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神 第2章 鉴宝

夜色渐深，古镇中心依旧热闹着，但戚满这个偏僻的小风铃店周围已经寂静一片了。

戚满终于在今天第一次站起了身，将被霍峄城拉亮的灯关上了。

店门大敞开着，店里漆黑一片，不时叮当作响的风铃像是早布置好的阵法。

戚满又坐回躺椅上，细细地将那一串铃兰花收尾。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不知戚老板还做不做收神木的生意？”

神木，聚灵气的木块，在灵气稀薄的现世，能找着这样一块木头那是堪比灵石的价值。

但得到这样的东西却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了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倒卖，换成钱或者是其他需要的东西。

但要想找一个合适的买家却不容易，而这时候就需要一位鉴宝人，鉴宝人手握人脉，可以帮卖家找到合适的买家，也能鉴定宝物价值让双方都不亏。

戚满就是这样的鉴宝人，至少在开这间风铃小店以前是。

他打量起来人，穿着一身妥帖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手上提着一个保险箱，显然里面就装着他所说的神木。

“请稍等，再一刻钟。”

戚满早知道今晚会有人找上门来，他也打算接下这一单。

虽然他不做鉴宝人好多年，但想想最近一个月来强打白工的可怜大学生，他还是决定赚一点钱，至少把工资结了。

戚满今天第二次起身，给来人倒了杯茶。

茶有香，也致幻，鉴宝人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交易双方互相不知对方身份，这样避免了交易结束后的纠纷。

一刻钟，时间不多不少，微高于地面的台阶再次踏进来一只脚。

来人面刮白，在月色下都要白出荧光了。

穿着一身黑袍，戴着一串大珠链子，脚上踩着布鞋。

这奇异的装扮显然是有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这样一路过来有没有吓到别人。

但可惜，在这间风铃小店里能看见他的装扮的人只有戚满了。

“戚老板，请问有没有机会买一块神木？”

鉴宝人只会引买卖双方会面，当场交易，手上从不会留有物品，所以求买的人问的都是，有没有机会。

“有，今日正好。”戚满再次倒了杯茶，端给刚来店里的人。

以茶邀请他进入戚满早就设好的幻境。

“戚老板的幻境果然还是这个模样。”

幻境营造地十分随意，贴图一般的桃树，围出一小块空地，中央一个四方石桌，两个凳子供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凳子早已有人坐下，新进入的人也熟练地坐在了另一只凳子上。

进了幻境的人，隐去全部身形，只有戚满专门做好的木头人形态。

两个木头人相对而坐的模样，还挺好笑的。

“好了，开始吧。”戚满也走过去，他还是原来那副模样。

戚满从不遮掩容貌，因为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人都再找不到他。

第一个人将保险箱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节晶莹的木头。

灵气充盈时，任何物质的物品都会玉化，变得细腻莹润起来。

“灵气充盈，玉化程度百分之八十，神木中的上品，这几年难得一见了。但是……”

戚满停顿一下，买卖双方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两人都顶着一张木头人的脸，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自然没了正常商人讲价时窥探对方微表情的步骤了。

两人都看戚满的脸。

但戚满这人，不知活了多少年月，早就练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就算盯着瞧也瞧不出什么来。

“但是，可惜采集过程中造成了一点细微的损伤。两位看这里，有些破损了，灵气已经开始缓慢流失了。”

灵气流失，拖得越久，这块神木的价值就越低，对买卖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两人都有的急。

但静默一瞬，没人说话。

他们都在心里思考这块神木的价值，也在等着鉴宝人戚满能给出一个价位。

“先生带着神木来这里，是急需要钱吧？”戚满看着带着神木进来的第一个人问道。

求买神木的第二个人手指微僵，好在戚满做的木头人形态不太容易让人看出来僵硬，另外两人也许都没发现。

第一个人用木头人没有眼皮的大眼睛望了戚满一眼，沉声道：“是，急需用钱……”

听到这话，第二个人的手放松下来。

如果这人要的是别的，那他还不一定有，但如果只是要钱，那倒是无所谓了。

戚满也笑起来：“如果是钱的话，那这块神木的价值也好定了。两千万。”

鉴宝人给出宝物的价值，交易双方可以互相讨价还价，只要双方觉得满意即可。

要是谈不拢，完全可以在鉴宝人的保护下，不透露身份，等待下一位有缘人交易。

但这一次的交易格外顺利，购买方直接出价两千一百万，出卖方也是直接同意，交易成立。

刚付完钱，购买方就迫不及待要走，这块神木虽然品质好，但奈何有损伤，如果不快点使用，价值会越来越低。

戚满也不再留他，只对另一人道：“委屈您再等待一会了。”

