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月呆住了,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潇洒,孔武有力的男人,觑了觑他黑沉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他身后自己家的大门。
勉强找回心神,但李端月还是不敢上前,远远地迟疑地问道:“这位道友是不是找错人了?这里是万秀峰,在下是李端月。”
那男人厉声道:“废话!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了你一天了!”
李端月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更疑惑了。他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自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这样儿的道侣。
而且这个道侣的态度很是奇怪。若说他态度恶劣,他又在自己家门口乖乖等了一天,语气还这么幽怨;但若说他是心甘情愿做自己的道侣,心甘情愿地等,可他脸色又十分难看,姿态十分不情愿。
对这种情况,李端月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这人是被迫的。
李端月脑海中不禁闪过一连串悲催的故事:身世可怜爹妈可恶的少年被迫讨好权贵子弟来偿还负债,生活艰难在底层挣扎的少年不想努力了来傍大款但心里又有个坎儿过不去,备受欺辱十分倒霉的少年被拿住把柄威胁他讨好宗门里的万人嫌给人取乐……
但李端月再次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可怜、艰难、倒霉……似乎都和这个人沾不上边儿,这人看着像,如果被迫负债,会先把债主揍走然后努力工作还债,再不济这体格儿还可以去打劫;如果生活艰难,会坚定地不断努力奋发图强顺便还蔑视一下只靠爹妈的纨绔子弟;如果被欺辱,会把欺辱他的人脑浆打爆然后在地上抹匀……
李端月见这人沉着脸,持续用不善的眼神盯着自己,并且有越来越不耐烦的趋势,赶紧开口问道:“道友姓甚名谁呀?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又为何会说是我的道侣?”
那人皱着眉眯眼打量着李端月,语气疑惑又有点不善道:“那老……玄正真君没同你说?”
“……”李端月觉得这人没说完的肯定不是好话,但对方既然憋回去了,那他也懒得计较,只是没想到这事还和玄正有关。
他斟酌一下说:“宗主在外有事务忙碌,可能忘了将此事告知我一声,只是实在对不住,害得道友在这里等了一天,可我实在是对现状一无所知,不如道友同我讲讲情况吧?”
“啧。”那人撇过脸去,狠狠地啧了一下舌然后才道:“我是那老……我是玄正真君给你找的童养媳,我七岁就被定给了你做正妻。”他明明用平直的语气叙述完了一个令人惊骇的故事,却又突然很生气的样子,转过头狠狠地瞪着李端月,咬着牙道:“那老不死的给你找童养媳,居然一次都没有告诉过你!?”
啊,他还是说出来了,老***,李端月心里木木地想。
鉴于现在的情形太奇怪了,对方的情绪又十分激动,李端月决定先不给他老爹挽尊。
既然这个人对他没有恶意,情况又似乎有些复杂,而且对方好像还满腔委屈,李端月决定先把人让进屋里再慢慢谈。
他走上前去,对还在情绪激动,丰满鼓胀的胸膛剧烈起伏的男人勉强地笑了笑,道:“道友,无论如何,是我对不住,要不,我们进去聊?”
对方似乎努力平复了呼吸,别过头,一声不吭地大步往院门口走,李端月赶紧放开禁制让他进去,自己也快步跟上。
进了院子,李端月发现对方已经径自走到堂屋放下剑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而自己府里两个负责日常事务的灵偶,抱在一起缩在莲花缸后面满面泪痕,不住地抽抽噎噎。
灵偶只有人的膝盖高,白玉质地,是等比缩小的十一二岁的小孩模样,穿着颜色鲜丽的绸锦衣裳,十分可爱。如今两个小东西瑟瑟缩缩地挤在一起哭,看着好不可怜。
但李端月暂时没空仔细安慰他们,只在他们冲过来抱住自己小腿边蹭眼泪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时草草摸了摸两人的头,随口说了几句“没事”“他不是坏人”之类的话,就匆匆进堂屋招待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童养媳”了。
李端月把桌上的茶给对方倒了一杯,“我姓李,名端月,字镜湖,道友可以叫我李镜湖,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陆同天。”
李端月心里惊了一下,陆同天,这不是前段时间刚入宗门的剑修天才吗?
这……嚯~
李端月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面色整肃,对陆同天道:“陆师弟,我听说过你,你这般天资,这般实力,若还要履行童年时的不公婚约,想必不是你极守承诺就是你受制于人。我说这话绝不是为了挑衅师弟你,而是想说,若师弟不想履行这桩婚约,我可以向玄正真君提出取消婚约。师弟放心,这事儿我应当做的了主。”
陆同天眼神奇怪的打眼扫着李端月,好像遇到了什么极不理解的事,半晌才道:“我有必须履行这桩婚约的理由。”
这回换李端月不理解了,但他看陆同天说完话后便撇过脸不看自己,猜想自己也没办法让陆同天说出其中缘由,他可懒得和陆同天斗智斗勇,便干脆妥协道:“既然如此,那在玄正真君面前,我们就暂以道侣身份相处吧,但不必结契,也不必广告他人,这样待哪一天你不得不与我结为道侣的理由不再成立了,你就可以自由离开了。”
陆同天又用看什么新奇物的眼神看着李端月。
李端月发现这人没有恶意,也还算讲理后,胆子就大了起来,不再拘礼,没理会他奇怪的眼神,从芥子空间里掏出果脯来吃,边吃边问道:“师弟要住在我这里吗?”
