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落禾朝德乌比斯掷出匕首,银色的光芒回旋着,砸歪了松垮的防毒面具。德乌比斯向后撤了一步,扶正面具,堪堪护住了神秘的脸。
“啧,打人不打脸啊多落禾同学。”
冰晶在空中成形,空气中仅剩的热量被吸了干净,气温骤降,关节有一瞬间变得麻木。随后,就像是为了报复一般,那些冰晶追踪着躲闪的多落禾,直直往头部刺去,像蝌蚪的群聚。
玉从正面和她对上刀,金属间响亮的碰撞声和冰晶被粉碎的声音合奏成了一曲紧迫的交响曲。
即使是这样近的距离,玉依旧无法窥视到面具下的丝毫。无机质的冷酷下偶尔传来几声轻笑,在这样的场景下听起来无比恶心。
德乌比斯向后一步,挡开玉的一剑后又转身去挡多落禾的匕首,一只手抵两面依旧游刃有余。然而,这只是能被称为“EX级”的冰山一角,她被绕得烦了,细剑卡住匕首,一根巨大的冰刃从身后刺向多落禾。
玉扯住多落禾的袖子将她向侧边拉去,可还是晚了一秒。锋利的冰刃破开肩膀上的皮肉,鲜血混着融化的水滴滴嗒嗒落在地面上,薄薄的霜在皮肤上蔓延开来。
德乌比斯假装惊讶地掩住换气口,十分抱歉地说:“噢,我可没想下杀手。”
如果玉没反应过来去拉人,那么冰刃就不会划破肩膀,而是会直接贯穿多落禾嵌在后颈上的核心了。疼痛使得她眼前一黑踉跄着跌在了地上,光滑的皮肤蹭出不少血痕。
“好了,这是你们今天阻止我的代价,第一次就先不收太多喽。如果下次再是你们——”
德乌比斯话没说完,她身后的黑色防尘布突然被切出了一个大口子,午后强烈的日光侵袭而来,紧跟着的是一把镶有蓝钻的古铜色匕首。利刃擦过德乌比斯的长发,顺道切断几绺后深深扎进了水泥墙中。
“再有下次,”一个黑色的身影翻上来,指尖跳出一个清脆的响指,那把匕首又飞回她手中,“我就不会轻而易举地留你一条命了哦。”
德乌比斯在原地晃了几下,“哟,还知道叫外援,真够聪明。”
一身黑的女人抛了两下匕首,“给你三秒,滚出我的视线。三——”
倒数刚刚开始,德乌比斯径直退到了边缘,割破防尘布后跳了下去,只在墙上留下一块结冰的手印。
静从消防楼梯跑上来,她来得急,外套就搭在臂腕间,一边扎着头发一边朝玉和多落禾走去,“玉!你们没事吧。”
“多落禾伤得有点深,要尽快处理下。”玉扶着多落禾说,“静小姐,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
静点点头:“看到了,之后我把信息转发给艾伦,立刻就赶过来了。”她顿了一下,上手紧急处理多落禾的伤口。“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和我
同届的神使,现在是第七空港伦敦支部的主理人,艾伦·沙耶,人很温柔……”
艾伦走过来,手搭在静的发顶随意揉了两把。“多亏我腿脚麻利吧,再晚一会儿那家伙狠话都要放出来了。你开车来的吧?有什么话回你车上说呗,在这待着小心伤口感染。”
“……知道了,”静放开手。
处理了个七七八八,玉背着多落禾原路返回了地面。工地另一侧的入口处停着静的汽车,艾伦一边摸着车门上的划痕一边开门坐进副驾驶。“怎么几天不见,你这车又烂了不少?”
静没理会上车便踩了油门,有种要把本田开出F1赛车的气势。
多落禾被喂了止疼药,几声抽气后昏睡了过去。
汽车开向圣格雷斯医院的方向,街上的人渐渐少了。静在一处红灯前停下,在后视镜中和玉对上了视线,她开口问:“你们为什么会在哪里?”
玉说:“本来是想去联系您的,但阴差阳错到了那里,觉得不对劲,就想顺便调查一下。”
“联系我?”静皱了眉头,“你知道我住哪?”
玉:“智代老师给我发了所有人的紧急联络地址……”
话没说完,只听艾伦对着车玻璃嗤笑了一声:“原来总负责人是智代啊,怪不得乱成一锅粥了。”
“……”静飞快眨了眨眼,又接着对玉说:“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唉,不过那个时间,我确实不大能接到就是了。”
玉:“我们给花言打了,但没通。”
静:“花言……在医院忙,打不通正常。她今年正好转正进入极东支部,结果碰上的事一个比一个大,累了两个月,还是没把这份过重的担子甩掉。”
“摊上个废物领导,换谁谁都累。”艾伦颇为不满地嘲讽道。
虽然还没和这位艾伦小姐有多少交流,但听起来,她似乎对智代不是特别满意。
极东支部发生的事,玉在惠砂院看得到新闻,引起过不小的轰动。可那时候,玉正忙着渡过属于她的沼泽,脑中没有剩余空间留给另外的事了。
静通过后视镜观察玉的反应,两张脸都平淡得吓人,像在发呆。她解释道:“也不能这么说,智代老师他本来是有其他事情才来的,他也是人,安排不过来很正常。况且德乌比斯……”
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电动车,那个还骂骂咧咧地冲她们竖了个中指。
静没再接着说下去,又把话头转回了玉:“所以,小玉同学,你还是没和我说明白,你们倒底怎么找到那个烂尾楼的?”
