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门 第2章 主1-1

轰隆隆——

无人机在空中嗡鸣，阴云笼罩的天空下，不祥的风刮着人们细嫩的皮肤。

玉裹紧外套，没有丝毫松懈地凝望着远处被荧光色警戒墙标记出的地点，数十架无人机正向那里移动。

耳麦的指示灯短暂闪了两下，接着传来被干扰得断断续续的声音：“注意做最后检查，目标地点周围不能遗漏任何恶妄。”

玉按住麦克风键，简短地回应：“收到。”她的声音虚虚划过，听起来不太有精神，可眼神却传递出了十二分的专注。“一区清理完毕。”

陆陆续续的汇报声逐渐填满了听筒，玉皱着眉等他们安静下去。

负责指挥的那位问：“橘原，你那边还没清理干净吗？”

频道静默了一会，才等来橘原的回复：“结束了。三区清理完毕。”

玉站在某个居民楼的屋顶，移目看向三区。

此时已是傍晚，街边各种各样的小摊逐渐填满狭窄的街道，年轻人摩肩接踵，堵的水泄不通。橘原就在这种环境里，单纯依靠检测器寻找潜在人群中和阴影里的恶妄。

如果要[天庭]的神使们形容“恶妄”这种东西的话，满座皆会鸦雀无声。这种怪物由依靠想象而生的ima构成，但它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两人分别负责的一区和三区，居民密度相差甚远，橘原抽到纯属倒霉，但能赶着时间完成清理工作，已经是一个实习生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确认完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指挥——也就是本次行动小队的队长——又接着说：“实习生留在外面，其他人准备进入标记区作战。”

话音落下，玉的目光从三区移开，余光瞥到了橘原的动作在空中僵硬了一下。不只是他，玉的大脑也有一瞬间的短路，但很快就习惯过来了。

实习生的待遇总这样，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工资比别人少拿一半，那工作就理所应当少做点，抱着这样的想法完成工作就会轻松很多。

玉又说了声“收到”，随后直接耳不听心不烦地摘掉了耳麦，随意挂在脖子上。

手机响起来，玉在身上摸索了一阵，随后才想起来手机存在了ima做的随身保险盒里。她接起来：“喂？禾子。”

多落禾咳嗽了两声，问：“玉，你在哪？”

“还在一区，”玉环视了一下周围，“最高的那栋楼上。”

多落禾说：“喷泉广场集合吧，工作结束了。”

玉发了两秒钟的呆，轻轻“哦”了一声后，挂了电话，朝电话里说的地方出发去了。

一次出勤工作，就算要不了一天也得将近十个小时，而重头戏永远在清理工作之后的作战上，可实习生基本没机会体验这种事，当完苦工就被打发走了。可这工作不做不行，挣钱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出勤的次数和学分挂钩。实习生的任务都是总部的工作终端分配的，没有任何自愿可言。原本的队伍被塞进几个陌生人，换谁也不可能习惯得了。

玉转了个身，轻巧地跳下高楼，落地时没发出任何声响。她心绪不宁，走了一半才想起来，那把作战用的长剑还提在手中，于是趁没人注意时，赶紧收了起来。

多落禾从喷泉边站起来，笑着迎接她：“玉，你来的好慢。”

“反正很闲，沿街逛过来的。”玉眼神闪躲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个晶莹剔透的石子，照在太阳光下能映出万花筒似的斑斓，可惜现在是大阴天。“给你带的‘特产’。”

多落禾拿着看了一会，“嗯，还是‘土’特产，挺好的。”

三个人一起等在原地，几分钟后，等到了微喘着气的橘原。“抱歉，我堵路上了。”

由真一直坐在喷泉边上玩俄罗斯方块，头也不抬地回应道：“没关系，也不是很晚。”

四人齐聚，说明这次的实习出勤结束了，又是草率收场，拿了实习生该有的工资，接着在当地附近转转，就可以准备返程回［惠砂院］了。这些报酬里，最让人在意的其实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学分，与之相比，工资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实习获取的学分是日常生活补贴的审核基础，也跟毕业成绩息息相关。

十天前的八月二十一号，是天庭定下的“显圣日”，世界各地的分部对齐管辖范围内的ima进行了清理，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即将开学的学生一个安全、清净的环境。可极东的怜谷却有些古怪，这才几天，恶妄又成堆冒了出来。

此次是他们五年级生涯中最后一次实习，解决的正是怜谷今日层出不穷的恶妄。

玉一直惦记着回去的事，打开手机检查了一下工资和绩点，便迫不及待地问：“我们什么时候的飞机回去？”

“明天下午两点吧。”由真晃了晃手机道，“这次的钱还挺多的，走之前还能在这吃顿好的。”

等回去总部，参加了开学典礼，他们就要升上六级了。这会是他们实习期间最忙的一年，完全把总部的宿舍当成中转站住，前脚沾了地，后脚又要跑到别的分部去挣那砍半的工资。大部分神使的积蓄也是在实习期间攒下来的，活在［惠砂院］的补贴下，那些工资基本用不上。