陆同天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道:“我当然不想住在这里,满山都是花,还有一种花奇香无比,熏的人头疼,偏偏这种花还最多,又俗又娘的地方。”
陆同天说的那种花是桂花,是李端月最喜欢的花,这种没有太多功效也没有灵力的凡花在修真宗门中不常见,修真世家和宗门的弟子也往往不太学习凡花凡木的知识,只有毒性较大或者有药用的才会了解一点。
万秀峰的确到处都是桂花树,因为李端月喜欢,所以玄正真君和他的亲传弟子便在万秀峰各处种满了桂花树,还在每棵树下都留下阵法,让桂花树这等凡木也可以四季开花,经年不败。
李端月没有理会陆同天对自己的居所和对自己所爱之花的诋毁,砸吧砸吧吃果脯吃的有些腻的嘴,喝了口茶阔气道:“听师弟的意思,师弟似乎不得不住在我这儿啊,那师弟就各处去看看吧,我这里的屋子师弟随便选,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说完便站起身为陆同天引路。
陆同天哼了一声,背上剑起身跟上。
从后面出堂屋往府邸深处走,才刚踏进第二进院子,两个灵偶便冲出来挂在了李端月的腿上,脸埋起来不敢看跟在后面的陆同天。
李端月一手一个把他俩抱起来,冲陆同天道:“左边是库房,右边是伙房,师弟要看一看能不能住吗?”
陆同天眉头紧皱,大概是觉得自己被轻慢羞辱了,狠狠地瞪了李端月一眼,道:“不看!”
李端月敷衍地哄了哄似乎被气到的陆同天,“不气不气,走吧,往里。”说着继续往后。
陆同天哼了一声,跟上了。
李端月在心里给陆同天起了个绰号:哼哼。
到了第三进,两个小东西从李端月怀里下来进悦极殿去了,四条小短腿扑腾扑腾,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叮叮作响,像两个跑动的风铃。
陆同天似乎好奇很久了,但这会儿才开口问李端月:“那是什么东西?”
李端月道:“是灵偶,玉雕的,用精密的阵法维持运作,有一定的灵智,用飘翠的料子雕的那个叫翠翠,用飘红的料子雕的那个叫绯绯,很可爱吧~你住在这里可不能欺负他们。”
陆同天不屑道:“我闲得慌吗?为什么要欺负他们?这两个房间是什么?”陆同天指着左右两侧的厢房问李端月,这是府邸最后一进,正中间的那屋又挂着整座府邸唯一一块匾额——悦极殿,明显是李端月的卧房。
李端月道:“左边是书房,右边是画房。”说着又掏出蜜糕来吃,还像陆同天也伸了伸,以动作问他吃不吃。
陆同天深吸一口气,“不吃!你这里难道一间客房也没有吗?”
李端月很自然道:“没有啊,为什么要设客房?”不熟的李端月不会邀请对方留宿,熟悉的和李端月一起住悦极殿就行,悦极殿很大。
陆同天不和李端月说话了,大步走到左侧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放书的房间。整个房间全是书柜,没有书柜的地方堆满了书箱,没有书箱的地方堆满了零零散散的书。别说躺着睡觉的地方了,连落脚的地方都几乎没有。
陆同天砰的大力关上房门,又往右侧的画房去。
打开了画房门的陆同天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打开过这扇门。画房的所有墙壁都挂满了画,空地上的画架也摆满了画,没有风景画,没有花鸟画,全是人物画,还全是美人像,有男有女,有人有妖,有穿衣服的有不穿的……
陆同天闭着眼睛缓缓拉上了画房门,回身冲李端月吼道:“你有病吧!?”
李端月觉得陆同天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情绪总是那么饱满。
他拿手帕随便擦了擦拿过蜜糕的手,冲陆同天笑笑道:“嘿嘿,一点个人小爱好嘛。你没有想住的地方吗?那怎么办啊?”
陆同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你手没有擦干净!”
李端月觉得这人奇怪的很,但为了不生事,还是拿出手帕又擦了擦手。
陆同天又开始不住地深呼吸了,胸口剧烈起伏,李端月的视线被吸引,不禁想:他的胸肌也好饱满啊。
李端月回过神儿的时候发现陆同天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跟前,手里拿着一块手帕,用水灵力打湿,拽过李端月的手狠狠地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擦了起来,嘴里咬着牙恨恨道:“脏!鬼!拿过那么甜腻的东西干手帕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李端月很惊讶,惊讶的点有点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
他先问了最令他疑惑的问题:“你,是水灵根啊?”李端月听说过陆同天,年纪轻轻就已经筑基大圆满,而且一入万法宗就成了内门弟子,肯定是修炼天赋最好的单灵根。
陆同天边擦边语气很差地回道:“怎么啦?”
“呃,没什么。”嘴上这么说,但李端月心里想的是:我以为你肯定是火灵根或者雷灵根呢。
李端月安静的等着陆同天把他的每根手指都仔仔细细的擦完,才开口回到正题:“师弟,你要住哪里啊?”
听到这个问题,本来因为把脏鬼的手指擦干净而脸色好了一些的陆同天脸色又不好了起来。
他沉默地回到第二进,沉默地看完被各种宝物法器塞的满满的库房,沉默地看完被各种材料吃食塞的满满的伙房,又沉默地往第三进走。
李端月正慢悠悠地跟在陆同天后面呢,他一回身,李端月直直撞在了他的胸肌上,嗯,软软的……
陆同天握着李端月的肩膀把他拉开,抱臂看着他不容置疑道:“我住你寝殿。”
李端月也意识到自己的府邸里确实没有地方给陆同天住,反正自己的卧房也很大,于是没有犹豫就点头同意,带着气哼哼的陆同天往悦极殿走。
陆同天:[裂开]
李端月:[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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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降气哼哼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