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出话来。xiaoxiaocom在我的印象中,总以为海老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可是我想错了。我皱起眉头,道:当初帝**南征途中的高铁冲,还有我在符敦城外碰到过的一个,曾与郑昭一同来帝都的海老你的孙子,加上海老你,似乎是另一种人,我说的对吗?
海老怔了怔,道:孙子?他想了想,这才道:原来你是说那个啊。其实他不是我孙子,也许有点亲属关系,但我也不知道。
我诧道:你自己都不知道?
海老叹息了一声,道:你显然没有读心术,不然早来读我的心了。有过女人了吧?
我的心微微一痛,又想起了苏纹月。我道:这和女人有什么关系?
读心术需要童身。一旦练成,也就成了天阉。海老苦笑了一下,我怎么还能有孙子?
我呆了呆,道还有这等异事!
你见过蛇人前,相信世上有这种人么?
我道:天机法师的《皇舆周行记》中曾有记载,但我那时候根本没有看过这部书,当时也实在不敢相信,所以曾拖了个蛇人的尸首去见高铁冲,他才告诉我的。海老你和蛇人有什么关系?
海老道:这样说说不清楚,我还是从头说起吧,不知道楚将军有无兴致?
我耳朵都要竖起来了,道:当然有,海老请说。
海老道:那你不放开我吗?
我犹豫了下,道:海老,请原谅,你实在太让我害怕,所以不能释缚。请说吧。
海老也没有坚持,顿了顿,道:很久以前,这世界是另一个样子,当时的人能借助工具在天上飞得比鸟还高,在地上跑得比奔马还快。
我道:是。我当初还找到两部书,讲的就是那时的事,只是不太看得懂,而且书页的材料我至今也搞不懂是什么做的。
你觉得这些都是真事吗?
我想了想,道:虽不敢信,但不敢说那是假的,毕竟年代太过久远,已经没什么证明。
海老道:那都是真的,我们这个世界,其实是上一个世界的残余。
我诧道:上一个世界?
是。上一个世界,就是你们这些人的祖先。你想必也听说过,他们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结果遭了天谴。
我干笑了一下,道:我一向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毕竟太不可信了。
海老道:当初我也觉得那只是胡扯,直到我看到蛇人。
蛇人?
海老点了点头,道:你觉得,蛇人是怎么来的?
我皱起眉头,道:听说蛇是生蛋的,蛇人想必也是如此。
你见过蛇人的蛋么?
我呆了呆。与蛇人交战这么多年,我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蛇人的蛋,只能见到蛇人源源不断地出现。别说蛇人蛋了,连母的蛇人,这许多年来我也只见过那百卉公主一个。我道:蛇人的蛋应该都在伏羲谷中吧?
海老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与你想的不同,蛇人的蛋并不是公母相交生出来的。
我呆了呆,道:那这些蛋是怎么来的?
海老看着我,慢慢地道:是我们造出来的。
我怔住了。半响,干笑了一下,道:难道蛇人都是你们造出来的么?
海老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蛇人以前只有零星几个,只是这几十年我们大力制造,蛇人这才一下子多了起来。
我的头像是被搅成一团糊一般。海老的话实在让我难以理解,我冷笑道:你们怎么造?拿个蛋念几句咒,钻出蛇人来了?
我这已是在挖苦了,海老却道:相去也不远吧。
你们造出蛇人来做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虽然我告诉自己,海老应该不会骗我,但他的话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我道:别忘了,蛇人是要吃人的。你们并不是蛇人,总不会嫌命长了,造些蛇人来吃掉自己?
海老叹了口气,道:信不信由你了。我们原先住在一个极偏僻的地方。也许说那里偏僻还不够,其实那个地方是一个地穴,没有出口。
我道:你们在地穴里?既然没有出口,那是怎么进去的?
也许,是很久以前就封住了吧。海老的目光有些迷惘,他的声音也低了许多,我们不知道在那里住了多久,只知道有许多代了。虽然在地底,但一样有阳光,有食物,我们过的很好,都觉得自己应该永远生存在地底下。
我怒道:这怎么可能?地底下怎么可能住上许多代?海老,我敬你为人,才听你说话,你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骗我,别怪我没有耐心了。
海老看着我,半响才道:好吧,那你就当我在说一个异想天开的故事吧。这些人无数代都在地底下繁衍生息,从来没有看过一眼外面的
世界。直到几十年前的一天,突然发生了地震。
我突然觉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这并不是因为海老对我用摄心术一类,而是我本能地觉得,海老虽然改用了说故事的口吻,但是他说的这个故事却更像真的。我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海老的话。
地面打开了,这些人才发现原来外面还有一个世界。本来他们已经在地底下住惯了,没有人想过要出去,只是,灾难接踵而至,本来他们在地底有的一切,光亮,食物地震后却一下子变得短缺起来。更可怕的是,地震后,连繁殖都已中止,这些人已面临灭绝的危险。
我虽然仍不敢信,可是海老的话却似有种魔力,让我不得不听,我道:于是就出来了?
海老点了点头,道:当生存都成了问题,谁都知道留在地底是死路一条,于是这些人到外面来了。外面有光亮,有食物,更主要的是,他们希望能在外面找到繁殖下去的办法。可是到了外面,他们才发现与他们熟知的世界全然不同,外面竟然是个蛮荒世界。还好他们有一幅上古流下来的图,按照这图指示,类似他们住的地方应该还有五个,分布于各处,以大江为界,南方四个,北方一个。可是他们费尽心机去寻找时,却发现南方有两个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完全湮灭了。于是他们就找到南方的最后一个,也就是位于伏羲谷的那个。
我睁大了眼,心知海老要说到正题了。蛇人来历的秘密,大概马上就要从他嘴里说出来了吧。我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他。海老蒙面的布还没拿掉,他也被绑着,可是他的样子却显得如此的睿智,似乎能够洞察一切。
他们到了伏羲谷,发现这里竟然没有遭到破坏,一切都完好无损,登时大喜过望。但细细查看,才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我刚想问:什么不同?猛然间想起海老方才说的蛇人是下蛋来繁殖的,抢道:那里只适用于蛇人么?
海老点了点头,道:正是。蛇人与我们完全不同,伏羲谷中的设施保存虽然完好,却只能适用于蛇人,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这种绝处逢生的惊喜转而失望的感觉,楚将军你想必也知道吧。
我知道。我默默地想着。不止一次,我还没来得及从逃出生天的欣慰中清醒过来,马上就陷入了绝望。我道:你们仍然不死心?不是还有最后一个么?
海老叹了口气,道:如果这最后一个是在荒野中,那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我忽地倒吸了口气,道:在我们的城里?刚说出,见海老点了点头,我接道:是雾云城?
海老道:楚将军,你的洞察力当真越来越强了。
蛇人当初北上围攻帝都,在兵法上不免有点稍嫌急躁。后方尚未平定,就急着远攻帝都,结果失败后蛇人就再也没有能力发起大规模的远征了。我道:可是,如果蛇人是你们繁殖出来的,为什么在围攻帝都失利后,你们没有加紧制造蛇人,蛇人的兵力反有减退之势?
海老又叹了口气,道:楚将军,你听说过一句话,叫玩火**么?
我睁大了眼,努力理解着海老这话的意思。半响,我道:难道,蛇人也明白过来了?
不能说完全明白过来,但它们虽然曾经是生番一类,却毕竟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海老眼里带着忧虑,当初天法师决定用蛇人来对抗你们。当蛇人一举攻破高鹫城时,我就已经对蛇人的战力担心了。刚发现蛇人时,它们全是些半人半兽的东西,但很快就有人学会了说话,而且说得越来越好。当我发现蛇人在自己训练自己不怕明火时,我便担心有一天无法制住蛇人了。可是那时天法师只说我是多虑。
我道:天法师?是你们的首领吗?
