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 第2章 第一章

在飞越神秘蔚蓝的太平洋，穿过洁白的滚滚云层，掠过金黄的晨昏线，横跨西八区与东八区冬时令十六个小时的时差历经十五个小时后。

一架来自美国洛杉矶的空客A330飞机终于风尘仆仆在中午十二时的B市机场降落。

迟夏是早上七点从洛城出发的。

从LA到申城，鞭长驾远，攀越了半个地球。

她乘坐的航班在空中遭遇了两次强气流。

机体在高空中颠簸，单薄的像只被卷入强风乱舞的纸鹤。

这令她想起川航3U8633航班紧急事件，新闻一出便引发轰动，所描写劫后逢生的惊险还在记忆中留有余温。

迟夏和经纪人苏文的座位在头等舱，她坐在苏文的斜后面，隔着一个窄窄的走道。

这趟航班的头等舱座位设计可谓毫无**可言。

以至于迟夏隔着一个走道都能够直视苏文的座椅，看清她的一举一动。

隔板可以视为没有作用。

发现座位设计缺陷的时候，迟夏心想最好不要让她在这里碰见黑粉。

已经连轴转近一个月，她不想在空中连飞十一个钟头还要时刻紧绷神经。

第一次机体晃动，是航班碰到太平洋上空最为常见的空气流。

好在幅度很小，就像踩了一个小小的刹车，机舱里的其他乘客似乎都司空见惯。

作为安抚，乘务员适时的端上前菜黄瓜沙拉、主菜热月虾仁配烧茄子和焗烤土豆泥花。

苏文点了冰咖啡，迟夏稍作思考，用中规中矩的英文口语问乘务员要了杯热红茶。

往常的餐食服务慢的像蜗牛，主菜还没上，就已经快飞到俄罗斯了。

飞机开始摇晃之前，苏文在睡觉，周遭静谧的能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

她身上盖着薄毯，薄毯上躺着一本被翻开的vogue杂志，被她用手松松的拿着。

迟夏窝在自己的座位看电影，脸部在上了飞机后不久便卸了妆。

此时是清透的素脸，微青的眼底贴着乳白色眼膜。

她惨白的脚缩在薄毯里，躺坐在座椅上。

腿面搁着11寸平板，正放着一部十几年前的老电影。

主演是男神尼古拉斯·凯奇，讲的是一位拥有法力的天使和凡间医生的故事。

登机前，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贵宾候机室，挑选着飞行期间用来打发时间的电影。

《梦之安魂曲》、《英国病人》、《生死朗读》

……

都是悲情电影，于世界影坛闻名遐迩。

虽说悲剧考验演员，哭戏考验演技。

除却工作需要，迟夏素来不会主动去看伤感的电影。

此时点开的推荐却都是一些催泪作品，但她依然耐心的一个一个点开，直到彻底看完简介与影评再关掉。

注意到《天使之城》这一部时，她出于惯性保持划走动作的手指停住。

‘一位爱上凡人的天使赛斯，自甘放弃永生、堕入凡间、变为凡人，只为和医生玛姬触碰，厮守一生。’

她快合住的双眼刚清明起来，就注意到电影简介底下的评论。

‘男主刚下凡，第二天女主就车祸升天了，太虐了吧。’

迟夏心想还是不看了。

此时语音播报航班候机广播，是她所乘坐的航班。

旁边的苏文叫她整理一下准备出发，迟夏忙乱的收拾起一些零碎的随身物品。

犹豫片刻，她拉开随身的羊皮手袋，对平板屏幕播放器界面点了电影缓存。

第二次出状况，准确点来说并非普通的颠簸，而是机身骤降高度。航班6分钟骤降了7000米高度，机身猛烈的摇晃。

正播电影里的男主角一堕入凡间，就疯了似的在寻找女主。

排除万难的刚抱住女主角，迟夏就被猛烈地晃动吓到。

苏文也被惊醒，恐惧地喊迟夏。

“颜颜！”

迟夏也很害怕，她安抚苏文道：“别怕苏文姐，快坐好，千万不要乱动。”

很快，看着整个头等舱突然脱落的氧气面罩，迟夏预感到飞机遇到很不好的状况，机身在快速下降，她有强烈的失重感。

机组连忙做了两次广播通知。

第一次是告诉乘客客舱高空失压，请佩戴好氧气面罩。

第二次是通知乘客，由于飞机机械发生故障，需要紧急降落在日本。

乘务组在紧迫的环境下依然训练有素的安抚乘客，有条不紊地指导乘客佩戴氧气面罩。

周围的人明显都陷入惊慌、害怕的情绪中，机舱里不止回荡着小孩子的尖叫声与哭声。

窗外，云层像被撕碎的棉絮向上漂浮。

机身下方像有巨大的吸尘器，在将整机的人吞噬。

一瞬间，迟夏想到她可能就要这样在苍茫冰凉的太平洋上结束自己二十三岁的生命。

极致的紧张下，她头脑冷静的、手发抖的拿出随身钢笔和笔记本——

开始写遗书。

可笑的是，写完对母亲的挂念和遗产分配后，她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而起。

想起这短短二十多年的往事，甚至萌生出一种终于解脱的快意。

氧气面罩在耳边发出有频率的呼呼声。

恍惚间，迟夏的脑海闪过一抹颀长、黑色的身影。

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留下越来越远的足迹……

她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航班全体人员历经了六分钟生命的倒计时。

在机组人员的努力之下，飞机逐渐恢复平稳。

没有绝处逢生的分外欣喜，机舱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航班最终在航线中转地东京降落，北京时间中午11点10分故障班机转场维修，所有乘客滞留在东京等待转机。

