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上的毒本是为妖研制的,妖的身体强于人,妖中了此毒都会心源破碎剧痛难忍,更何况是人。
毒迅速发作,三净只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大张着嘴连呼吸都难以维持,最终在剧痛中无声无息地死了。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戚满站在原地俯视地上的尸体,脸上神情从出现到现在都未曾变过。
淡漠,对亲手杀死一个人没有任何感触。
霍峄城却有些呆住了,他活了近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人如此痛苦地死去。
虽然杀死三净的那根银针本是射向他的。
但霍峄城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退到稍远离戚满的位置,眼含恐惧。
戚满今日的作为,刷新了他的认知,他有点害怕,再不能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地缠上去。
虽然他知道戚满为什么杀人,但他不理解,怎么能有人在杀人之后依旧那么淡漠,那么不在乎。
就算是穷凶极恶者,得手后也会兴奋恐惧,但戚满,什么反应也没有,掷出夺人性命的银针,就像随手扔出一块垃圾。
他,太不像人了。
就和以前一直不吃不睡一样,不像一个人。
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真比神还像神。
霍峄城看着戚满转身,眸光似乎有些暗,沉沉地盯着他。
他想,以前的自己也没有看错,他的样貌也像神,哪有人会这么完美呢?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互相对视。
霍峄城眼前有些模糊了,他说不出话,他猜测戚满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他不擅长说话。
这时,有人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苏祢从车座下爬了出来,垂着尾巴又跪在戚满脚边:“戚老板,真的感谢您,救我一命!您真的太厉害了,如果没有您,今天我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真的太谢谢您了!”
苏祢的声音激动而夸张,听在霍峄城耳中却觉得十分刺耳。
他们都太习以为常了,让霍峄城几乎错觉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他有些崩溃地钻进车里,慌不择路地逃了。
直到霍峄城的车消失在路口,戚满才道:“行了,我不会追究你的事。你的命运已经定了,在往后的苦难里,你将偿还这一切。”
他说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苏祢的命虽苦,但犯的错也实在多,有祂一直关注着,后面的命运不会好。
戚满没必要因为他拿霍峄城当挡箭牌的事来出头,毕竟霍峄城也收了东西。
且,他杀三净也不只是因为霍峄城,重点还是在祂给的卷轴上。
而卷轴上的事暂时和苏祢这种小妖无关。
并且他还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你走吧。”戚满说着准备离开,却不想被苏祢用爪子按住了鞋面。
“戚老板,您帮帮我吧!求您,无论什么事,只要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您完成!”
闻言戚满依旧面色不变,维持着淡笑的表情:“到处多看一下吧,姬涟出来了。”
姬涟这个名字一出,苏祢真的撑不住了倒在地上。
他从三净口中听说看见了老鼠时还不信,现在再从戚满这听到这个名字,才是真真信了。
他也明白了戚满为什么叫他多去看看,因为只要他和姬涟再次相见,就到了该他偿还的时候。
戚满已经缓步里去,他还要回到他几日未开张的店里,打扫一下落下的灰尘。
无人在意的角落,顾郅还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就会得知,那个掌控他一生的人轻易地死了。
霍峄城回到家中,拿出珍藏在冰箱里的喝过一口的果酒猛灌了一大口,然后就晕晕乎乎地倒在沙发上。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戚满的表情要一直那么冷漠,。
但凡他流露出一点情绪,他也不会这么惊慌地逃跑。
他觉得他不该这样怕的,他觉得他不会怕戚满的。
但他就是恐惧地落荒而逃了。
直到现在,依旧不愿面对,才会喝酒。
只要喝一口酒,他就能醉到不省人事。
夜里,霍峄城突然捂着心脏睁开,大口大口地喘气。
就在刚才,他又梦见了母亲,石针扎进心脏的痛感比以往更加真实,让他身体都抽搐起来,痛苦地睁开眼。
霍峄城想要蜷缩起身体,缓解痛感,却做不到。
心脏处却像要被戳破一般,针尖仿佛就顶在胸口。
一缕黑雾从他的心脏处飘出,转眼间都扩散到窗外。
就在这时,霍峄城颈间突然红光大盛,猛然打开像一个罩子一般将扩散出去的黑雾全部拢回来,在慢慢收进霍峄城的身体中。
霍峄城仍在喘气,瘫在床上,动也动不得。
苦熬一晚,终于天亮。
开车路过有风铃小店的巷道,霍峄城再次走了进去。
“为什么还要过来?”戚满依旧在那张椅子上,刻刀不停地运作着。
直到霍峄城进门,他才舍得抬眼,却在看到霍峄城时皱起了眉:“你的心脏呢?”