海老点了点头,道:我们一共有二十多个,一半留守伏羲谷,一半分派各地。
我沉吟了一下,道:海老你被分配到五羊城吧?以前那高铁冲就到了武侯军中。只是符敦城里你们派了谁?
海老低低笑了笑,道:楚将军,这些你就不必问了。其实你也该知道,我们的长相虽然与你们有些相似,毕竟大为不同,你看到了便猜得出来。
在符敦城外我遇见过那个自称为神的剑手,应该就是符敦城的海老那一类人吧。我道:后来呢?
当蛇人势如破竹,一举将大江以南的人类一扫而光时,天法师也终于害怕起来。再这样下去,蛇人在数量已占了优势,加上它们可怖的战力,蛇人消灭你们之后,就要反客为主,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它们了。
海老摇了摇头,苦笑道:真是够讽刺。天法师觉得你们是一些可怖的敌人,所以用蛇人对付你们。可是你们终究还可以对付,我们却造出了另一个自己无法对付的敌人出来。于是,天法师决定改变策略。
我听得心里发毛,道:你们又用了什么策略?
牵制蛇人,让你们能够各个击破。
我一怔,但马上也就恍然。帝都之围后,蛇人一直没能再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天法师有意消耗蛇人的实力。我道:蛇人被你们分派着送死,它们没有察觉吗?
天法师严令它们不得与你们谈判。虽然也有蛇人曾经怀疑,但不等它们发觉,便被勒令送死,它们也来不及有什么举动了。海老叹了口气,道,天法师虽然能力出众,但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错误的估计了蛇人的能力,已犯下了第一个错误,随之又犯了第二个,他低估了你们的能力。你们不但顶住了蛇人的攻击,而且还进行了反攻。此时天法师已经陷入了泥潭不能自拔,蛇人中的精锐已经对它们的这个神产生怀疑,天法师必须把这些蛇人早早送死。但产生怀疑的蛇人都是能力甚强之辈,这些蛇人一死,此消彼长之下,更挡不住你们的攻击,结果终于到了如今这地步。
下棋有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话,天法师连下了两步坏棋,这局棋已是注定要一败涂地了。我道:海老,你既然洞若观火,为什么不劝告他一句?
海老叹道:我们之中,也分为两派,其中大部分追随天法师,打算利用蛇人消灭你们后再消灭蛇人。我建议与你们取得联系,以我们所能掌握的知识来交换想要的,但是被天法师驳回。他顿了顿,道:他要的,是你们与蛇人两败俱伤。
我道:海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海老抬起了头,道:这并不重要。楚将军,此番老朽受命前来,原来就没有打算成功,只想求楚将军一件事。
我道:是什么?
蛇人已经势在必亡,你们也绝不会饶过它们的。我只想请你下手之时,能放过我的同族。海老顿了顿,还有,阿麟他定然也失手了,请你也放过他吧。
也许,这才是海老真正的目的吧,他也知道行刺是不可能的。我道:阿麟?是那个与你一同来行刺的人么?他好像不是你的同族。
海老道:他们兄弟两人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我到五羊城时收养了他们。
我的心猛地一跳,道:兄弟?他还有个兄弟?
是啊。只是他们兄弟俩性情大不一样,阿麟只学会了剑术,阿龙不喜剑术,杂七杂八倒学了很多,不过十多年前阿龙便走失了。海老叹了口气,他是你们同类,与我们不同,虽然阿麟来行刺你,还请楚将军饶了他吧。
那个阿麟已被冯奇一弹子打死了。只是我现在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想的都是张友龙的事。那个阿麟与张友龙如此相似,一定就是张友龙的孪生兄弟了。当初在国殇碑下我们各自说起父亲对自己的期许,只有张友龙说自己没有父亲。那时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只是觉得张友龙的父亲早死,他不愿提起吧,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也怪不得,张友龙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原来他是海老的弟子。
我正想着,海老忽然道:阿龙原来人在帝都了?真令人想不到。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向后一跳,这一句话让我动了杀机。
海老也会读心术
有一个郑昭在身边,已让我如坐针毡。郑昭着了我的道,不能再对我读心,我都忘了海老仍然能够!心里百感交集,海老的眼里也由惊愕而转为失望。半响,我才低低道:海老,对不起
海老没有再说什么。他既然能读我的心,自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看着我,低声道:好吧,楚将军,我只求你一件事吧。
不行。
我怕自己会再心软,又退后了一步,道:海老,您的恩情在下时刻铭记在心,但也请海老您记住,我们都是异类,不要再指望我会发善心。
我拼命想着那一次在南安城下海老要何从景发兵攻杀前来增援的帝**的事。如果那一次不是何从景突然觉悟,帝**与共和军的同盟就会彻底破裂,以前的战果也前功尽弃了。即使海老心里想的真的是与我们和平共处,我也决不能信,就像他说他不愿前来,但仍然前来行刺我一样。
海老看着我,双眼灼灼放光。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喝道:冯奇!
冯奇与三个十剑斩一同走了进来。他想必还在想着我刚才交代他的事,进来时一脸警惕。我道:冯奇,拿一杯毒酒来。
冯奇呆了呆,道:都督,你要毒酒做什么?
我只觉海老的目光像锥子一样刺在我后背上。我拼命直起身子,道:给那位海老一杯毒酒,让他服下去。
毒酒只用来处置犯了死罪的中上级军官的,不至于让他们身首异处,死也死得好受些。冯奇一定大为惊异,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过了没多久,他已拿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放在我跟前后又摸出一个用肠衣包着的毒药块,小声道:都督,都在这里了。
我剥开肠衣,将里面的毒药洒在杯中,倒满了一杯,小声道:走到他背后,让他喝下去。
冯奇仍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没有多说,拿起杯子向海老的身后走去。
我看着海老,道:海老,如果你要骂我,尽请随便。
海老苦笑了一下,道:人各有志,各为其主,我骂你做什么?他抬起头,眼里不再有那种奇异的神采,倒是满溢着悲伤,道,楚将军,原来你也一样。所谓万物平等,果然只是一句骗人的空话。
不管他是什么异类,他现在的眼神与一个人一般无二,那么失望,更确切地说是绝望。我垂下头,小声道:对不住了,海老。
我转身走了出去。海老没有再对我用摄心术,现在也是我下令毒死他,可是却不知为什么,那杯毒酒仿佛是我喝下的,那么苦。所谓万物平等,真是一句空话么?海老自己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也许,只有遥远的将来的人才能做到吧。我想着,可是心里觉得,更可能是永远都做不到。
统制,你没事吧?
曹闻道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抬起头,却见他与廉百策两人急匆匆过来。中军遇刺,他们虽然扎营在外围,听到后仍然赶了过来。看到他们,我的心里一阵温暖,道:没事了。
曹闻道打量了我周身上下,凑上前低声道:统制,是不是共和军那些人做的?
我看了看一边的廉百策,道:不是,是蛇人派出来的。你们队伍整顿得如何了?明天就该发动进攻。
一说起军情,曹闻道精神也来了,道:请统制放心,我与老廉操练过一次了,弟兄们士气也正旺。倒是你要加倍小心了,那些怪物居然会派人来行刺,这些长虫怎么杀到中军来的?
