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摆出了对那个“张道长”深信不疑的姿态,景澄也无法置喙什么,他总不能硬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不能信他,你得信我”吧。
可就让他这么退一步,他也是不愿意的。
思考片刻,景澄道:“这样吧,我先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能诚恳回答。”
徐老语气平缓道:“你说。”
他虽然不相信景澄能将他家里的风水说出什么门来,但对方毕竟是有几分本事的,听听也无妨。
景澄看了他一眼,道:“徐老近几年夜里是不是总是失眠多梦?”
徐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这事他可从未告诉过别人,每年体检后大夫说他身体没有大问题,他就没放在心上。
何况他这个年龄本就觉少,多睡或是少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可这是单看面相就能看出来的?徐老在心里琢磨了一番……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熟料景澄的下一句话就令他大惊失色:“您做的梦是不是都与您的家人有关,比如看见亲人一个一个离你远去,或者儿女横死?”
徐老这回是真懵了,能猜出人做噩梦不稀奇,哪个人还没做过噩梦?但能把别人的梦如此清晰的说出来,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这人是在他的脑海中装了摄像头吗?
徐老心里一惊,忍不住看向景澄,却见他神色淡淡,仿佛刚才说的话不过是稀松平常。
他声音艰涩道:“听小友的意思,我做的梦是不正常的,是吗?”
景澄微微一笑,没说话,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老却明白了,那肯定是不正常的,不然人家干嘛要说出来?
想到这里,徐老不由为自己刚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轻视而羞愧,他整了整神色,态度诚恳了许多,语气恭敬道:“请问小友,噩梦何解?”
不料景澄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道:“既然您觉得自己家里的风水没有问题,那我们就不管它,先把这个厌咒解了吧。”
徐老:“???”
等等,不是你说我家里的风水问题比厌咒还重要吗?怎么还说变就变呢?
景澄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自顾自的站起身道:“这就是您的房间吧?我可以看看吗?如果我没猜错,那‘镇物’应当是藏在您的房间内。”
景澄才不管徐老内心是多么复杂,他刚刚小露一手不过是为了让徐老不要看低自己,至于他们家的风水问题,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反正事已至此,风水解不解决已经无关紧要了。
徐老:“……好吧,小友随意。”
徐老跟在景澄身后,默默盯着对方闲庭信步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小孩儿是故意驴他。
景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四处东摸摸西蹭蹭,时不时还要跺跺脚,趴在地上嗅嗅。
徐老:“…………”
要不是已经知晓对方的真本事,这副形态看起来还真像个入室盗窃的小贼。
没多久,“景小贼”就从衣柜最下方一个隐秘的位置,掏出来一只绣工精致的布袋子。
布袋子不过成年人的巴掌大小,深红色,上面绣了一个大大的“福”字,金色的丝线紧紧将布袋口密密麻麻缠绕成死结,在日光的照耀下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
他低头仔细嗅嗅,袋子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儿。
“这……”看到景澄手里拿的东西,徐老不淡定了,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布袋子,近乎失声道,“这就是害我的东西?”
景澄“嗯”了一声,手里拎着布袋子,仔细端详后,他挑了挑眉,轻声道:“咦?还不止一个?”
徐老懵了一下,心说什么东西不止一个?他为什么听不懂?
脑海中掠过种种想法,徐老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就看见景澄突然单手甩了甩布袋子。
紧接着便上演了令他大跌眼镜一幕——那布袋上金色的丝线像是有意识一般自发松开,化为一缕青烟飞快朝自己的方向飘来。
徐老:“!!!”
“还想逃?”
景澄冷哼一声,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白金色的火苗“噗”的一声凭空出现,空气的温度瞬间高了几度。
景澄轻指一弹,火苗朝着青烟飘去。
徐老瞪大双眼,死死咬紧牙关,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在他的眼中,那股青烟分明是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狰狞着朝他扑来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他吞吃入腹。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诡异的浮现出很多凄惨恐怖的死法:断颅断肢,五马分尸,车裂,被挖心,被车碾碎,被投石沉河……
那入骨入髓的恐惧,被撕裂的疼痛,被河水浸入口鼻后无法呼吸的憋闷……仿佛是他亲身所经历的场景,徐老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徐老腿一软,登时坐到地上,终于忍不住哀嚎出声,“救命啊——!!!”