“呃……”玉一下子哑巴了,心里的疑虑还没打消,她还不想把所有事情摊开讲。“有只狗,呃,叼走了禾子的钱包,我们去追,可一进那个工地就找不到了,只在一楼捡回了钱包。”
“估计是被德乌比斯弄死了。”艾伦说。
汽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光线暗了下来,就像当时预告着危险的防尘布。不过圣格雷斯医院在第二空港的管辖范围内,相当安全。
玉问:“那栋楼怎么了吗?”
“嗯……”静在找车位之余分出心来回话,“该从哪里说好呢?大概一个多月以前,第二空港的执行上校失踪了,你知道这件事吧?”
艾伦本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玉:“有耳闻。”
静:“支部调查了全城的监控和 ima检测器,锁定了那栋烂尾楼是上校最后出现的地方。当时那里还在正常施工建楼,行动小队申请了调令后中止了施工,进去调查。最终只在顶楼的露台上发现一支录音笔,里边只存了一条录音,十几秒,播完就炸了。”
玉一下子愣住:“炸了?”
“就是字面意思。进度条结束的那一刻,录音笔发生爆炸,除了普通炸药,还产生了高浓度的 ima辐射。”车熄了火,静闭眼靠在了椅背上。“总之,当时那个小队十三个人全部阵亡,录音中的内容到现在也不得而知。智代老师这次赶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忙不过来也正常。”
她拉开车门,帮着玉把多落禾扶了下来,艾伦走在最后,拿了所有人的包。
“所以,德乌比斯也是去调查上校的失踪的?”玉放轻了声音问。
“只是有这个可能,但我没听说德乌比斯和上校有什么牵连,还是要等继续调查才知晓其中渊源。”
艾伦:“智代看起来对这个EX级不是很上心唉,他真的会管?现在的排班乱七八糟,我更愿意相信这是那个新人用电脑随机生成的。”
“别这样说……”静相当无奈,“如果他知道德乌比斯和上校的失踪有那么一丝的联系——我是说,他知道德乌比斯可能也在找上校……”
“哈哈,骨肉连心啊。”艾伦突然笑了几声,“他会疯吧。”
玉云里雾里地听着这些话,伸长了手去按电梯上行键。这其中的纠葛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复杂,光是失踪的上校那一条线就足矣让她大脑宕机,如果真的再牵扯上德乌比斯……
玉问:“静小姐,关于德乌比斯,您知道些什么吗?”
电梯门就在这时打开,正在系扣子的花言瞪着眼睛扫过门外的四人,嘴唇小幅度开合着:“静医生,你……你们回来了,好快啊。”
“先别说这个了。”静说着就要往电梯里进,“她们出了点事,我上去处理一下。”
花言给静让出位置来,“我来帮您吧,正好也没什么事。”
艾伦停在电梯门口迟迟未上,把手上的包一股脑全丢给花言后退了两步。“新人,麻烦你拿上去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车上了。”
静把车钥匙往艾伦身上一砸,飞快按下了关门键。“记得给我锁车。”
“知道啦。”艾伦笑着转身离开。
电梯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花言缩在角落,相当担忧地上下扫视着被架起来的多落禾,只有在此刻才能看得出脸上的一些疲态,不像上午那样有精神了。“禾子她……伤得很重吗?玉,你们去哪儿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个说来话长,先安置好禾子再说吧。”玉低下了头。
一场颠簸,止痛药的药效过去大半,多落禾也在迷糊间恢复了意识。静正在给她缝合伤口,和当初判断的差不多,皮肉伤并没有很深,但 ima造成的特殊冻伤难以处理,只能先打阻隔剂观察着。
多落禾一睁开眼,世界雾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是被疼出来的泪花。无菌布包裹的枕头被泪和血一同濡湿,她很想问问玉的状况,可嗓子竟然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幸好,挂念的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醒了?”静歪着头粘好最后一条纱布,“玉,喂你朋友喝点水。”
多落禾转了转眼珠子,模糊中看到那一头绿发时又倒吸一口凉气。她被玉托着喝了半杯水,抬起没受伤的那支胳膊擦干了眼泪,终于看清了屋里的布设。
玉给她介绍:“这位就是我上午提到的绿头发的前辈,静医生,多亏她这次及时赶到,我们才能安全离开。”
静起身去脱衣服。“也要多亏了花言,要不是她提醒我有未读信息,我估计一脚油门就上理发店烫头去了。”
多落禾抿了下唇,哑着嗓子虚弱地开口:“学姐……智代老师上午在找你。”
“哦,我刚才给他回过电话了。”花言摇了摇手机。
静在旁边一下子笑了:“怎么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啊,实习生工作之余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德乌比斯对谁下手都狠,也是没想到你会直接近距离和她硬碰硬。”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花言说,“真的很抱歉,你们是去找我才遇到危险的吧。散会之后我回档案室整理资料,手机就一直放在静医生办公室里了。由真和橘原也给我发信息,但我出来才看到,最近是真的又忙又累。”
静:“不是教你甩锅给智代吗?他一个人能长一万个脑子。”
“临时领导的事,我一见面就委托给他了,只是老师看起来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话说到这,门被“呼”地一下震开,艾伦拎着一袋子盒饭,说着“抱歉”,又很使劲地关上门。
“……”静眉心一跳,“这位小姐,你对我办公室的门有意见?”