我道:行刺的不是蛇人。
曹闻道一怔,还要说什么,冯奇一挑帐帘走了出来,见他们都在,先行了一礼,道:曹将军,廉将军。这才对我道:都督,那人已死了。
曹闻道又是一怔,道:统制,你将刺客杀了?都问完了么?
我道:别问了,你们先回去吧。
曹闻道没再说什么,双足一并,与廉百策一同行了一礼,道:遵命。
只是他们转过身时,曹闻道还扭头补了一句:冯奇,加倍小心,不能有失。
冯奇是我的亲兵,照理轮不到曹闻道来下令,但他说得如此诚恳,冯奇也行了一礼道:曹将军放心。
等曹闻道与廉百策一走,冯奇低声道:都督,那人的尸首怎么办?
还有一具呢?
现在还堆在后面呢。
我叹了口气,道:弄两副棺木装殓了,将他们埋了吧。
军中棺椁一直都带着几具,其实那都是为我和五德营五统领预备的,其中我的棺材最大最厚,中级以下的军官与士兵死后便就地掩埋,要
带回去也只能带骨灰。冯奇答应一声,正要下去,我道:那老人的棺材就用我的吧。让工正刻块墓碑,写海老之墓四个字。大海的海,老人的老。
冯奇也没有多想,道:遵命。叫了几个亲兵从我营中抬出那囚笼。
我站在门口,看着囚笼里那个已经失去生机的瘦小身影,心里却忽然有一种刺痛。
海老终于死了。也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
我苦笑着。夜风凛冽,风中偶尔传来一两句站岗士兵换岗时的口令声,被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听不清楚。
远远的,传来两声巨响。几乎所有严阵以待的地军团士兵都精神一振,简仲岚小声道:楚将军,风军团进攻了。
我道:甘隆将军如何?
方才我已让人传令,让他注意。
我点了点头。为了防备共和军从我们背后下手,我下令攻击提前一天,让甘隆加倍小心,并且让廉百策将廉字营分出一半协助他。海老前来行刺,说明那个天法师已经知道我们即将发动攻击了,他会不会有别的计策?
这时一匹快马向中军奔来,到了我跟前,骑者滚鞍下马,道:禀都督,风军团已轰开敌军防御工事,杨将军已开始攻击。
我站了起来,道:好。传令下去,诸军随时跟上,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夺下外匏原!
伏羲谷成葫芦形,靠外面的一块空地叫外匏原,比里面的内匏原要小许多。原本打冲锋的常是曹闻道,但这次是最后的决战,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曹闻道固然是将才,但他到底不如杨易。为了一举冲垮蛇人防线,我把所有的铁甲车都调到仁字营中,由杨易调遣。传令官夏礼年大声喝道:诸军兄弟,都督有命,全军出击,一个时辰之内夺下外匏原!
那传令兵答应一声,翻身上马而去,他刚走,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喧哗。我回头看了看,小声道:简参军,那准是共和军前来交涉了,依计行事。
简仲岚点了点头。我让他去稳住来使,借口蛇人突然从伏羲谷中冲出。让他以为这只是一次突发的遭遇战。丁亨利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他确认我已提前进攻,他的行动也一定会加快。现在尽管肯定瞒不了他多久,但我只需要争取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只要我们在外匏原扎下营来,那么丁亨利即便要对我们不利,也唯有封住风刀峡口一途,无法将我们断为两截了。
而现在,我就希望他这样做。
早在我决定放弃文侯所定之计,转道高鹫城之前,我已经将义字营的大部都留在原地,让钱文义沿着那条宝木措开出的小道潜行。钱文义所领队伍不到地军团五分之一,廖载雄为他们提供粮草便不在话下。由于我们出发时,还带着两万西府军,所以丁亨利根本发现不了前来的地军团已经少了近五分之一。算来,钱文义应该就在这两天里赶到,要对付共和军背后下手,靠的便是这一支奇兵,也正因为有这条计策,我才必须将郑昭留在身边。
风刀峡每天都有狂风呼啸,除了风息的两个时辰,根本无法穿行,所以我下了死令,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夺下外匏原,还有一个时辰可以让后续诸军通过。在这两个时辰内扎下营后,丁亨利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杀不过来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心里像是被火烧着一般,越来越焦急,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现在全军将士都在关注着我,一旦有哪个步骤失算,远征军即使不是全军覆没,也是元气大伤,共和军坐山观虎斗的计划倒是全盘实现了。我骑在马上,只觉背后汗水涔涔而下,内衣也已湿透了,连掌心都不知何时湿成一片。我伸手往战袍上擦了擦,冯奇在一边递过一个口袋来道:都督,擦把手。
那是滑石粉。现在我很少冲锋上阵了,以前身边必带的滑石粉也归冯奇带着。我将手伸进口袋里,用力捏了两下,细腻的石粉将掌手的汗水全都吸干了。我把口袋还给冯奇,道:简参军还没回来?
冯奇看了看,道:大概还在交涉。都督
他欲言又止,脸上隐隐有些忧色。杨易仍然没有发出信号来,他心中一定也十分焦急。我笑了笑道:不要着急,相信杨将军。
正是这时,突然有两点红色的亮光直冲云霄。周围的士兵全都不约而同地一个立正,发出哗一声响。冯奇又惊又喜,叫道:杨将军得手了!
杨易夺下外匏原了!我精神一振,高声喝道:兄弟们,出发!
这信号丁亨利一定也看得到,但现在他知道也已晚了。我扭头对夏礼年道:让甘将军跟上,不要乱了阵脚。
夏礼年脸上也露出喜色,重重点了点头,转过马头向后跑去。
全军出发了。杨易果然不负所托,在一个时辰之内夺下了外匏原,这使得诸军士兵也大为振奋。虽然中军还混编着两万西府军,但五德诸将带兵有方,西府军也非弱者,这些客军的军纪几乎不比地军团逊色,纵然全军出动,仍然井然有序,交错穿插,直如流水。
我看着诸军一路路进入风刀峡,冯奇忽然小声道:楚将军,那个郑昭来了。
队伍中过来了一辆马车。这正是郑昭的车子,周围还有十几个士兵守着。马车到了我跟前,车帘忽然挑开,郑昭探出头来叫道:楚将军!
我向他点了点头,道:郑先生,委屈你了。
郑昭脸色很不好看。虽然我下令要瞒住他,但人多口杂,他又身怀读心术,多半已经知道我的计策了。他叹了口气,道:楚将军,你好狠。
我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
郑昭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他垂下头,忽然又道:楚将军,你要小心腹背受敌。
一旦丁亨利真对我下手,那就是说要牺牲掉郑昭了。我突然有些同情起他来,大声道:不论战事如何,好生保护好郑先生,不得有误。
各为其主,我不好说郑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愿意担任人质,说明他也并不希望我们同室操戈,可是我也敢说郑昭一定已经打好了趁我们突击时脱身的计策,只是我提前进攻,打乱了他的计划,到了这时候他也怕了起来。
如果丁亨利真的对我们下手的话,地军团愤怒之下,肯定首先拿他这个人质开刀,虽然我现在这样说,可是真要出了这种事,也肯定保不住他。不过我这样说,他的脸色还是要好了一些,道:多谢你了。
这时小王子也已随众过来了。因为我严令不让他随杨易冲锋,他仍然大为不满,过来时故意板着个脸不理我。我笑了笑,对冯奇道:我们也走吧。拍马到了小王子身边,在马上行了一礼,道:小殿下。
小王子哼了一声,道:楚将军,我现在是监军不是?
我道:自然是了。监军云者,即是监督诸军,小殿下请放心,血战还在后面,到时我们说不定都要与蛇人短兵相接。
小王子道:还要打仗?不是已经胜了么?
