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景象都被掩盖在了门后。
越无涯转过了身,叶疏随着他的动作将房间的布置尽收眼底。
是很简单的布置。
一张床,床边一个小矮柜,放着一盏夜灯。
唯一称得上非必要家具的是靠墙对着窗放着的一个巨大的书柜,和书柜前的桌椅。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毛笔一支不落地收在了笔筒里,书籍一列列规整得排列在书柜上,似乎还是按照新旧的顺序放的。
除此之外,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一地月光。
叶疏的脑海里骤然冒出了几个大字。
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一把掏出了张生,像抱一个小型玩偶一样抱在了怀里,眼巴巴地试图从自家的崽崽那里获取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张生也呆呆地回看她,不时傻乐几下。
越无涯把叶疏从肩膀上放到桌上,就看到了她怀里的小尸人。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刺眼得很,他皱了皱眉,伸手试图把张生先丢到一边。
大手直直地探过来,叶疏吓得瞬间闭上了眼睛。
这么快的嘛?!
这就要开始用刑了嘛?!
预期的痛感迟迟没有出现,反而是手里抱着的张生发出了一声听不清嘟囔,叶疏睁开眼睛,就看到张生正一嘴咬在越无涯的手指上。
叶疏:!!!
男主被咬了?!
她担不起男主变僵尸的责任啊!
她赶紧揉了揉张生的脸让他松口,等到张生终于不情不愿地松了嘴,她更是一把就抓过了越无涯的手指,上上下下地查看了一番。
越无涯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明明知道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也还是一直没有打断叶疏,等到她长舒一口气这才收回了手开口道。
“把他放到一边,我们谈谈。”
叶疏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把张生收进袖子里,才缓缓从头顶冒出了三个问号。
谈谈?要谈什么?
她一直以为越无涯把她带回来,无异于几种处理方式,最糟糕的一种是关押起来,一个时刻想着逃跑、能力危险的尸人,关起来就能解决几乎所有隐患,何乐而不为;稍微好一点的,可能也就是审问她一下,给她点辩解的空间,然后继续用一些手段来限制和控制她。
最好的可能就是什么都不问,继续像之前一样相处下去。
唯独没想过现在这种,越无涯想要和她谈谈。
谈话,而不是审讯。
她将信将疑地看向越无涯,背着光,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是什么都没动任由她看也已经很能说明诚意了。
“真的是……谈谈?”
叶疏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句。
越无涯点了点头,见她脸上还是带着些防备,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谈的时候我不会限制你,只要你不出这个房间。”
叶疏眼睛一亮,迅速举爪提出要求,“那你把我的符箓解了。”
越无涯的神色不变,也没见他什么动作,下一秒,叶疏就已经站在了地上,依旧是仰视越无涯,但是已经比之前舒服多了。
她眯了眯眼睛,迅速后退了几步,将将在越无涯脸色变化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别动,我们就这么谈。”
一场平等的谈话要从平视开始。
越无涯没有动作,叶疏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了符箓的压制,她整个人看上去都鲜活了很多,越无涯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又回想了一下才发现,是叶疏不再装疯扮傻了,他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这正是他所期望的,轻咳了两声,他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两分笑意:“你不装小孩了?”
听他这么问,叶疏就想起了一路上自己惊人的事迹,强撑着板着脸色说了一声要你管,耳尖却变得通红。
越无涯注意到了,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
没再逗她,他抛出了谈话的正题。
“我不能放你离开。”
这!是!谈谈的!态度吗?
叶疏听了,差点没反应过来,等到理解清楚他话的内容,就瞬间气炸了。
要不是知道必然走不出房间,出了房间也走不出越家,肯定转身就走。
现在她也只能一边气成河豚,一边……乖乖站在原地听越无涯接着说。
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确实强硬了些,又看叶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越无涯有些无奈地补充道:“其他的要求你可以随便提。”
呵,还有其他要求,等等,随便提?
叶疏缓了几秒才意识到越无涯说得,是让她提要求,原本自认已经变成一潭死水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
“不能镇压我。”叶疏立刻把最关键的原则性问题给提了。
越无涯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同意。
至于要求……
“灵石随便我吃?”叶疏犹豫了一番,先提了一个小要求。
“可以。”
这个要求就算叶疏不提,越无涯也会满足,他迅速点了点头。
“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叶疏眯着眼睛继续试探越无涯的底线。
越无涯这次犹豫了一下,加上了自己的条件:“在我身边百米的范围内,不可以害人。”
叶疏:“……”废话,我像那种会害人的小僵尸吗?
