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系的房间内,窗帘拉下,更显得沉闷压抑。
宋斯言坐在床边,面容平静地看着她。他穿白色的罗纹衫,黑色长裤,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散乱,透出几分脆弱和平易近人。
司甜见他如此,暗自松了口气,慢慢走近房间,来到他面前,她看到床边的柜子上放着白兰地和半杯酒,应该只是用来助眠的。宋斯言迟迟不说话,司甜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时再劝慰询问,似乎有些虚伪,她只好把包里的文件夹拿出来,放在他手边:“这个,还你。”
宋斯言单手撑床,仍是困倦模样。他拿起来看了看,低声问:“这是什么?”
“嗯……爷爷给的股份,还有一点小物件。”
他忽然笑了:“司甜,你在我面前,不必这么战战兢兢。”
司甜咬着唇,叹气地笑了:“也不是战战兢兢,只是之前的事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那么粗鲁的。”
“这没什么,你做的很对,我糊涂了。”宋斯言拆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股权让渡书,将纸袋翻过来倒了倒,一个翡翠色丝绒盒子滚落在床上。宋斯言没看文件,反而拿起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和气地开玩笑:“别告诉我你要跟我求婚。”
司甜无奈:“您别开我玩笑了。”
宋斯言像是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举起戒指放在眼前打量。硕大的祖母绿玉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碧翠的幽光,每一个角落都美得无以复加,宋斯言随口道:“既然他给你,你就收下好了。”
司甜愣住,失笑:“不,这太贵重了,不合适。”
这种宝石,就算是家资丰厚的大富豪,也不会轻易送出,司甜能心安理得地收些小钱,却不敢碰这些。
“他怎么给你的?”宋斯言问她。
“早几个月的时候,宋爷爷估计,嗯……脑子也不太清楚吧。我在楼下帮他折纸鹤,他突然上楼去,把这个拿下来,问我漂不漂亮,我说漂亮,他就说给我了。”
司甜当时也没多想,顺手便收下了,各家有来有往,老人家送点珠宝给孙女辈的人,也是常事。后来司甜把戒指拿到手里仔细一看,再查查价格,越想越觉得不妥,回过头想还给宋爷爷,宋爷爷还发脾气,说她不给面子,弄得她骑虎难下。
司甜想托赵伯帮着劝劝,赵伯却说老爷子性子倔,谁劝都没用,既然给她了就安心收下,宋家家大业大,不差这点东西。
她拿回去,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收好了放在小柜子里放好。毕竟她母亲这几年犯浑,毫无章法地到处投资,手里余钱不多,偶尔还跟人跑去拉斯维加斯摸几副牌,弄得她有些害怕,不敢把么贵重的珠宝交到她手里。
宋斯言听罢,像是听见什么好玩的事,低着头自顾自地笑,突然抬头望着她:“把手拿来看看。”
司甜微怔,隐隐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见宋斯言微仰着头,脸上是得来不易的平静,便试探着伸出手去。
她的手好看,修长秀致,白皙的皮肤包着匀停的骨骼,不似一般女孩子那么娇柔。
宋斯言捏着她的手,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司甜的心颤了颤,不知是因为皮肤的温热和戒指的冰凉还是因为宋斯言这个饱含深意的举动。她的指尖微微蜷起,想要收回手去。
宋斯言并未挽留,只是微微歪头,漫不经心地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没什么不合适的。”
漂亮的凤眼微微上挑,让消沉的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精神。
司甜垂着眸,没有说话,下意识揉了揉手指。
这是她的小习惯,小时候练琴练得手酸,总会揉揉,后来每当她心绪起伏,觉得手指酸胀时,也会忍不住揉揉。
宋斯言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说:“挺好看的,就别给我了,我一个大男人,家里又没有女眷,拿着也没用。”
怎么没用,可以给你以后的太太。司甜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句,忽得意识到自己在犯傻,说出来只怕两人都会尴尬。
她只好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宋斯言笑着摇头:“司甜,你哪里学来这些客套话?你在朋友面前不是挺活泼的,现在这么绷着,不累吗?”
司甜咋舌,有些疲倦地揉揉脸颊,坦诚道:“宋先生,你不懂我的苦,我这也是被我妈逼的。”
宋斯言不害臊地接道:“阿姨怎么了?”
司甜没察觉,苦笑道:“她想快点把我嫁出去。”
宋斯言神色微滞,淡声道:“哦?是吗?”
