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张九龄啊。
谭云心底闪过了然。
他温柔认真,从来不轻易将承诺说出口,他是最本我的存在。
滔天波浪,他亦独行。
他收下花枝,是省了楼上小娘子丢了颜面,就如他顺水推舟,请她去看桃花一样。
何其有幸,在千年之前,能够真真正正遇见他,认识他。
**
谭云腿脚刚好,便出来乱窜了。
123头发掉了一大把,宿主太安分,它愁,宿主太活泼,它也愁。
愁呀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宿主,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铁匠铺看看。”谭云是真的动了好好养白月光的心思。
现如今的白月光,美强惨,穷的她心疼。
她是趁着张九龄和谭清都去了书院的时候,才跑出来的。
明日,这二人就会休假。张九龄给她布置了作业,她直到今日才写完得以安安心心出来。
一人一统一并摸到铁匠铺那边。
走的近些,便能感受到较高的温度。
谭云扫了一眼铺子里陈列的铁器,上手摸了摸,大概对唐朝时代的工艺做了推断。
她一连跑遍了五六家,确保自己无所遗漏,才回了府。
但是,进了府,她便察觉到不对。
应该等在角落的丫头环儿并未在哪里。
谭云心想,这丫头去哪玩去了?放个风都放不好。
她沿着小路准备回自己的屋子,把衣裳换了去。
然而,小路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她。
她提起衣角,放轻步子,准备折回去换条路。
“云娘。”
是张九龄。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谭云心里一颤,警铃大作。她僵硬的转过身。
屡次被抓包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白月光越来越像她高中时代的教导主任了。
张九龄瞧着眼前人,看见她不自觉的纠起衣角,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
谭云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谭父谭母坐在高座上,表情担忧,见她进来,才略略松口气。
又拧紧了眉头,面色很是不好。
谭父道,“去把大郎叫过来。”
谭云立在大厅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张九龄也站在她身边。
“张小郎君,你先坐吧。”谭母道。
张九龄轻轻摇摇头。
大厅里陷入沉闷。
谭云心里敲着鼓。
不多时,谭清黑着脸风风火火走进来。
“你去哪了,谭云娘?”谭清身后还跟着瑟瑟缩缩的环儿。
谭云抿唇,是她出去的事情暴露了。
谭清脸上怒气更甚,“你可知,为了寻你,我和张郎君一并在广州府的街道上寻了一个多时辰。”
谭云垂着头,看着脚尖。
是她的错。
让他们担心了。
“够了,大郎你先坐下。”谭父喝令道。
“阿耶——”谭清不甘,却只得坐到了一边。
“张小郎君,今日麻烦你了,还请先回去。”谭父道。
张九龄担忧的瞧瞧她,沉吟片刻,转身离去。
“云娘,”谭父这才开口了,“你可知你阿娘今日下午坐立不安,心急如焚?”
谭云跪下。
谭母瞧着她,“云娘,最近广州府人贩猖狂,你腿脚刚好独自出去,让我如何安心的下?”
谭云眼帘下垂,落出一片阴影。
她惯来用二十一岁的思维去思考如今的自己,却是忘了,如今不过是十四岁,还是个小孩子。
谭清气的手都是抖的,“今日下午,医郎来给你复诊,阿娘才发觉你不在,立刻给我捎了信,找你到现在。”
他连茶也喝不下去,“你若是有个万一,让阿耶阿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让我们怎么办?”
谭云抿唇,她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
好是一番训斥后,谭云被环儿扶了起来。
谭云有些沉默,格外的。
环儿知道自家娘子虽然不会说话,可一双眼睛却是会说话的。
如今,这双灵动的眼睛也沉默了。
环儿看的心里难受,她跪下来,“郎君,娘子,是环儿的错。小娘子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跪不了那么久。”
谭父谭母别开眼,谭清冷冷道,“云娘,你可知错?”
谭云点点头。
“你这是第一次,我做阿兄的,教不好你,该罚的是我,你起来吧。”
谭云心里一紧。她看向谭清。
那张酷似她的脸上有着她没有的坚毅。
谭清自罚跪祠堂一夜。
谭云被环儿拉着起来,晕晕乎乎被医郎把了脉,疼着膝盖被仆妇给拉了回去。
她看着谭清,谭清却没有在看过她。
夜色如许,春日的凉气慢慢沁入骨髓。
“咳咳。”
是张九龄。
环儿瞧向谭云,谭云摆摆手,仆妇下去了,只剩环儿立在附近。
“你也莫怪你阿兄。”张九龄道,“做兄长的,也是盼着你好好的。”
谭云低着头。
她从来没想过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她该坦诚的。
“你也别自责。”张九龄的声音在夜色里,像是秋日的水。
仿佛所有心思在他面前都剖开的明亮,一目了然。
张九龄能做到宰相,仅凭温文尔雅吗?
