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步棋可算是兵行险招啊。万一我父皇的人没有发现破绽,或是父皇并未上心,那我和外祖,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会。”
“哦为何?”楚渊插言。
“就算他眼睛半瞎,我的人也一定会让他看出破绽。他再没钱,总不会连属下都是个瞎子吧?至于上不上心……那位陛下生性多疑,翎王确实和他关系不错,但还不至于让他可以容忍关于皇位的大事。”
“你年岁几何十七十八怎有如此惊人之谋略”楚渊眯了眼,心道,这姑娘大概从娘胎里就开始学这些了吧。
“我看起来这么成熟吗?快要及笄师父就把我丢下山来,如今竟成了两位口中十七八的女子了?”
十六吗……楚渊心里颤了颤。他突然想到曾经有一个小女孩,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甜甜地叫他哥哥。
总喜欢粘着他去看成片的铃兰花,软软地牵着他的手,在风言风语中只有她相信自己,甚至为了他第一次对下人发脾气……
如果没有灾难,她也应该十六了吧。
那样一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娘,给了他所有温暖,却惨死在他面前。
萧家,落家……一切给他温暖的地方都支离破碎。
那人说的没错,他是个魔鬼,对他好的人,早晚会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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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无殇换了一袭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翻出了林府,七弯八拐地行走在京城内。青石板肉眼可见,慢慢变得凹凸不平,巷子也越来越窄。无殇翻过一道死胡同,步伐又快了几分。这是一条十年前她曾经烂熟于心的道路,如今仍是未变。
无殇腰里别着一条绞着金丝的短鞭。
那软鞭看起来历尽沧桑,上面还染着些暗红的液体,已经干涸,似乎是有些年头了。
无殇没戴面具,任由那条疤痕狰狞的露在外面,她束了发,眼里波涛汹涌。
其实本不该去。这个地方根本不在她的复仇计划之中。可她还是没忍住,尤其是得知那样一个消息之后。
李伯,李长德,当年名动一时的大将军,竟然没有出了京城隐居,而是依然住在那个小宅中。
无殇看了看不高的围墙,轻轻松松翻了过去慢慢落地,没发出任何声响。小院被打理的整整齐齐——院内左手边有口水井,不远处有棵长得歪歪扭扭的杏树,开了一树繁花,在夜色里朦胧成一片白茫;右手一侧是个小亭,正中间放着张石桌,亭前还有个秋千,在晚风里吱吱呀呀地晃悠着。
正中间是个小茅屋,里面尚且燃着几丝烛火。窗纸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个人影,手里不知捧着什么。
无殇突然就湿了眼眶。
在这里,她找到了几分当年的模样。她忆起十年前有个叫灵儿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荡,父亲和李伯坐在石桌两侧下棋,不时看看她,笑得宽容又慈祥。
春天她时常倚着那棵杏树,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看着父亲和李伯在院中间挥着长剑比试,刀光剑影中她笑得甜甜。
往往两人不分胜负,于是一人坐在她身旁哄她说自己赢了,一人笑笑转身,招呼杏树下的父女俩进屋聊。
李伯那日捧着短鞭交到她手里,给她玩耍,她没接,撅起嘴,满脸的不开心。李伯在一旁不解,父亲却哈哈大笑,言道自家丫头喜欢读书,不喜舞刀弄枪,却依然双手接过,递给她。
后来她才知道,这鞭是已故的李夫人留下的,本是留给自己的孩子,可没想生产时一尸两命……李伯轻言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疼。
李伯是大将军,有一套大宅院,却不爱在那里住,就在京郊购置了这样一套小宅,权当休闲。父亲最爱带无殇来这里玩,或者换句话说,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抛开身份,不去在意虚礼,做一回平等的知己。
无殇心神恍惚间,软鞭不小心在墙上划过,留下一道痕迹,发出细微的声音。
无殇急着想退回去,可是李长德却听到了那声音,当下喝道——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