我叹了口气,道:哪有这么容易,风刀峡太窄,铁甲车冲锋之下,它们没有丝毫胜算。里面有个内匏原,却是一大块平地,到那里才会有真正的大战。
小王子登时提起精神来,道:是么?他伸手要去摘枪,我止住他道:小殿下,当务之急是快速穿过风刀峡。杨将军已经开出路来了,现在不用急。有你动手的时候。
小王子脸上露出笑道,道:好,这回我要试试交牙十二金枪术的厉害了。
交牙十二金枪术我也没有学到,我不由有点悻悻,道:好,我要看看小殿下大展神威。
小王子道:楚将军放心,回去后我就全教给你,嘿嘿。
如果有命回去的话。我心中想着,脸上仍是满面春风,道:一言为定。只是小殿下,你教会了我交牙十二金枪术,想再超过我就更难了。
小王子爽朗地一笑,道:武昭老师说过,枪法运用之妙,在乎一心,枪法只是余事。只消我加倍努力,超过你一定不在话下。
我也笑了,道:走吧。
中军已经有大半进入风刀峡了,现在只剩甘隆的后军还在后面。风刀峡有三里之长,按一般行军速度,半个时辰就能走完,应该不会有差错,何况杨易提前完成任务,我们的时间更充裕了些,到现在为止,我的计策一步步都成为现实,现在就看后半段了。
钱文义,现在就要看你的了。虽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仍然希望丁亨利能够知难而退,钱文义这支奇兵即使白走一趟,仍然值得。
风刀峡两边都是万仞高山,山顶还蒙着厚厚积雪。如果在山顶伏有奇兵的话,那么峡中的军队定然会死无噍类。只是这只是兵法上的看法而已,两边都是绝壁,要到山顶上设伏,不是人类所能,所以不必担心。只是看着两边刀削似的峭壁,我仍然一阵心悸。
战事胜负,有时仅仅是一线之隔,冥冥中也有运气在。假如风刀峡地势不是如此险要的话,蛇人守住风刀峡两边的山头,我们就插翅难越。蛇人自恃这个大本营是个绝险之地,却正是这个天堑使得他们这一回几乎无还手之力。
楚将军。
小王子忽然在我身边小声说道。我扭过头,道:怎么?
回去之后,你还是结婚吧。小王子板着脸,似乎有些不乐意,但还是说着,爹说了,你为了姐姐守了那么多年,心意已到,也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他说的必是帝君的妹妹,我苦笑道:怎么说这个了?
大哥说,他的十九妹温柔娴淑,是你良配。
我道:我恐怕无福消受了。我误了郡主一生,哪还有这个心思。
小王子吁了口气,道:自然,十九公主一张脸长长的,胆子又小,难看得要命,我也说配不上你。
我暗暗一笑。其实先帝虽然身体孱弱,但是相貌堂堂,后宫嫔妃又都是绝色,那十九公主定然不丑,只是在小王子看来,他姐姐天下第一,旁人哪里比得上。而帝君要招我为驸马。自然也是拉拢我的意思,如果不是这个帝君大哥有命。小王子恐怕死都不会说,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说了。我道:郡主虽已故去,但她仿佛一直在陪伴我。小殿下,我这一生,有了她,就足够了。
小王子眼里突然涌出泪水来,哽咽道:姐姐姐姐要是还在,那有多好。
看着他落泪,我心头突然一阵疼痛。这些话其实我也只是说给小王子听听而已,我平时想过郡主么?我不想再说,道:快走吧,别落下了。我回头看了看,现在风刀峡已过其半,甘隆他们想必也进入峡中。有火军团在最后震慑,丁亨利要动手的话,就唯有封住谷口一途。
又走了一程,突然前面军队慢了下来。风刀峡甚窄,顶多只有四马并行,前面一慢,后面的又源源不断跟上,峡中登时显得拥挤。我皱起眉头,道:冯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冯奇答应一声,刚向前去,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响。这是神龙炮的声音。我浑身一震,转过头去。刚转过身,只见一骑快马如飞而来。
那是简仲岚。等他离得近了,我喝道:出什么事了?
简仲岚跑得急了,上气不接下气。他到我马前,大口喘息着,道:都督,是是蛇人!
我本以为是丁亨利终于孤注一掷,向我们发动进攻了,根本想不到是蛇人。我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是蛇人!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简仲岚张了张嘴,又喘息着,冯奇从身边解下水袋递过去,简仲岚喝了两口,顺了顺气,这才道:它们是从地底出来的。原来这里有条暗河,这些蛇人竟然潜行地底,突然掘土出来。我们与共和军也相隔甚远。被它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甘将军的火军团损失惨重,有三分之一被灭,神龙炮也丢了一门。他顿了顿,又道:丁将军的部队正在整顿,也被打了个出其不意,损失不小。
我只觉一股寒气从头顶灌下,嘴里也一阵发苦。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着,那个天法师果然不是甘心受戮的,而我到底也是轻敌了。地下有暗河,这并不是什么无人知晓的秘密,但以人类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从暗河里行进的,所以我们根本没往这地方想。岂止是我,丁亨利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事,以至于失手。假如我们与共和军精诚合作的话,甘隆与丁亨利肯定也是队伍相接,不会有空隙被蛇人所乘,现在偏生留下这么大一个空隙,以至于两方面都吃了个大亏。我道:有多少蛇人?
简仲岚道:大约在三千以上。
那条暗河看来不小,居然会有那么多蛇人冲出来!如果是平地,地军团兵力战优,又有神龙炮与铁甲车,自然稳操胜券。可是现在已被蛇人抢入风刀峡,我们纵有优势兵力也发挥不出来。就算丁亨利现在帮我们,但蛇人在风刀峡中守御,却事半功倍。
怪不得杨易如此轻易得手,这一切都是那天法师的计谋!我只觉手足一阵发凉,几乎要栽下马来。前面已被蛇人反击堵住,后面又有蛇人冲击,我不禁想起方才郑昭所说的话。郑昭要我要当心腹背受敌,指的还是丁亨利,没想到现在真的腹背受敌了,只是背后是蛇人。
小王子也吃了一惊,惊道:楚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沉住气。我暗暗道。天法师这一手也已是最后的手段了,我不相信他还能再派出队伍来。从暗河潜行,就算是蛇人,那也不是件好玩的事。
我道:我们本要担心共和军在背后下手,现在既然有蛇人塞在当中,那反倒不必担心了。简参军,你速速传令。让火军团加速前进。我见简仲岚有点担心地看着前面,又喝道:不必担心前方,让火军团不要恋战,风刀峡中马上就要起风了!
现在前面已堵成一团,虽然我说要加速,但速度仍然快不了多少。好在地军团军纪严明,到现在仍然没有乱,可是如果前面挤的人太多,到时后面的人不断过来,前面出不去,不乱也要乱了。我心急如焚,道:小殿下,随我上前去!
小王子精神一振,道:得令!提起长枪紧跟着我过来。随着上前,只见前面的士兵越挤越多,几乎已挤成一团。看番号,那是勇字营和一些西府军。我高声道:曹闻道!曹闻道在哪里!
曹闻道没出来,倒是冯奇又奔了回来。他一见我已上前,忙过来道:楚将军,是蛇人在反扑!
我道:战事如何?