瑶市虽是大城市,但风气保守,尤其是有钱人,就像怕自己家的白菜长腿跑了似的,各个十七八岁便订婚结婚,司甜今年二十四,至今没有能够谈婚论嫁的对象,庄静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让她没能有个好归宿,条件好的人家,怎么会愿意娶单亲、没钱还混在娱乐圈底层的姑娘?
司正国再婚后的那几个孩子,各个找了好对象,司蜜风光大嫁,司志豪取了市长的女儿,下面最小的那的司心,还在念高中就跟纺织大王的儿子谈恋爱。
这么一对比,庄静雁又怨又恨,她的甜甜可怜。
爱恨交织中,庄静雁总劝司甜往宋宅跑,还逼着她到处社交。
司甜要跑宋家见老爷子,偶尔也得出席各家的聚会,哪怕心里不喜欢,场面上总得做足准备,让叔叔阿姨们看看自己的好,给庄静雁撑面子。
有钱人的刻薄不在明面上,在心底,在潜意识里,司甜但凡有点行差踏错,便会被人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为了不让亲妈担心,她习惯性在这群人面前戴上内敛客气的面具。
庄静雁心道自家宝贝疙瘩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就找不到好对象,急得偷偷哭,却不知司甜私下拒绝过多少人。追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家室极好的青年才俊,有一年司甜跟朋友去冲浪,被人堵在小树林里告白。
金发碧眼的小帅哥深情款款地跟司甜说自家在中东油石,司甜笑得打跌,最后还是只有一句I like you but not into you.
不是不喜欢,只是没到爱的感觉,草草结婚,她不乐意。
宋斯言不知道这些,蹙眉道:“你才多大,这么早就相亲结婚?”
司甜笑笑:“我二十四啦。”
宋斯言的指尖在床沿敲了两下,随意问:“那你要吗?”
“要什么?”
“结婚。”
司甜檀口轻启:“NO.”
宋斯言低笑:“还没玩够?”
司甜指腹抵着指尖滑动,低着头半真半假地道:“像您说的,我还小呢,我不愿意把自己困进笼子里,除非遇到喜欢的人。”
宋斯言拿起手边的文件,粗略扫了两眼,随手撕掉,扔进手边的置物篓中。
哗啦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司甜有些吃惊:“您做什么呢?”
宋斯言琥珀色眸子望着她,浅笑道:“这笔股份送你了。”
司甜愣住:“为什么?据我说知,哪怕只有一点,这种原始股也很重要,我不敢收,也不想收。”
“根据我父亲的遗嘱,这支股份的回收有个先决条件,”宋斯言说到这里,顿了顿,垂下眸,似乎有些失落,低声道,“我目前办不到。”
司甜被他浓密的睫毛弄得心痒痒的,对他说的先决条件也很感兴趣,便提议道:“那好吧,等你准备充足的时候,再来找我,这支股份永远为你保留。”
宋斯言双手撑在身后,身体后仰,心情似乎不错,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司甜,你好单纯,我说你就信吗?”
“啧,为什么我觉得你在骂我?”
“绝不是,”宋斯言扯了扯被子,顺势躺下,薄被盖过胸膛,他茫然地,略带困意地对着吊灯眨眨眼,“我要睡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能告诉我,他是怎样的吗?“
他在说宋业乔,遥远得几乎是陌生人的父亲。
司甜沉吟片刻,觉得宋斯言交给她的任务过于神圣,她尽量客观地为宋斯言描绘自己眼中的,那个已逝的老人。
“他——坚硬、固执、富有远见和决断,是一个别扭而有趣的好人,”司甜说着这,补充道,“他比我爸爸好。”
宋斯言轻声笑了,浅浅的气音相当好听,他转头看向司甜,眼中有柔柔的光。
“在你进来前,我在做一个美梦。”
司甜揶揄道:“那还真是抱歉,打搅你的美梦。”
“可我觉得,现在比刚才更美好。”
司甜,你比美梦更美好。
司甜呼吸微滞,难以抑制地嘴角上扬,她其实是个相当大胆而直率的女孩,弯下腰,在他额角落下一吻:“祝你好梦,宋斯言,明天会更美好的。”
宋斯言闭着眼,浓密的睫毛装点着玉白的脸,看起来很像个安静漂亮的洋娃娃,他轻声说:“谢谢你,请离开的时候帮我把桌上的酒带出去。”
他不再需要这种东西了。
司甜用银色的汤钥敲敲玻璃杯,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作为应和,温柔而俏皮地说:“遵命,我的陛下。”
一阵窸窣的响动后,司甜动作轻便地打开门,又关上。
留下满室内静谧。
哈哈哈,码完再看觉得有点羞耻,但还是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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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