谭云还是垂着头。
张九龄并未多说什么,他伸出手,掌心递出一颗糖,又去袖里取下一个药瓷瓶。
“某自会去劝你阿兄,谭小娘子无需过分担心。”
他瞧了瞧她,就像碰见自己弟弟养的那只最爱撒娇的猫,有时候生了闷气,咕噜咕噜的。
他将东西放在一边。
转身走了。
浅淡的草木香还残留着。
谭云心想,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为什么还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别人呢?为什么还会害怕呢?
她把东西拢进衣袖,继续走了。
长大从来不是无所不能。
其实她早就该知道。
就像当初一心想学冶铁相关的学科,却被父母亲戚劝着,女孩子做这些不好。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他们说的都是为了她好。
但谭云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无力,她在众多学科里兜兜转转,学习了土木也不过是妥协。
一个人想成长,想强大,却发现,他的牵绊有时需要他去改变方向。
白月光说,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她爱这些诗,但她不一样,她需要有人懂。
或许,不是不懂。
只是怕她受伤。
那一夜辗转反侧的岂止是母上大人,她也是。
她相信她们懂,也知道,为了有些事情,人必须妥协。
你想要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
她并没有回屋子,而是漫无目的在院子里走了起来。
“宿主。”憋了一晚上的123终于露头。“你没事吧。”
123比比手指,讪讪道,“其实我们的任务,一直都是为了帮助宿主完成自身的愿望。”
谭云像只游魂一样,“123,如果你想做什么,可你做了的话,会伤害别人,你会去做么?”
123想了想,“宿主,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脑回路清奇的123觉得这样想不太咸鱼,“宿主,少想些事情,咸鱼是种美德。”
放在平常,谭云早把它挤兑了再挤兑,“咸鱼啊——”
她差点忘了,她还是只咸鱼。
如果不去想一些事情,就能是我们得到快乐,为什么要纠结呢?
谭云进了屋,飞速拆掉发髻,脱掉绣花鞋,盖好锦被,躺好,闭上眼。
如果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那就睡一觉。
这是母上说的。
如果还不能解决,那就在睡一觉。
或许,只是当局者迷而已。
**
醒来的谭云果然松快了不少。
她先去了祠堂,谭清正巧从里面出来。
“咦,这天还没亮,你竟然会醒啊。”谭清率先挤兑。
谭云轻轻踢他一脚。
“行了行了,小没良心的,还不如张郎君靠谱呢,昨晚上我可没吃饭就来跪了,也不知道给我送顿饭,全靠张小郎君。”
谭清的走姿有些怪异,谭云挥开一个小厮,自己扶着谭清。
谭云回想了回想,咸鱼的本能发挥作用,昨天的事情感情似乎被淡化了不少,她终于记起来,是的,她昨夜也没用膳。
怪不着今天这么饿呢。
不过,谭清这样子,要先上药。
张九龄给她的药她没怎么用,正巧,就先便宜谭清了。
谭清一见药瓶,“这是张小郎君的吧?”
谭云颔首,他怎么看出来的?
谭清挥退人,手里把玩着药瓶,“你当你阿兄眼瞎,这瓶底有个张字。”
谭云倒是没注意过。
谭清有些感慨,“张郎君品行高洁出众。”
谭云点点头,对对对,白月光最好。
谭清笑了笑,打量打量了她,“我说,你不会喜欢人家小郎君吧。”
谭云桃花眼睁大,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配得上白月光?
他俩绝对不可能。
谭清见她这般作态,放下了心。
“这样便好,张郎君年纪小,不会疼人。家里想给你挑个会疼人的,你也少受些委屈。”
况且,张郎君当时也向他说了,对谭云没有男女之情。
谭云别一脚踏进去,受了伤就不好了。
谭云风里凌乱,这算什么?
一本正经面无表情讨论自己婚嫁之事?
她点点头。
反正白月光独自美丽就好,千万别和她这样的咸鱼扯上关系。
“那你跟我说说,你昨日去哪了?”
求收藏。
发现之前忘记点击一键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