看在你又同意了的份上,就对你态度好一点好了。
叶疏心情好了些,已经几乎忘记了先前的不快,紧接着提出了新的要求。
“不把我变小!”
越无涯这回犹豫的时间有点长,几乎在叶疏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才给了答复。
“等到你再像人一点的时候。”
叶疏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确实也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她点了点头。“那就没别的要求了。”
越无涯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只有三个这么简单的条件,即使不装疯扮傻,他捡到的小尸人分明还是单纯得过分了些。
他压下喉头泛起的几点笑意。
*
约法三章达成了协议,叶疏难得没有被变小地睡了一晚上。
昨晚她提完要求以后,越无涯十分有诚意地保证以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给叶疏解开符箓,还把自己的床让给了她。
叶疏本来还准备推辞两句,在越无涯表示自己打坐修炼不睡觉之后就放弃了。
床是多么宝贵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打坐来浪费呢?
叶疏时隔多年,终于又一次睡到了床。
第二天醒来,叶疏又被变小放上了肩膀,不过今天加持的阵法就大了很多,据越无涯说只要她还在他肩膀上就不用担心被发现。
叶疏:“呵,果然!”
昨天还只能布一个肩膀大小的阵法呢!果然是骗我的!
叶疏谴责地看了越无涯一眼,冷哼一声,越无涯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两声打开了门。
被清晨有些湿冷的薄雾打了个激灵,叶疏又想起了另外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撑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遍昨晚上的协议,猛地瞪大了眼睛。
现在的情况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还是被变小,还是被带着跑,但是却多了个约法三章。
以前她要是逃跑是天经地义,现在她逃跑就是背信弃义。
叶疏:“……”今天也是被自己的愚蠢惊呆的一天。
*
直到一声熟悉的“嘎嘎”声,叶疏才从自暴自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不过刚才一段时间的沉思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叶疏顺利给自己找到了她很棒的理由,毕竟男主还答应了不镇压她呢。
其实就这一条也已经足够叶疏很长一段时间不想逃跑的事了,更何况,昨天提的要求里还包括了灵石,以后她吃越无涯的灵石就名正言顺了!
叶疏自我肯定了一番,这才将视线投向刚才声音的主人。
通体乌黑的喜鹊在头顶不断盘旋,视线盯着下方好像在想哪里可以下嘴一般,叶疏吓得瞬间站了起来抱紧了越无涯的脖子。
闻喜这是回来寻仇了吗?!
越无涯感觉到了脖子上的一点冰冷的温度,清冷的眸子微动,目光已经定在了闻喜身上。
注意到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某个还在暗处的身影顿藏不下去了,主动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在天上早就飞得又累又怕的闻喜就“嘎嘎”加了两声,落回了他肩膀上,诉苦道。
“主人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这人一剑斩啦!”
方闻醉大笑两声,拂了拂它身上光滑的黑羽,假装训斥道:“要不是你盯着人家看,他怎么可能拿剑吓唬你!”
人家二字被他单独点出来,似乎一语双关,目光更似有若无地落在越无涯的肩膀上。
叶疏恍惚间觉得对方似乎在看自己,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方才一路走来,那些守卫分明都对她视若无睹。
越无涯注意到她的惧怕,装作拍了拍肩膀,碰了碰她的脑袋安她的心,这才看向方闻醉。
“方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院?”
闻喜抢话:“主人是来帮我找公道的!”
越无涯故作疑惑:“公道?”
方闻醉眯起了眼睛,仿若无意地解释了两句:“它前日里被一个小姑娘给欺负了去,成天喊我给它讨个公道,也是头疼。殊不知若不是它爱玩笑,人家小姑娘又怎么会欺负了它去。”
方闻醉接着问:“越兄你说是不是?”
这是熊孩子被套路了,然后要找家长的戏码?
叶疏古怪地看了一眼方闻醉肩膀上,犹自得意的闻喜,看不出来这只鸟还有这么高的智商啊……
越无涯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叶疏一眼,见她浑不在意,抿了抿嘴角淡淡道:“既然那是小姑娘,那当然是不会有错的。”
方闻醉闻言大笑了两声,朝着越无涯举了举手上的两坛好酒,“无涯兄,许久不见你可与从前大不相同,不知今日可愿与我开怀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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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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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约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