等前一人的踪迹完全消失，再让另一人出去。

风铃小店的木门半关着，脸色刮白，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正好对上外面伸着手要推门进来的人。

廊下人圆圆的狗狗眼大睁着，在黑夜里像发着光。

然后就看着这对圆圆眼睛的主人张大了嘴巴：“啊！鬼啊！”

“老板!老板!有鬼啊！你在里面吗？”

即使万分害怕，霍峄城也没忘记还在店里的老板，急切地喊他出来。

“你!……”

出门的人本想说话，但惊觉自己该掩藏身份，忙用宽大的黑袍挡住手上提着的箱子快速跑了。

幻境里的戚满自然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

他叹口气，不是已经叫这孩子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可惜他现在还不能出去，因为他鉴宝费还没拿到，而现在那人又拿出了一件东西。

一幅装裱细致的画，小巧的风铃在木质廊檐的摇晃。

戚满一眼就认出那串风铃是自己卖给某人的，再加上那熟悉的气息，他自然知道了这幅画的作者是谁。

只是他实在猜不透这位卖家此刻拿出这幅画来，是何意？

外面，清朗的少年音在喊他的名字，里面拿着画的人嘿嘿笑着看着他。

终于，他说话了：“戚老板，再帮我看看这幅画的价值如何？这次的鉴宝费给您两百万!”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递到戚满手上，眼睛几乎要落在上面，宝贝之意更甚刚才那块神木。

显然，他认为这幅画值大价钱，或者说，他认为这幅画的画作者很值钱。

戚满知道他已经看出了什么，因为霍峄城根本不懂得收敛，怎么可能隐藏呢？

戚满忽略外面的呼唤声，对他道：“这幅画，可没有那么高的价值，但能轻而易举地让人争得头破血流……”

“哈啊！感谢戚老板!”他激动地拿回画，再次仔细地将画用黑布蒙上收好，放进手提包里。

做完这些，他还不急着走，而是兴奋地抬头看着戚满：“不知戚老板有没有关于画作者的消息，任何条件都可以交换!”

他的神色显然对此志在必得，因为以他能代表的势力，就算戚满提出任何要求，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东西，都可以完成。

“这画上的风铃是戚老板这里的吧？”

所以，关于这幅画的作者的消息，他一定能知道!

戚满叹口气。

此刻他想要寻找的画作者就在幻境之外，那间风铃小店里，呼唤着戚满的名字。

可惜他听不到。

而且，戚满并不想要他找到他。

特殊的身份总是引人觊觎，小朋友可还应付不了这些。

这也是戚满不让霍峄城今夜留在店里理由，害怕他们遇上，再从霍峄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一眼看穿他的身份。

“抱歉，无可奉告。”戚满拒绝了他。

那人一下沉下脸，定看戚满两秒，转而又挤出一副笑脸：“戚老板，不会吧，这么好的生意都不做吗？”

戚满笑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生意人，看重利益，当然是不说得到的利益更多了。”

那人表情完全阴郁下来，打量着戚满似乎把他当作某种仇敌，或许还在酝酿着如何除掉他。

但他心里明白，这个人不会是戚满所需要的，唯一会和他们争抢的只有那些人。

戚满最多只是作为一个商人周旋其中，想凭借此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哼笑一声：“戚老板，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把两百万划给戚满，当即就要离开，可此时霍峄城就在外面，戚满怎么会让他出去？

“先生，麻烦留一会，他可还没走远。”

戚满的幻境使人完全与外界隔离，除了他谁都不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了安全起见，自然是戚满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

那人又忙拾起笑脸来：“那就麻烦戚老板了!”

“嗯，我先出去将他送走，请稍等。”

买了神木的人早就走了，外面侯着的一些人也早已被戚满清空。

此时戚满出去要送走的“他”自然指的是霍峄城。

这个不听话来捣乱的小朋友。

深夜不在宿舍好好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霍峄城正把店里里外外地翻找一番，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觉得店里挂的风铃太多了，阻拦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第一时间找到那位非必要不吭声的老板。

正当他像陀螺一样在店里旋时，戚满披着月光从门口走进来。

“戚……啊，老板，你在外面啊！”霍峄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戚满。

“我不是故意要来店里的，”他还记得戚满叫他今夜不要到店里来，“我和我爸吵了架，回学校发现宵禁了……我回不去……”

霍峄城表现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希望戚满能够心软收留他一下。

霍峄城读的学校根本没有什么宵禁，可惜戚满并不知道。

他除了学校并非没有其他去处，可惜戚满也不知道。

可他也不知道，其实戚满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一切，早在戚满将那串风铃卖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了如指掌。

只是戚满并不想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