杨将军正在守御,只是蛇人已筑起工事,一时间也上不去。他顿了顿,有些犹豫道:楚将军,杨将军正在征集敢死军,准备以死相拼。
我的心又是一震。由于我将火军团放在了队伍最后,杨易的前锋军没有重炮支持,铁甲车只能当活动的工事用了吧,而后军正源源不断前来,到了这时候也只能征集敢死军了。
小王子忽道:敢死军?杨将军要肉搏么?他的声音倒跃跃欲试,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似乎巴不得自己也加入敢死军去和蛇人肉搏。我哼了一声,还没说话,冯奇道:回小殿下,杨将军是要让敢死军身背平地雷,去轰掉蛇人工事。
小王子脸色一下变了,道:这这怎么可以,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他看向我,眼中已带着些惊恐。
要他自己上前线与蛇人拼杀,大概也不会怕成这样。我叹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牺牲掉一些人,那么恐怕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小王子点点头,道:也是。只是他的话没有说完,身上却打了一个寒战。大概想到一个活人身背平地雷与蛇人同归于尽,终究还是害怕的。
我不再与他多说,一拎丝缰,高声道:曹闻道!曹闻道!那些勇字营士兵忽地一开,曹闻道在几个亲兵簇拥下乘马过来。虽然勇字营现在挤得很紧,但一分一合,直如水波,曹闻道带兵也有他的一套,不是庸手。他到了我马前,行了一礼道:统制,仁字营吃紧,信字营正在助攻,廉字营也已上前,曹闻道请命,请统制恩准。
我道:不必了,外匏原不够大,八阵图活动不灵。再说有仁信两营,不会出大乱子。曹闻道,你让诸军依序加快前进,在风刀峡口布阵,迎接甘将军到来。
曹闻道眼中一亮,道统领,你是要让蛇人去吃峡中狂风?
我点了点头,道:蛇人在此突击,本身便是死拼之举。如果我们在峡中与蛇人胶着,正堕其计。现在唯有将计就计,不与他们恋战。既然风刀峡有这名字,就让利如快刀的狂风去收拾它们吧。
曹闻道回头看了看,似乎还有些担心,我喝道:曹将军,你难道还不信杨将军与陈将军的能力么?
曹闻道身子一震,在马上直了直身子,又行了一礼道:得令!
分派好曹闻道,我对小王子道:小殿下,我们上前去看看吧。
小王子倒是精神十足,道:楚将军,我们要去斗了?
我暗自苦笑。如果我和小王子也要短兵相接的话,那么就是我们全军覆没之际了。小王子虽然枪术高强,却似乎把心思全用到精修枪法上去了,兵法却很粗疏。我道:小殿下,为将之道,不在好勇斗狠。我希望你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而不是一个只会拿抢拼杀的莽夫。
以小王子的身份,我跟他这样说不免有些僭越了,但小王子没半点不快,喃喃道:那,楚将军,我们干什么?
让兄弟们都看到我们。
小王子诧道:看到我们?就摆这个样子?
我微微一笑,道:正是。将者军之胆。战事瞬息万变,一旦分派下去,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改变。作为主将,我们要相信将领的能力,自己要做的首先是让正在厮杀的兄弟们知道,我们也不曾临阵脱逃,二就是观察战事变化,好随机应变。
小王子道:这个就是为将之道吧?当初蛇人围攻,大哥跟文侯大人都走上城头,也是这个道理。
我道:正是。不要小看你站在前线,这会让兄弟们增加百倍的信心。走吧,这里有曹将军,不会出差错。
曹闻道做事也许有些莽撞,但他也同样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命令。现在他麾下除了自己本营的士兵,还有许多西府军的成员,让曹闻道冲锋只怕会手忙脚乱,但让他防御,却大为可信。我高声道:曹将军,这里一切都有劳你了。
曹闻道还没什么,前方突然又传来连串炮响。这阵炮声几乎和文侯当时在帝都外布下的地雷阵差不多了,大地被震得颤动,两边高山上也有些积雪被震得落下来。幸好风刀峡两边都是峭壁,积不起雪来,不然这一阵震动足以引发雪崩,将整条风刀峡都埋了。这阵巨响让我胯下的飞羽也晃动了两下,小王子的坐骑更是打了个滑,险些便要摔倒。我正要过去扶他,小王子却忽地将长枪往地上一撑,一下站定,道:楚将军,是杨将军把蛇人的工事轰掉了么?
我没想到小王子的膂力也居然如此了得了。不由有些吃惊。小王子当真是可造之材,不愧身上有大帝的血脉。我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催马上前,冯奇领着我和小王子的亲兵队紧随在后。外匏原其实也并不算小,安顿下六七万人绰绰有余,只是现在蛇人的反击已夺走了外匏原的三分之一,这才显得拥挤了。我和小王子刚上前去,却听得一阵欢呼,士兵们已蜂拥向前,这里一下子显得开阔起来,一眼看见仁字大旗下,杨易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前方。
我和小王子走了过去。杨易看到我们,忙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道:监军,都督。
我道:攻破了么?
杨易点点头,道:损失甚重,蛇人防御十分严密。五德营中,杨易是对属下最为和蔼的一个,称得上爱兵如子,居然要出动敢死军来死拼,杨易心里一定也十分不好受。
我道: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必须立刻将外匏原夺下。
现在外匏原人数太多,八阵图无法布成,已成混战之势,这个局面,我们都不曾想到。事已至此,唯有将计就计,决一死战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不时有飞行机掠过。风军团威力虽大,但飞行机上毕竟装不了多少轰天雷,而且升空太多的话,飞行机十分危险,因此邵风观本是让属下轮番上阵,然而此际空中的飞行机竟有数十驾之多,看来邵风观也已豁出性命,不顾一切地冒险了。
我和小王子找了个高处,让冯奇将两杆大旗插下,看着正步步推进的地军团士兵们。小王子有些坐立不安,我知道他一心想着要杀到前线去,但地军团虽然拥挤,进退间却一丝不乱,如果他要上前只怕会打乱进攻的步骤,他不敢轻动,我也故意不去看他。蛇人的反击仍然超乎我们的想象,显然杨易也没有料到蛇人到了此时居然还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由于部队犬牙交错,风军团已经不能发挥太大的效用,轰天雷的爆炸声已渐渐稀疏了起来,显得身后的炮声更密。听起来曹闻道已陷入苦战。我心中越来越急,风刀峡起风的时间已经渐近,如果曹闻道未能守住,被那批从地底河道杀出的蛇人突破,我们就要陷入前后夹击的绝境了。只是越是这时候,就越要沉住气。我绷紧了脸,让自己脸上不露出焦急的神色,只是看着前方。
小王子在一边不时抓耳挠腮,又想说,又不敢说。终于,他再憋不住了,小声道:楚将军
他话还没说出口,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林立的笙旗也有一片纷纷倒下。小王子吓了一跳,闭上了嘴再不敢说话,我也吃了一惊,在马上一长身,伸手在眼前搭了个凉篷看去。
是一支蛇人突破了仁字营的防线!
冯奇也在一边惊道:杨将军把这些蛇人放了进来!
我道:杨将军正在苦战,他是要我们来解决这些妖兽。冯奇,小心了。
转瞬间仁字营从中分开,给这批蛇人让出了一条道。那些蛇人充其量不会超过百来个,它们的目的自然是要冲乱我们的阵脚。仁字营虽然仍在混战,却保持着混而不乱之势。这些蛇人,自然是杨易故意放它们过来的。
我提起枪,喝道:小殿下,你等的恶战来了!