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厉啸撕裂寂静的空气,房间里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突然发生震颤,并迅速朝四周围荡出阵阵波纹,将房间里所有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全部震碎。
“噼里啪啦——”的一通脆响,窗台玻璃全部炸裂,玻璃碎片被这股未知能量带起的风刮起,在房屋里肆意飞扬。
徐老的脸上被玻璃碴子刮出一道道血痕,他哀哀叫唤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捂住脸。
半晌后,屋子里充斥着什么东西烧焦的糊味,终于安静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力拍响房门,高声喊道:“爸!发生什么事了?”
徐老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景澄没事儿人似的站在房间的中央,长身玉立,一尘不染。
他眼珠转了转,发现他的房间仿佛被大风刮过了一般,四处都是被扫荡过后的痕迹。
——的确是被大风刮了,不过是邪风乱窜。
瓷砖地上有一道长长的被火烧过的痕迹,从徐老的脚下一直蔓延到景澄的脚下。
徐老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从嘴里发出声音:“大……大师,刚才那是什么?”
他这回可不敢用“小友”的称呼来叫人了,这可是真正的能斩妖除魔的天师啊!
景澄此刻手里还拿着刚才的那个布袋,掂了掂,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一只梦鬼罢了,不必在意。”
“梦鬼鬼鬼?”徐老颤颤巍巍地扶墙站起来,磕磕巴巴地问,“是鬼,鬼吗?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呢?”
景澄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布袋子递给他,解释道:“梦鬼是一种邪祟,由怨气所生,不是真正的鬼魂。被梦鬼盯住的人会接连做噩梦,并产生死亡的幻觉,我刚才已经用三味真火把它烧掉了,它不会再出现了。”
“哦……原来是这样。”知道不是鬼,而且已经被大师杀死,徐老松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布袋,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手指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拿稳,“那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
景澄语气平静道:“你把它打开。”
徐老现在对景澄是百依百顺,十分遵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乖乖的打开袋子,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惊了一下。
“这是……”徐老诧异道,“不对啊?”
“什么不对?”
“我记得之前这个福袋里装的是一个中草药包,说是能促进睡眠的香草,什么时候换了?”徐老取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女性人偶,一身白衣,头上还戴着了一条白色的布巾。
景澄看了一眼,嫌弃的“啧”了一声。
“怎么了?”徐老拿起这只人偶,打量了一番,心说这小人儿做工倒是很精致,五官栩栩如生,就是披麻戴孝的装扮给人的感觉挺不吉利的。
他抬头看向景澄,犹豫了一下后,问道:“景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景澄皱了下眉,道:“是厌咒,木偶戴孝。”
“戴孝?”徐老一听这名字就后背冒凉气,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怒道,“这是在咒我早死呢!”
想到这东西的作用,徐老赶紧把东西扔地上,扔了之后不过瘾,似乎还觉得来气,忍不住又狠狠踩了几脚。
雪白的木偶上顿时出现几个大脚印子,木偶的五官都被踩瘪了,原本微笑可爱脸已经变成的哭丧吊唁脸,十分难看。
景澄:“……”
怪不得听人家说“老小孩”,这么大年纪了跟个木偶娃娃都能置气。
徐老连踩了好几脚后终于发泄够了以后,轻轻喘了几口气,转头看向景澄,小心翼翼地问道:“景师,您觉得是谁想要害我?”
景澄看了一眼门口,缓缓道:“那就要看看是谁送给您的福袋了。”
徐老脸色一僵,不敢置信道:“难道真的是……”
而这时,徐老房间的门终于在外面人的共同努力砸门后不堪重负的倒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群男男女女冲进屋内,看见房间里这惨遭劫掠一般的场景,齐齐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个在人群中稍显年轻的女人走出来,环视一圈房间后,目光落在在景澄和老人身上。
她顿了顿,道:“爸,你没事儿吧?”
却不料徐老狠狠瞪了她一眼,厉声骂道:“滚!我不是你爸!”
下一场预告:进击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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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