坐在候机室，迟夏抱住苏文，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苏文哽咽着说，“太可怕了，那一瞬间，我真怕我没了，濛濛就没妈妈了。”

“不会的，文姐，我们都好好的。”她用手轻拍苏文的背。

“我们还活着。”

想起在医院治疗的母亲，迟夏内心五味杂陈。

美联航安排的航班重新起飞要在第二天的中午，但迟夏接下来还有十分紧急的通告在第二天下午，并不能在东京停留太久。

考虑到这个，心有余悸的苏文电话给公司告知了她们一路遭遇。

公司以最快速度为二人安排了东京最早、衔接最紧的航班重返申城。

她们乘坐的是达美航空在东京转机的航班，于下午14点重新起飞。

在候机室，迟夏的手机有六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手机号。

她都按了静音。

上飞机前，一脸疲惫的苏文询问她是否要吃点东西。

这趟航班只有3个半小时，不提供餐食，苏文担心她会撑不住。

迟夏摇头说自己吃不下。

但她已经快24个小时没怎么吃东西了。

出道后，她的胃口越来越小。

忙的时候，一旦饿过劲，就没了进食的**，她的体重也因此变得越来越轻，由刚出道时的50公斤掉到40公斤。

对于美联航提供的食物她只是寥寥几口，简单的喝了几杯茶水续命。

在感受到飞机起落架落地滑行后，迟夏摘下眼罩，目光倦散。

为《The beauty》杂志在洛杉矶拍完外景后，迟夏只睡了3个小时，紧接着早起乘坐飞机赶回申城出席品牌活动。

她由于之前的飞行事故，和最近的高压工作，身体有些吃不消，感到非常疲惫。以至于没有余力对刚发生不久的空中事件后怕。

因为还是省点力气继续接下来的工作比较好。

下飞机前，她照了镜子，眼下发青，脸也有些浮肿。

苏文让她冰敷一下脸，她简单弄了弄，以应对机场粉丝和狗仔的镜头。

“颜颜，检查一下随身物品，别落在机场，会比较麻烦。”

苏文补了一觉，状态有所恢复。

她整理好胸前的 Givenchy丝巾，从皮包里取出口红补妆。

“好。”

出发时迟夏在机场换了身比在LA时更为保暖挡风的衣物。

现在她裹着一件厚实的黑呢大衣，冷棕色微卷长发散在胸前，头戴应景的LA白色鸭舌帽，像个合格的归国跟团旅客。

帽檐已然将她的巴掌脸遮得严严实实。

随手从Céline手袋中取出小镜子自查，迟夏整张脸只露出毫无血色的嘴唇。

于是她接过苏文适时递来的口红。

将镜子丢回去，拿出护照，迟夏才发觉自己落了东西，翻找几遍无果。

此时，机舱响起乘务员温柔的播音腔。

“Ladiesandgentlemen……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B市国际机场，外面温度16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感谢您选择达美航空公司！下次旅途再会！”

播音声就像经文，而紧箍咒就在迟夏头上，越缩越紧。

苏文发现她的异样。

“怎么了？”

迟夏努力回想十几个小时内自己的所有行动轨迹。

“我的钱包不见了。”

“是不是掉在座位哪里了……”

苏文第一反应是连忙低头四处找寻。

“应该是落在洛城机场了。”

迟夏忽然想起自己的钱包最后一次露面正是在LA机场贵宾休息室充值金卡。

此时，机舱里的人流已经快淌完了。

“两位女士，飞机已经抵达机场，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及时离开，飞机马上要进行交接，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下飞机后，迟夏取出手机解除飞行模式。刚接到信号，手机连续提示音轰炸。她依旧取消来自同一人的短讯提醒，留下来自国际的来电提醒。

她拨了回去，还未拨通，就见身边的苏文先一步接起电话。

“真是万幸，最后成功降落。我们都好，只是……”

“……颜颜的钱包落在洛城了。”

“应该没什么重要的物品，有护照就可以入关。”

“就是东西落在国外总有些不踏实。”

“她？她现在在打电话。”

听出苏文通话的对象是谁，迟夏朝远处走去，直到电话嘟声戛然而止，接连是温柔的英文男声。

交流几句后，她听出致电的是洛杉矶国际机场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

她向他们确认遗失物的信息，“How could it not? Would you please take a closer look at it?”

申城国际机场。

放眼望去，皆是黄肤黑发的同胞。

宽敞的机场大厅，绚丽的广告牌上，尽是四面方正的汉字。

值机窗口，有几个等待处理的乘客在排队。

“哎，你看新闻没有？美联航客机出现故障，在天上骤降了几千米，太可怕了。”讲话的是一位年轻女大学生。

站在女孩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妇听见后双双回头，表情震惊。

二人手上拿着的登机牌右上角，正写着United Airlines的字样。

“没啊，坠毁了吗？你在哪看的，微博吗？”一位与女孩同行的同龄男性问。

“你不是喜欢迟朝颜吗？她好像就在这趟航班上。”

“天爷，不是吧！”

“快看，没有坠毁，在东京迫降了。”

“吓死我了。我女神今年有好多资源，还刚接了蓝血的全球代言。如果坠机了，那可真的就是红颜薄命了，多少人都不是失恋了，得哭着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