小王子精神一振,手一扬,长枪已架在马鞍前。他高声道:楚将军放心,管叫这些妖兽有来无回。
那些蛇人显然也没料到杨易会来这一手,它们就像夹在削开的木头裂缝中的楔子,本想将这木头劈开,却没料到被仁字营给挤了出来。当它们杀到我们近前时,已经只剩三十余个,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蛇人眼里还带着茫然。
我和小王子身边的亲兵加起来足足有两百余人。这两百多个都是从各营中精挑出来的枪术好手,小王子道:楚将军,现在可以杀上去了么?
我正想说让他守在后头,但转念一想,道:好吧,我们一同上去。
小王子的斗志很是可贵,所有的监军中,大概只有他一个能够在前线厮杀。如果一味不让他厮杀,他这种锐气只怕会越磨越钝。
小王子听得这话,面上露出喜色,喝道:上啊!他一带马,已头一个冲了上去。我怕他有什么闪失,一催马,紧随在他身边。现在蛇人就在我们跟前,战马只一个冲锋便到了那些蛇人面前了。小王子对着一个最近的蛇人喝道:看枪!手一送,长枪已刺向那蛇人面门。
一见他刺那蛇人的面门,我就知道要糟。蛇人与人不同,他们没有坐骑,平时高度还不到马鞍处,但一昂起头来,可以比我们坐在马上更高。而蛇人由于身体细长,头部更加灵活,要刺中蛇人的头部相当困难。果然,那蛇人头一侧,已闪过小王子的枪尖,左手一抬,已将小王子的长枪夹住,它右手也握着一杆长枪,此时猛地刺向小王子的坐骑。我生怕小王子有什么闪失,正要冲过去,却见小王子双手将长枪一扳,枪尖极快地一伸一缩,电闪雷鸣一般已抽出那蛇人腋下,一瞬间那蛇人两臂都出现了一个血洞。蛇人固然强悍,但也经不起这等重创,那蛇人的长枪一下摔落在地,还不等它再动,小王子的长枪已在它前心重重划了一道。小王子的枪尖钢口极好,磨得也锋利至极,这一枪更是使得如行云流水,在那蛇人前心开了一道尺许长的大口子。蛇人再厉害,此时也一下仆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小王子这几招枪法使得大为高明,边上几个亲兵齐声喝了一声彩。小王子大为得意,道:楚将军,我这路交牙十二金他话未说完,一个蛇人忽地蹿了过来。这蛇人原本盘成一堆,离小王子也有个五六尺远,突然蹿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它用的是一把短斧,劈向小王子腰部。小王子话都没说完,哪想到斜刺里会冲出这么个蛇人,脸一下变得煞白。我离他较近,眼见不好,伸手将长枪硬生生挤到那蛇人斧下。那蛇人的大斧正劈在我的枪杆上,因为是斜着劈上,没能劈断,只是刮下了一条木屑,斧刃沿着枪杆滑下,砍到了小王子坐骑的脖子上。那匹马很是雄骏,却被这一斧砍得半条脖子都几乎要断了,连叫都叫不出来,便已向一边倒去。我不等那蛇人把巨斧拔出来,左手往腰间一按,已取出流星锤向它右臂掷去。
流星锤足以将人的颅骨打裂,但蛇人的颅骨与我们不同,要硬得多,如果打这蛇人的头上,只怕只会让它疼一疼而已,因此我打的是那蛇人的手臂。现在我和那蛇人隔得甚近,这一锤又已用尽浑身之力,流星锤如飞而至,打了个正着,我也听得耳中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想是那蛇人的臂骨已被我打断。
不等我高兴,那蛇人左手忽地伸出,一把抓住了流星锤。这蛇人动作灵便快捷,比一般蛇人的动作起码快了一倍。它一把抓住流星锤,已在腕上缠了几圈,猛地往回拽去。我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套着皮绳的左手仿佛随时会被拉出来。但这流星锤是李尧天给我的,无论如何不能失去。我也顾不得一切,伸手向回一缩,想要不顾一切拉回来。手刚一动,一边忽地有一枪斜斜刺出,那蛇人正在与我拼力,这一枪来得突然,扎了个正着。那正是小王子,他的马被那蛇人一斧砍断马脖子,此时正倒在地上,小王子却一丝不乱,脱蹬跳下马来,站在地上挺枪反击。他这一枪刚扎中,边上几支枪同时刺来,一瞬间那蛇人已被刺得千疮百孔。
那正是小王子的亲兵。小王子冲得太快,亲兵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冲了出去。但小王子平时没什么事,有空就带着亲兵练枪,他的亲兵队个个枪法高强,出枪利落至极,仅仅是慢了一点点而已。五六只枪同时扎入,那蛇人力量再大也顶不住,登时气绝。我抖了抖手腕,收回流星锤,喝了声彩道:好枪法!
小王子大为得意,叫道:楚将军,我的枪法怎么样了?
他的枪法是很高明,但毕竟经验太过不足,如果不是他的亲兵队及时赶上,与那蛇人步下相争,只怕他会难逃此劫。只是现在我也不好说他,只是道:为将者,战马与人当是一体。
小王子脸沉了下来。他的坐骑被那蛇人一斧砍死,他也知道方才实是死里逃生。我也不再和他多说,对冯奇喝道:布阵。
我的亲兵人数不过百余人,冯奇从腰间摸出一杆号旗,在空中一扬,几乎一瞬间,百余人布成了一个八阵图。他们原本都是骑兵,现在由于地形所限,全都已经下马,但动作却快得如同一个人。
小王子正跳上边上一个亲兵让出的马。他本来还有点不服气,见此情形,大为震惊。我道:小殿下,你和我站在一边不要妄动。
小王子点了点头,带马靠过来一点。他的骑术也可圈可点,这马虽然不是平时骑惯的,但他掌控自如。本来我与陈忠联手,一以力,一以巧,可谓天衣无缝,二对一地杀起蛇人来当真如砍瓜切菜,现在小王子和我是一个路子的,和他联手,恐怕发挥不出当时的威力。
小王子倒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坐骑被蛇人劈死,此时斗志更盛,将长枪在马上舞了个花,道:楚将军,我还是先上吧。他见我要说什么,
忙道,我会小心了,不会再随便冲上去。
我点了点头,道:好吧,上去。说着,一催马,已到了亲兵组成的八阵图后面。本来我们要五六个人才能抵住一个蛇人,但八阵图布成后,一百人应付五十个蛇人已绰绰有余,何况这支蛇人已经不到四十个了。小王子再忍不住,带着一队亲兵一下冲过来。这一次他小心多了,不敢贸然冲上,只在外围与落单的蛇人交战。他枪法高强,那些蛇人冲不进八阵图,原本就已惊慌失措,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战事已成定局。我看了看战场,杨易的仁字营已经占尽上风,另一边陈忠的信字营在廉字营的协助下,更是势如破竹,不用多久定然能将蛇人彻底逐出外匏原,只是身后的厮杀声仍然不断。我扭头对冯奇小声道:冯奇,你去看看,曹将军那边战事如何了。
冯奇点了点头,拔马向后跑去。蛇人的前后夹击之策固然凶险,但计策毕竟不能决定一切,在仁字营与信字营的力战之下,蛇人的主力已
被压了下去,现在要担心的也仅仅是曹闻道那一边了。我正看着,边上一个亲兵过来道:都督,邵都督求见。
我抬头看去,只见邵风观带了两个亲兵骑马过来。我迎了上去,道:邵将军。
邵风观眼里布满血丝,脸上却带着些笑意,道:楚兄,看来我们这一战是赢了。
我也笑了:邵兄,幸亏有你协助。
风军团在战事开始时起了很大作用。如果没有他们的空中支持,主攻的杨易和陈忠两营一定没那么顺利就占了上风。现在战事已经胶着,风军团也不能无限制地停留在空中,他们也可以休息了。
邵风观从腰间拿下一个小葫芦,扔了给我,道:来,喝口酒提提神。
我接过葫芦,道:风军团损失如何?