霍峄城快步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就往胸口按:“不是在这么?”
温热的躯体,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但戚满没触碰,他转了下手腕便将手抽回。
“说吧,为什么还要来?”
“我这个月工资还没拿呢,总不能白打半月工……”霍峄城说到后面声音渐低,抬眸看着戚满,仿佛他真是一个黑心老板。
“那我现在结给你?”戚满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卡,就要递给霍峄城。
“啊,不要!我要做完这一个月吧!”他说着去拿了抹布,开始擦灰。
店里的风铃总是纤尘不染的,但桌台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落灰。
“到底为什么?”戚满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霍峄城背对着他摸着脖子上的晶翠:“谢谢你。”
“行吧,那你好好干。”戚满说着站起来离开了小店。
经过昨夜,霍峄城已经知道,现在,只有戚满能帮他瞒住身份,能保住他。
他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也知道戚满为什么要直接杀死三净了。
魅魔的血肉可以用来炼制一种丹药。
只要炼制成功,无论炼制者给谁服下,都可以完全随心意操控那个服下丹药的人。
因为这,人人都会想要得到他,人人都会想要杀死他。
如果戚满没有直接将知道霍峄城身份的三净杀死,那么三净一定会想法设法将霍峄城抓去炼丹。
霍峄城现在能相信的唯有戚满。
戚满在知道他的身份时,选择了帮他隐瞒,而不是杀死他。
霍峄城快速地将两面桌台上的灰尘擦净,却在这时看见上面红光微闪。
普通的两张桌子上竟然刻着阵法!
霍峄城一看便从传承记忆中找出与这阵法相关的信息。
是牵引阵法,在对敌时能有效控制敌人的行动,将对方限制在一个范围内。
但戚满竟将这阵法画在桌子上用来集灰!
难怪店里的风铃和其他东西全都纤尘不染,霍峄城还以为是风铃本身神奇,原来全是桌子替他们忍受了所有。
霍峄城感叹完又想到,维持阵法是需要大量灵气的,戚满虽然很强,但周围灵气实在稀薄,他从哪里找来能长时间维持阵法的大量灵气呢?
他把帕子洗净挂好:而且为什么不把阵画在垃圾桶里呢?这样都不用擦了。
门口的风铃响了,有人来了。
霍峄城忙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穿一身深咖色西装。
来人身材有些臃肿,身高却很高,他弯着腰跨进门,又直起腰,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店。
他脸上挂着笑意,眼睛眯成一条缝,口中唤着:“戚老板,您在吗?”
霍峄城从层层叠叠的风铃后走出去,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你好,找老板有事吗?”
“你是?”那人见到霍峄城立马不小了,眼睛虽还是眯缝着,却透出一道极强烈的审视目光,看得霍峄城身体和心理都难受。
霍峄城冷静地回他:“我是店里的员工,老板不在的时候我负责看店。”
审视意味的目光又在霍峄城身上缠绕几圈才消失,那人道:“戚老板不在吗?”
“老板刚刚出去,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叫他。”
霍峄城不知道戚满去了哪里,最多帮他去楼上找找或者发个微信。
但这人直接道:“不用不用,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戚老板呢?我在这里等他就成。”
他说着退到一边坐了下来。
靠在墙边的凳子,有些小,他坐下后几乎看不见凳子,就像直接坐在地上一样。
霍峄城直皱眉,这人这么大块头,这么坐在这里也不像话。
但他也没让人换个椅子坐,他怕人把戚满最爱的小木椅压塌了。
霍峄城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回柜台里的高脚凳上玩手机。
店里一般没客人,平常霍峄城的工作就是偶尔擦灰,然后坐在这里玩手机。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是严复打来的。
霍峄城向客人示意后走到店门外接通电话:“复哥。”
“身体好些了吧?”
“嗯,还好。”
“你也真是,昨天出院了也不说一声,害哥几个白跑一趟。”
“呀,抱歉,复哥。”
“你……算了,你好好注意,低血糖不顾好容易休克的。”
“知道了,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