玉掐手指算了下时间。今天是三十号，明天就是三十一号了，八月的最后一天，几乎是一点喘息的空隙都没有，结束了开学典礼就要继续奔赴下一个地方了。面对如此紧张的日程安排，她却叹了口气：“终于开学了。”好像如释重负。

多落禾点点头，道：“是啊，第一次这么期待开学，终于不用再装孙子了。”

橘原没给什么反应，一直默默站在玉身后斜侧方不远，用鞋头在地上怼石子。

玉感受到地面微小的动静，转过头，用胳膊肘戳了戳一直没说话的橘原：“你不想回去？”

橘原摇摇头：“不是，就是累了，放空下。”

玉：“一区又是很多工作吗？”

橘原：“嗯，跟以前差不多吧，警戒线周围尤其多，不过好在人少了，没那么难搞。”

“那你在想什么？”玉歪着头，小声的在橘原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之后又快速拉开距离。

“……”橘原抬起头和面带笑容玉对视，一双暗红色的大眼睛眨了几下后，又默默移开，“真的没什么。”

他莫名有些心慌。女生的第六感都这么敏锐吗？只是发了会呆，说几句话，就能感受到和平常不一样的气氛，这是什么惊人的洞察力啊……

由真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透出阳光的天空，随口感叹：“真快啊，他们好像也快结束了。”

“那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干起活来效率当然是高。”玉用脚拨走了被橘原折磨的那颗石子，一下子踢飞好远，但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不过，跟咱们也没关系了，工资一结，只当有过一面之缘吧。”

“别这样说吧，万一以后又派过来了，认识几个人总不会那么窘迫。”多落禾说。

橘原扭过头去小声嘟囔：“又不会多给钱。”

玉离得近，听到了，拍了一下橘原的肩膀表示赞同：“说的对，我懂你。”

多落禾：“真合得来啊，两个现实主义的财迷。”

玉听完，又在橘原肩上搓了几下：“那当然啊，朋友的价值观一样很重要，世界上这么多人，能有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真是太不容易了。像橘原粉丝跟我意见这么一致的，万里挑一都算好的了。”

两人所谓的意见一致，大概体现在社交方面。不感兴趣的人一句客套话也不愿意多说，聊得来的恨不得一天有四十个小时都待在一起，友情摆在第一位，紧接着就要是金钱。玉觉得，人在社会上少了两样东西就不能存活，一个是感情，另一个是足够的金钱。拥有其一者可以畸形地苟活一段时间，但终究是残缺的。

硬要归类的话，由真和多落禾也差不多，只是意见没那么决绝。

橘原承受着玉的好意，淡淡地说：“上天的好意，截止到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后找什么样的朋友，过什么样的人生，都尽人事。”

由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毫无默契地扯开了话题：“所以，我晚上想吃拉面，你们谁要陪我？”

四个“志趣相投”的人最终一起坐在了拉面店里，一言不发地安静嗦面。

天边透出的晚霞渐渐暗了下去，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到了临时住处。

玉进门前又向橘原的方向多看了两眼，视线不巧又交汇在一起。她笑着说：“明天睡个懒觉吧，犒劳下即将变成牛的自己 。”

橘原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也回以同样的话：“嗯，好好休息。”

由真半个身子已经进屋了，冒出来个头和玉打招呼：“晚安啊小玉子。”

“晚安。”玉摆摆手，接着转个身就把多落禾推进了房间，“禾子，进屋吧。”

酒店是传统的榻榻米，床铺挨得很近。

多落禾负责的区域被太阳晒了好几个小时，她出了一身汗，走在路上都觉得衣服黏在了皮肤上撕不掉。

进到房间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洗澡，多落禾在浴室内隔着层磨砂玻璃跟玉说话，声音荡起微弱的回声来：“呼，我真是不理解，总部干吗在临开学之前给咱们派任务啊，本来还能回惠砂院多歇会。”

玉盘腿坐在被子上自己和自己玩uno，抽空回应道：“是因为有需求吧，毕竟咱们小队的状态一直都是‘工作中’。”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下回放假要赶紧把状态栏换掉。”

玉疑惑了一下：“你不攒钱了？”

“六年级能攒一年呢，不差多休息这几天。”多落禾很快就洗完出来，穿好新衣服，坐在床边开始慢吞吞地擦头发。

亚麻黄的长发直垂到腰间，白天里辫麻花辫折出来的弧度也被水流拉直了，柔顺而富有光泽。

玉牌打了好几轮，抬头一看，多落禾还在给自己擦头发。她有点看不下去，时间毕竟不算早了，累了一天也该多睡觉。于是她拿过吹风机，挤到多落禾的床上，非常强势地帮对方吹起了头发。

“你乖乖的，反抗无效。”

玉手法很专业，力道很温柔，吹风机的噪音稳定的从风筒里吹出，多落禾竟然在这样的声音里不知不觉睡着了，向后一倾，靠在了玉的腰上。

玉小心翼翼地扶正这位服务对象，敬业地彻底吹干多落禾的头发，悬在她头顶上，轻轻说了晚安后，把人平放在了自己身边，关掉了大灯。

但愿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