我是派风军团四子轮番出击,每队出击两次,只有一架飞行机失事,落入内匏原去了。和任何军队一样,战争中总有将才脱颖而出。风军团现在有四个最为出色的将领,恰好名字中都有一个子字,其中一个就是原来隶属西府军的赵子能,另外三个不知是谁。现在内匏原仍是蛇人控制,落到那里,自然再无生还之望。我不禁有些黯然。邵风观对士兵也很爱惜,但他却从来不和我一样为士兵的丧生而伤心,在他看来,上了战场就只能自求多福,谁都有可能战死。活下来,是运气,战死了,也是命里注定。
邵风观大概也看到了我的表情,他带了带马,靠到我跟前,道:楚兄,你那监军小子可当真了得,呵呵,我也算开了眼了。
小王子正与几个亲兵围攻一个蛇人,他已不敢冒进,现在进退越来越显得沉稳。他的亲兵个个都是好手,以众击寡,那些蛇人更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已杀了五六个,自己毫无损伤。现在杨易放出的那些蛇人已经大部被杀,剩下几个只在做困兽之斗,垂死挣扎而已。邵风观喝了口酒,道:总算有这一天了。当初可是我们被它们追得四处逃窜,几乎不知道生路在哪里。
我道:是啊,希望这一战结束,天下就能太平。
邵风观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我明白他的意思,蛇人即使被消灭了,战争却仍然结束不了。与蛇人的战争像一层迷雾掩盖了我们内部的重重矛盾,当迷雾散去时,帝**与共和军,甚至帝**内部的帝君与文侯这两派势力,只怕也会有冲突了。
邵风观像是自语一般,喃喃道:战争结束了,不知蒲武侯这一次能不能回来。
我心中一动。蒲安礼夫妇和一个亲王作为帝**的人质,在五羊城已经呆了好些年头了,我几乎忘了这么个人。对蛇人的战事结束,他们
回帝都的日程也就临近了。那个亲王也罢了,蒲安礼资历虽浅,但他毕竟是与文侯平级的侯爵,妻子是前任武侯的独女,父亲又是现任户部尚书,掌握财政大权,可以说是现在朝中表面上势力最强的一对父子。这对父子一定是帝君竭力拉拢的对象,文侯也不会放过他们。可是,帝君纵然已经今非昔比,但我还是觉得他的能力远远不及文侯。
正想着,忽地一边的大旗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动,邵风观脸色一变,道:不好,起风了。
风说起就起,居然全无预兆,天空中还有几架飞行机,原本组成编队,此时一下乱了阵势。我道:快让几个弟兄回来。
邵风观看着天空,道: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让他们自求多福,看他们的造化吧。好在是萧子彦这小子领队,希望他能斗得过这阵大风。
风军团四子中,其中有一个叫萧子彦吧。我看着空中,风势越来越大,那几架飞行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乱飞,看得出正在努力降落,只是极为困难。但那几个人技巧纯熟,有几次我几乎以为会相撞,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擦身而过,化险为夷。
正看着那几架飞行机,小王子跑了过来,叫道:楚将军,那几个蛇人我们杀光了。
他说得兴高采烈,马鞍前居然还挂了个蛇人的头颅。我看着他道:好,不要冲动诸军阵脚,在此掠阵吧。
现在地军团的攻势极有章法,已经渐渐组织起地军团最为擅长的层涛击了。所谓层涛击,就是将全军分为几组,如同海涛一般交错攻击,杨易最为精擅。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没有哪种势力能经受得住地军团的这种攻击。小王子杀了几个蛇人,兴致大高,见邵风观抬头看着天,也仰头看去,道:楚将军,起风了,这几个风军团的弟兄怎么还不下来?
我道:要降落也是很危险,所以王爷严令我不得让你坐飞行机。
邵风观忽然啊了一声,我忙抬头看去,却见一架机翼下涂了鲛头的飞行机已失去平衡,多半就是那个萧子彦的座机,歪歪斜斜地向一边的绝壁撞去。一旦撞上,不撞死也要摔死,邵风观平时镇定自若,此时却也乱了方寸,大概萧子彦是他麾下爱将,纵然邵风观嘴上说让他自求多福,事到危急仍然关心。
小王子也惊叫道:不好哎呀,还好!却是那架飞行机眼看要撞上绝壁,忽地一折,竟然在空中一个急转,擦着石壁转了过去。
我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一颗心刚放下来,邵风观在一边重重喘了口粗气,喝道:好小子。
小王子忽然道:邵将军,你的手!
我循声看去,却见邵风观的手掌里正有鲜血滴下。我吃了一惊,还没说话,邵风观已苦笑了一下,道:楚兄,关心则乱,让你见笑了。
他竟然是在不知不觉中,指甲掐破了掌心皮肤。我道:来人,给邵将军包扎一下。
邵风观擦了一下手,道:不碍事。楚兄,我得回去让下面清出点地方来。萧子彦这小子死里逃生,若是降落时出个乱子,那才划不来。
我道:邵兄请便。
风已越来越大,旗帜几乎都要被吹得直了,呼啦啦地作响。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冯奇疾驰而来。我见他的脸色也有些异样,心头
一沉,道:曹将军如何了?
冯奇到了我跟前,道:禀楚将军,曹将军将那支地底冒出的蛇人消灭干净了。
我松了口气。冯奇看来也明白他的样子让我误会,道:这个地方真个匪夷所思,外面的风还能撑得住,一入风刀峡,居然大得惊人。甘将军走得算快了,可是最后还要十来个人没有赶上,一门神龙炮也没来得及拖出来,起风时居然连这神龙炮都被卷得飞了起来,没来得及出谷的弟兄更是被
他已说不下去了。小王子追问道:怎么了?
连同那些被逼住的蛇人一起,被一下子撕扯成血沫了。
我心头也是一凉。如果不是杨易的进攻卓有成效,我们会有大半被封在风刀峡里进退不得,这一阵大风便会令我们损失大半。这也是蛇人一直龟缩谷中不敢外出攻击的原因吧。
天命有归,非战之罪。我又想起当初路恭行死前说过的这八个字。有时,胜负并不决定在指挥官的能力上,更决定于一点点不可捉摸的运气。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起风,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更可以全力向前了。
我在马上长了长身,道:好,吹号,发动总攻!
这个命令说说容易,要做却难。我一直等待着的这个机会,现在终于来了。现在,才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战,如果我们败了,外面的丁亨利无法趁机攻进来,也就失去了坐收渔人之利的机会,而共和军并没有独立攻击蛇人的实力。这一次远征伏羲谷,也可以说是人类与蛇人血战多年才获得的胜机,失去了这个机会,这么多年取得的成果都将毁于一旦。丁亨利不是平庸之辈,一定看得到这个后果。要破解他对我们的异心,这也是唯一一个方法。
我实在不愿意再有战争了。从违背文侯的命令开始,我一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帝国与共和军要么一块儿一败涂地,要么就只能合作。而我总觉得,丁亨利一定也有这样的想法。何从景一定命令他向我们下手,而他千方百计避免这个后果。现在有这样的战果,我倒觉得那是我和丁亨利默契的成果。
总攻号吹响后,原本就已占了上风的各营都为之精神一振。也许,每一个人都已看到了胜利的前景吧,现在的攻势几乎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地军团各营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攻击,先前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现在却一举突破了内匏原和外匏原的交界口,前锋一举杀入内匏原了。
小王子看得心痒难熬,不时看看我,准是要让我下命令让他领军杀进去。只是现在军心已然振奋到了最高点,他上去只是徒劳冒险而已,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我故意不看他,只是带着马看着诸军冲杀。
这时一个亲兵道:都督,曹将军来了。
曹闻道和几个亲兵随众过来。在他的边上的,是一只手打着绷带的甘隆。我忙迎过去道:甘将军,辛苦你了。
这一波攻击火军团损失最为惨重,追究起来,我让火军团担任后卫,难辞其咎。甘隆却没有半分怨恨我的意思,在马上单手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末将无能,令都督失望了。
我道:甘将军,你们为国牺牲,岂是无能。火军团的弟兄损失如何?
