,你们走。”
右小山面有急色,柳惜见拍了拍他胳膊,起身同那店家道:“店家,请你通融一夜,今儿大夫说,我这叔叔动不得,若受颠簸,那病情必要恶化,你瞧,这里又是楼上,他又是这个情形,若是咱们带他下楼时,真有不测,不好办,这是在你的店里,官府那边查问起来,你到时才是真的不安生。”
那店家道:“你……”
他只说了这一字,柳惜见便抢着说道:“店家,咱们原也打算要带了我叔叔上别处去寻医,住不久的,如今天这样黑了,要另寻住处实在不便,你容咱们再在这里住一宿,明儿天亮了,咱们便走。”
那绿衫青年瞧了柳惜见一眼,又看那店家已心肠似已软了下来,忙又将那金子塞给他,道:“求你了,店家。”
迟疑片刻,那店家道:“好,那住今晚,明儿你们便走。”但那金子,还是还了那青衫青年,这才举了烛台出去。
待他走远,夕照道:“只住今夜,那明儿怎么办?真要走吗?”
柳惜见道:“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左小山道:“杨旭,你们快去外面瞧瞧。”杨旭几人出去,柳惜见道:“你们可是惹上了什么人?”
无人作答,右小山微微叹气,道:“琼楼阁。”
柳惜见道:“因什么事?”
右小山要说话,胸口处却疼起来,再无了精力。
夕照道:“几日前他们追咱们来着,后来咱们甩掉了他们,才到的这里。”
柳惜见看屋外还站着不少人,道:“诸君莫说我危言耸听,方才把右大侠他们惊得受伤那动静,许就是追你们那些人弄出来的。”
屋内外一阵哗然,右小山早已想到此处,说道:“今夜,你们都打起精神,好好戒备,别睡死过去。”
那青衫青年答道:“是。”
右小山又道:“卓成,你挑四个人,把守在客店四面,有异动便出声示警,真出乱子的话,记得护好受伤的人。”
那青衫青年即是卓成,得了示下,应了一声“是”,便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