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霜刃只感觉手腕处好像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似的痒,但这股奇怪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他收回了手,看着自己手腕处绽开的一点红痕。
像是有一朵桃花自腕上绽开。
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况且,这红痕很快就消失了,就像它从未出现过那样。
云归处慢悠悠地说:“这是我师父的独门绝技,芳菲尽。中了这招的人在三天之内不能离开施术者方圆三尺内半步,否则就会经脉寸断,血液逆流而亡……”
试霜刃的嘴角抽了抽。
“我怎么听着那么像你临时瞎编的呢?”
云归处瞪大了眼:“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好歹还想了会儿呢,不是‘临时’瞎编的。”
试霜刃简直不想搭理他。
云归处便微笑道:“其实刚才给你用的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安抚紊乱内力的功法,你深呼吸一下,是不是觉得身体要感觉通畅不少?”
试霜刃半信半疑地照做了,发现确实如云归处所言,他感觉浑身的燥热都好像散去不少。
“至于我师父的那招,叫做‘九月风夜’,是一种极其杀伐凌厉的剑法,只要用出这一招,几乎没有人能够从剑下活下来。”
“但是我觉得这招实在太过无情果决,也许对方来找我师父比试,只是想看对方使出全力应战的样子,并不想因此丢掉小命——”
“所以我稍微改了一下这剑招,把‘九月风夜’变成了‘九月花夜’,是不是就听上去柔情多了?”
他撑着下巴,轻轻地笑,满心满眼都是温柔。
“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美丽娇嫩的花儿罢?”
“虽然剑法招式大差不差,但却避开了致命的地方,只要治疗及时,大多数人都能活下来——所以我相信,不管是江山雨,还是风雨楼的那几位高手,都没有笨到明知自己重伤的情况下还要硬拖着等死的地步。”
“除非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害得我臭名昭著。”
试霜刃冷笑道:“就是这一点,给你带来了太多太多的麻烦。”
“这一点,你应当多向你的师父学习。”
云归处苦笑道:“没有办法,毕竟我不喜欢杀人,出来混江湖本就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了,我才不想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就算是在风云诡谲的江湖,也不是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能有好的结局,姜小公子懂得这个道理么?”
试霜刃简直也想学着他深深地叹一口气。
“我忽然觉得,在寺庙里的那尊佛像不应该摆在那儿,应该换你上去坐才对。”
云归处“哈哈”地笑了两声,漫不经心道:“那姜小公子对我的误会可太深了……我已说过了,我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
“那不过我很好奇,姜小公子为什么不练剑,而是用短匕呢?”仿佛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又问道,“难道是因为你的师父也是个精通短刃的高手?”
试霜刃摇摇头:“不是,我师父也是用剑的。只是他不肯教我罢了。”
云归处怪道:“为什么?”
试霜刃犹疑道:“……不清楚。”
云归处默默道:“你师父还真是个神秘的人,居然连他这么亲近的徒弟都不清楚他的许多事情……”
试霜刃认可道:“确实如此。但我师父说过,如果决定要拿起剑的话,就代表有比自身更想保护的人在。”
“他说,等我哪天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就教我练剑。”
云归处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对你师父越来越好奇了。”
“他曾经或许是个鼎鼎有名的高手,却因为受过情伤又遭人背叛所以才隐姓埋名。不过毕竟‘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所以他选择下山来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习师父……”
试霜刃沉默住了。
片刻后,他才慢吞吞地说:“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如果让师父知道了我这么想,他肯定是要罚我的。”
云归处哑然失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怕你师父。”
试霜刃无语道:“会怕师父才是正常的罢?你不信去问其他人,有几个弟子像你这样‘尊师重道’的?”