“没有啊。”艾伦把车钥匙和饭都放在桌上, “我只是那么轻轻一碰,剩下都是风刮的。”一转身,又笨眯眯地对年纪小的展现出温柔的那面来:“静医生和我说你们还没吃午饭,我就顺便买上来了,都比较清淡,多少吃一点。”
静拉出来一张简易折叠餐桌,支好后推到了多落禾面前。
“刚认识不到一天,能发生这么多事,我真是小看了你们这几个人了。”
玉:“事出有因。我们在开学前一天被德乌比斯拖住,强行留在了这里,总得查清这里头的原因。智代老师让我们有事找花言,可当时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就只能先行一步了。”
花言疲惫的表情上又多了几分愧疚, “抱歉,”她坐在最远处,慢慢低下了头, “我本来也没想过自己能胜任‘领导’这种职位,智代老师是我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静无奈地叹了口气。
用这件事去否认智代的能力不可取,如果将他贬为蠢人一列,那世上的所有生物都将原地返祖到未进化出智力的时代。他本就不是为此事而来与极东支部合作的,德乌比斯唐突到来让他也乱了阵脚,无暇兼顾,只得顺着总部的意愿先封锁全城。
到这里,智代已经决定放手了。
纵使拥有神的光环庇佑,也终究是感情取代了智慧。
艾伦搭着花言的肩安慰道:“没关系,和你们静医生混熟以后,她会比智代更可靠的,再怎么样也不会随便推卸责任。”
“……”静刚夹起来的菜停在嘴边, “我这周休假,别随口给我编排工作。你实在很闲的话,可以替智代老师接过这个担子。”
艾伦飞速拒绝:“我就算在家长蘑菇,也不会帮他收拾烂摊子。”
玉在这一来一回的唇舌格斗比赛中逐渐理清了现在的状况。
智代在惠砂院时一直充当着主管的角色,做事做人也都利索而漂亮,和如今极东支部一盘散沙的管理着实不像出自一人之手。看起来确实是打算撒手人寰了。
也不难看出艾伦对替代意见很大,其中过节或许知有当事人知晓了。玉第一面见到艾伦时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就和最初见到德乌比斯和静是同一种感受: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
静也安慰道:“你才入职一个月,没心要这么勉强自己。压力大了,就骑着你的摩托出去散散心,没人会说什么的。”
玉还在回忆着今天的细节,突然眨了眨眼,开口问道:“智代老师原本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静:“就是我在车上讲的,赫尔玛·贝塔上校的失踪案,以及牵连着的一条神秘录音,和十三条无辜的生命。”
失踪事件刚发生的时候闹得很大,许多人落井下石指责上校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有立场上的问题,因此甚至连着其他空港的上校一起接受了调查,可结果一无所获。几天后,据传是上校之间出现意见分歧,第一空港的执行上校玛利亚·阿尔法引咎辞职,之后同样下落不明。
玉想,她本来应该曾经注意过这件事,可那个时间点发生的其他动乱点燃了129届的所有人,哀悼之情盖过了好奇心。
只是听起来就足够焦头烂额了,难以想象,到了这一步,智代还仅仅只和极东支部建立所谓“借点场所”的合作关系,一个人怎么可能扛得下这所有的一切?
“那老师他……可能确实力不从心。”玉说。
“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艾伦说, “对智代而言,知道的越多,陷得就越深,自己成为自己的牢笼,寸步难行。”
“好了,我们插不上手的事,再八卦也没用。”静中止了这个话题, “花言,你下午做资料整合的事,结果怎么样?”
花言吞了口唾沫,眼神谨慎地掠过在场所有眼睛。“我的结论……最终可能并不会被总部批准,但我认为这是现今能够做出的最好决策了。
“我认为……德乌比斯的事,应当退回小范围处理。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的了。”
智代智代我们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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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主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