甘隆苦笑了一下,道:损失近了一半。这一战,末将实在无颜面对毕都督。
火军团来了三千人,这一战大概损兵一千二三百,回去后毕炜一定会借机弹劾我救援不力。只是我现在不愿多去想这些,我与毕炜不睦是我们两人的事,火军团的士兵一样是同甘共苦的帝**兄弟,甘隆为了这一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一样令我感激。如果没有火军团的殿后震慑,恐怕丁亨利在我们进入一半时就会发动攻击,让我们腹背受敌吧。我道:甘将军,死者已矣,现在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甘隆精神一振,道:楚将军,甘隆尚有一战之力。现在还有四门神龙炮,还不曾好好开过火,让我们上吧。
内匏原比外匏原大得多,蛇人恐怕在里面建筑有工事。这种攻坚战有火军团助阵,能够事半功倍。我想了想,道:好吧。只是这一战,恐怕不决出胜负就不会结束了。
甘隆爽朗地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能死在对蛇人的最后一战里,那是做一个战士的光荣,请都督成全。
他并不属于地军团,但现在他也称我为都督,那是把自己也纳入地军团里的意思了。我看着他,心里一阵激动。不管怎么说,毕炜虽然与我不睦,但两军合作时他仍然全心全意。助攻的火军团由这个与地军团关系最好的甘隆指挥,就已表明他没有掣肘之意。我点点头道:好,大家小心点,曹闻道!
末将在。
你协助火军团的弟兄进攻,尽保护之责。
曹闻道在马上直了直身子,行了一礼道:得令。
兵锋如刀,一往无前。外匏原已是喧天的呼吼,即使是风刀峡里尖厉的风声也压不下去。身边不时有挂彩的士兵走过,但一个个意气风发,仿佛这点伤根本不在话下,不知是什么人又唱起了那支《国之殇》: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
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低沉而浑厚的歌声在山谷回荡,悲壮豪迈,可是听来又带着一股森严的杀气。平时听到战士唱这首歌,总觉得有种视死如归的激越,让人热血沸腾,现在却听得浑身冰凉。
在他们心目中,一定都觉得这是最后一战了吧。打完这场仗,只要还能保住性命,就能安享太平岁月了。如果帝国马上就与共和军兵戎相见的话,他们发现渴望着的太平仍然遥遥未及,还能有这么高的士气么?
我不知道。明明胜利在望,我却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与迷惘。
明天,对于我来说已是一个猜不破的谜语,我几乎不敢面对这些英勇无畏的战士。很多时候,我总想着,假如我战死在疆场之上,也许会是个更好的结局吧
都督。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定了定神,只见简仲岚骑马立在我身前。
我道:简参军,火军团都车完了么?
简仲岚跑得急了,喘息也有些粗。他道:都督,杨将军的前锋进展极速,只是身后要不要守御?
现在风刀峡中狂风大起,根本不可能有人穿行的,简仲岚担心的是明天共和军趁风停时冲进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吧。我笑了笑,道:不必了。
简仲岚有些迟疑,道:钱将军他要是他不能及时赶到的话
我道:放心吧,钱将军非等闲之辈。
现在我们已经攻入内匏原,驻军不是个问题,如果丁亨利要动手,那么他动手越早就越为有利。义字营的实力不如共和军,但丁亨利派兵掩杀我们后方,留在外面的就不是拥有一万兵力,并且有铁甲车的义字营的对手。到时共和军的背信弃义就只会自食其果,反是他们腹背受敌了。
我提前一天发动进攻,也正是为了配合钱文义的进程。按照约定,明天就是钱文义抵达的日期。
简仲岚没再说什么,只是道:都督,有一件事。
我不知道到了这时候他还要说什么,道:什么?
简仲岚咬了咬牙,道:共和军的炮火射程,似乎能够达到七百余步。
他的话如同石破天惊,我不由惊叫道:什么?神龙炮能打到两百步左右,先前我设计故意夸张神龙炮的射程,让丁亨利误以为神龙炮
有四百步射程,因为我觉得共和军的神威炮出现得比我们晚,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比我们更远。就算万一共和军有奇才异能之士殚精竭虑地研制,他们的神威炮顶多也就与我们相等吧,我夸张到四百步射程,本以为足以威慑住丁亨利了,可是简仲岚居然说他们能打到七百步远,实在让我震惊。
简仲岚道:我在甘将军营中时,蛇人正在风刀峡与我们缠斗,我们边走边退,大炮无暇发射,发的只是一些小炮。但其中我曾见山壁中了一炮,击得山石粉碎,只有巨炮才有这等威力。这炮子是从谷外射来的,当时我们已入风刀峡有一程了,约摸距谷口六七百步,这一炮只可能是共和军放的。
我迟疑了一下。如果简仲岚的话属实,那么共和军的神威炮竟然比帝国的神龙炮威力大了三倍有余。一旦开战,神龙炮几同一堆废铁。我想了想,道:你没看错么?
简仲岚道:这一炮绝对没错。只是奇怪的是,共和军只放了这一炮,大概见我们与蛇人纠结在一起,后来就没有放炮助攻了,所以我也有点不敢肯定。
不,那并不是助攻,而是示威吧。我的心底一阵凉,也许丁亨利是被我的夸张骗过了,但他也用这一炮告诉我,神龙炮并不足以阻挡他们的神威炮。而他们有了这么大威力的巨炮,仍然坚持由我们主攻,不言而喻,就是摆明了他们早就准备在我们背后动手的意思。可是,这样一来丁亨利发这一炮的用意又显得模糊了
我的心头突然一疼。丁亨利的用意很明白,他并不想与我交战,这一炮是给我一个信号,希望我能摄于他的武力而投降吧。他并不是嗜杀成性的人,但迫于命令,不得不要对我们动手,所以用这信号来告诫我。
我摇了摇头,喝道:别想这些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了那时候再想对策不迟,现在是趁热打铁,一举攻破蛇人的巢穴!
像是应验我的话,前面陡然发出一阵震天也似的欢呼,想必杨易的前锋又已得手。我看了看周围,已没有多少人,道:走吧。
外匏原呈一个狭长的椭圆形,前后有二里许,我们本就已在中间,再加一鞭,片刻就已冲到外匏原与内匏原交界处的关口处。这里满地都是死尸,不少帝**与蛇人是缠在一起死去的。即使死了,我耳中似乎仍然听得到这些战死的士兵死前的怒吼。此时我也顾不得这一切了,又加了一鞭,飞羽真个如飞一般向前冲去,几乎一瞬间便已到了那关卡前。
刚一过关卡,眼前豁然开朗。现在已近黄昏,外匏原开始昏暗起来,内匏原却还沐着夕阳的余晖,要明亮许多。以至于过关口的瞬间我眼前有短时间的模糊。我把手搭在眼前,刚仔细一看,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前额也嗡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