云归处笑嘻嘻道:“毕竟我师父不爱我把他当做老人家似的看,和我关系亲近一些才好。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这件事情被你师父知道,我口风紧得很,是不会随随便便到处乱说的。”
却有一人的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
“咦?你们说的事情,我可全都听到啦,”杨柳风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了马车里,“不过姜小公子放心,我也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毕竟出卖朋友这种行为,是天下最混蛋的混蛋才会做的事情。”
“而我和宋兄还不算‘最混蛋的混蛋’,勉勉强强只能算得上个‘大混蛋’和‘小混蛋’,所以一定会给你保守秘密的。”
云归处苦笑一声,险些忘了这个家伙。
毕竟最近的城镇也没有多远,杨柳风轻功极好,一来一去的时间也就堪堪花了一刻钟。
杨柳风没有忘记给云归处的好酒,不仅没有很不义气地自己偷喝,甚至用多出来的一点银钱给他买了一点下酒菜。
云归处忽然觉得杨柳风好像怎么看怎么顺眼起来,甚至愿意和他一起分享这壶好酒。
试霜刃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话本,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一些江湖轶事。
他看向窗外。
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已快抵达日落时分。
今天天气很好,于是天边出现的不是昏暗的灰,而是耀眼的橙。
昭示着明天也是个有太阳的好天气。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他默默地想,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也许明天晚上就能抵达皇城了。
写信的话,要先给父亲母亲报个平安,然后再问问哥哥姐姐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最后还要跟师父说一声现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晚上的客栈里很热闹,也许是因为临近皇城,客栈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物。
等试霜刃去问掌柜的时候,客栈里就只剩下最后两间天字号的房间了。
试霜刃看着其他三个眼巴巴的望着他掏钱的同伴,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把这三个人全身上下都扒光了,也不晓得能不能凑出一顿饭钱来。
真的是,他身边怎么尽是些没有钱还不爱工作的穷鬼啊……?
马夫除外,毕竟他其实有在好好做他的马夫。
这里特别说的是云归处和杨柳风两个白吃白喝他的家伙。
试霜刃付了钱,拿了钥匙。
“现在房间紧张,我要自己睡一间,你们三个人睡一间。”他不容拒绝地说。
马夫和杨柳风笑嘻嘻的应了,没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他们两个人这几天不是睡在树上就是睡在马厩里,现在有这样舒适的天字号房能够给他们住,就已算得上是天大的好事,哪里还有嫌弃人挤的道理?
只有云归处在听到他说的话的一瞬间就开始哀嚎了。
“什么?不要啊姜小公子——我不要和这两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挤一张床呀!”
“就算天字号的床再怎么大,那也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床而已!三个男人挤在一起,肯定很不舒服。姜小公子你也知道我最近累得很,得好好睡觉休息才有精力应付第二天的事情嘛!”
他拉着试霜刃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
马夫对此嗤之以鼻:“和我们俩挤一张床怎么啦?我们还没先嫌弃你那混蛋无赖的性子,你倒先嫌弃起我们来了。就算是对姜小公子撒娇也要有个限度罢?”
杨柳风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试霜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他们说得没错,我相信你是可以的。”他轻笑道,“毕竟你不是还嫌弃我睡相差来着么?要是再和我睡一起,只怕你第二天起来又要腰酸背痛的了。”
云归处哭丧着脸,一把抱住试霜刃的腰:“不要呀姜小公子……我哪里说过这种话……我也想好好地体验这堪比瑶台客栈的天字号房嘛,你不能这样……”
试霜刃不想理他,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但是云归处一边幽幽地说着,一边又无论怎么都不肯撒手,害得试霜刃走得很艰难,甚至只能拖着他走。
一旁的马夫只觉得没眼看。
杨柳风默默道:“看来宋兄真的想好好地睡天字号房呢……”
马夫“呵呵”一笑:“这是想睡天字号房,还是想睡睡天字号房的人,谁知道呢?”
杨柳风眨了眨眼:“马夫兄你说得好深奥,我不是很懂。”
马夫耸了耸肩:“要懂这个做甚么?懂了的话就会变成邪恶又没脸没皮的大人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叫马夫的?”
杨柳风有点惊讶:“我不知道——原来你真的叫马夫呀!”
“你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马夫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叫这样随便的名字……”
“或许应该唾骂一下那个为了图省事而瞎起名字的爹和娘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