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晚霞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灵田尽头。
芸姝抱着小灵芝,孤零零地坐在石阶上,身影在夜色中拉得细细长长,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今天的灵根测试像一场梦。
一场她被嘲笑、被遗弃的梦。
芸姝低头抱紧怀里的小灵芝,小小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却死死地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没关系的……”
她轻声对自己说,声音细得像蚊蚋,“小草也能活下去的。”
灵田边,冷风轻拂,荒草沙沙作响。
一切看似寻常,却暗藏着诡异的静谧。
夜深了。
育幼院的禁制缓缓升起,淡淡灵光如水,笼罩整个院区,将外界隔绝在外。
仙童们大多已回到各自宿舍,只有芸姝,还孤零零地待在灵田旁。
她太累了,腿脚酸软,干脆蜷缩着身体,靠着石阶打了个盹。
怀里的小灵芝被她抱得紧紧的,散发着微弱的草木气息,给了她一点点温暖的安慰。
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一缕缕陌生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灵田外围的结界,轻轻一颤。
数道黑影如幽灵般潜入。
黑衣刺客们身法极快,每个人周身灵气收敛至极致,连灵田守卫的巡逻仙兵也未能察觉分毫。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冷冽,手中握着一柄细窄长刀,刀锋吞吐着暗紫色的灵光。
他低声道:“目标确定,迅速带走,不能打草惊蛇。”
刺客们悄无声息地散开,向着那道小小的、毫无防备的瘦弱身影包围而去。
芸姝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颗漂亮的小草,终于在一片广袤的原野上自由生长,没有人嘲笑,没有人排挤。
她在风里跳舞,在雨中歌唱,快乐得像从未受过伤。
可就在她要绽放第一片花瓣时,梦境骤然变得冰冷。
一阵阴冷的杀意,像毒蛇般悄然缠上了她的脚踝。
芸姝猛地睁开眼。
——黑影如鬼魅般压近。
她的心脏瞬间紧缩,几乎忘了呼吸。
刺客们没有多余的话,长刀寒光一闪,直取芸姝。
芸姝本能地滚向一旁,避开了第一道攻击。
“别跑!”
黑衣人低喝,数道灵刃夹杂着劲风袭来,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芸姝惊恐地抱着小灵芝,仓皇逃窜。
她不会战斗,不懂法术,唯一能做的,只有逃。
小小的身体在杂草间穿梭,像一只受惊的野兔,狼狈又执拗。
可刺客们训练有素,步步紧逼,很快便将她逼到了灵田尽头,一道深沟挡住了她的退路。
芸姝踉跄着停下,回头,看着那些逐步迫近的黑影,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抓活的。”
为首黑衣人冷声道,眼中带着淡淡的兴奋。
——草妖,血脉异动,天后之令,活捉。
无论芸姝自己知不知道,她的存在,已经触动了天庭最隐秘的禁忌。
芸姝抱紧灵芝,咬紧牙关,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却没有跪地求饶。
她记得老山神说过:
“草啊,哪怕被连根拔起,也要在泥土里留下最后一片绿意。”
所以她死死地立着,一动不动,倔强得像最后一根野草。
刺客们冷笑,刀光破空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银光,猛然自夜色中划破长空!
“铮——!”
刺客们只觉眼前一花,长刀纷纷脱手,身形被一股无形巨力震飞数丈,重重摔在地上。
为首黑衣人眼神骤变,抬头望去。
只见夜空中,一道银甲身影负手而立,长发飞扬,面容冷峻如冰,银眸中寒光微闪。
——玄凛。
他身上的银白战甲,在月色下泛着幽幽光泽,如神祇临尘,威压四方。
“胆敢擅闯育幼院。”
玄凛声音淡漠,带着森寒的肃杀,“找死。”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弹。
一缕肉眼难辨的剑气破空而出,悄无声息,却精准地划过刺客们的喉咙与灵脉封锁要害。
黑衣人连挣扎都来不及,纷纷倒地昏厥。
玄凛衣袍翻飞,步履不急不缓,宛如信步闲庭,转瞬间,便已将所有敌人尽数制服。
他没有动用杀招,只是封了他们的修为与行动,留待后审。
毕竟,这批人,牵扯太大,不能轻易处置。
芸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玄凛走到她身前,微微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的声音依然冷淡,但却低了几分:
“伤着没有?”
芸姝怔了怔,本能地摇了摇头。
玄凛瞥了一眼她紧紧抱着的小灵芝,眸光微动,却没说什么,只伸手在她额前一拂。
一道淡淡的灵光裹住了她,将她体内因惊恐而紊乱的气息安抚下来。
芸姝终于反应过来,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小声问:
“仙、仙君大人……你为什么救我?”
玄凛静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
良久,他淡淡道:
“育幼院之人,归我管。”
言下之意,理所当然。
芸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小灵芝,瑟缩在他身侧,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夜风微凉。
玄凛侧眸望着怀抱灵芝的小草妖,神色冷淡,却在袖下轻轻收紧了拳指。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
自己本可以袖手旁观。
本可以按规矩,等到她被捉走,再冷眼旁观一切。
但在那一瞬,他动了。
他看到那个孤零零的小小身影,倔强地站在风里,哪怕害怕得发抖,也没有跪下,也没有放弃。
就像曾经,他自己一样。
玄凛收回视线,淡声道:
“走吧,回宿舍去。”
芸姝小小地应了一声,跟着他走入夜色之中。
银甲映着月光,衬得他背影高大而孤冷。
芸姝抱着灵芝,咬着唇,踮着脚步,努力跟上。
风中,有草木的清香,也有一丝未曾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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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育幼院深处,一只青铜鸢鸟悄无声息地掠过夜空,将今晚的一切,传回了凌霄殿之上。
天后立于金阶之下,眉眼含笑,轻轻摩挲着手中玉扳指,喃喃自语:
“玄凛啊玄凛……连你也要护着她吗?”
她的眸光深处,幽暗如渊。
棋局,已经悄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