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 第6章 下山

农用的三轮摩托车，后面的车厢里坐着三个人跟一堆用布袋装好的药材。

除了李狗蛋非要陪同之外，另一个人是李大柱的儿子李二狗，这对父子档联手打通了村镇采买的道路，走向了致富路。

进城的路远还难走，李狗蛋一边在车上颠簸，一边问齐长生怎么突然要进城。自打齐长生把李大生从山里救出来，李狗蛋对“老神仙的徒弟”又多了几分好奇。

齐长生还穿着那身破旧布衣，背靠着装换洗衣服的布袋，怀里抱着装了法器的包裹，整个人随着车上下颠簸，有几次差点被甩到车外面去。

本来小巧精致的脸看起来比往常还要白了几分，连那红唇都有些失了血色，第一次体验这种东西，她的心里是慌乱的，偏偏面子上不能显露半分，装作一副淡定的模样，其实心里后悔的快要吐血。

这奇奇怪怪的铁疙瘩会不会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挺累的，按这个速度想向南千万里，估计还没等找到小师兄，她就被活活颠死了。

有齐长生在，李狗蛋跟李二狗显得拘谨很多，但没过多久两人就憋不住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风大，把人的声音都吹散了，齐长生也没打探别人的八卦心思，只是隐隐听见什么药材不好找，又说到齐长生昨天救回了李大生，最后两个人把目光落在了齐长生身上。

李狗蛋看着齐长生张了张口，又不知道应该喊她什么，按照年龄跟辈分，他们两个同辈，齐长生年纪似乎还大一些，再加上平时里有不来往，似乎喊什么都显得刻意，他思索了好久才开口问她说：“小神仙，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出山啊？”

村里人都知道后山住着个老神仙，老神仙在那住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到过村子里来，每每都是李猎户帮他采买粮食跟生活用品，作为回报，道长会让李猎户转告村民，什么时候会下暴雨，什么时候有饿极的野猪过来祸害村里。

但他从来没下过山。

后来道长故去，他们才知道道长有个小徒弟。小神仙到了村里，住在村尾的猎户家，听说常往山里去，但没听说过她进城。

所以这次大家都挺好奇。

李二狗偷摸把耳朵支棱了起来，他也好奇，不过因为做生意经常在村里村外跑，平时见齐长生的次数少，反而听的比多，这次见面心里挺怵她的，这次有人先忍不住，又岂有不听的道理。

齐长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小神仙”是在喊自己，她淡淡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看见了两双充满好奇的眼睛。

“找人”

李狗蛋想问找谁，又发觉自己似乎问的太多了，只能又转过来跟李二狗聊天，问他是不是在镇里买了房，小孩的成绩怎么样，如果要买房的话是不是要带什么身份证户口本。

总之是一些齐长生听不懂的话。

山里的空气清新，混着车轮卷起的泥土，散发出乡土的气息，是齐长生熟悉的味道。耳边是车子发出的轰鸣以及两个大男人碎碎念的说话声，在半天以前，齐长生肯定想不到男人居然也能八卦成这样。

苍龙山变得越来越小，太阳也从东走到西，路才渐渐好走了起来，或者说，他们才走到真正意义上的“路”上。

齐长生吃了点东西，看见零星分散开的房屋，沿着路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看见人烟。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李大柱才开车到镇里，他把车停在镇中心停车的地方，有路过的车辆都会在这里上下客。

李大柱是见过世面的，问齐长生有没有钱。

齐长生没钱，不过临下山的时候，长臂猿跟锦鸡给了她几株百年的药材，她有药材，可以卖钱。

李大柱就调头，开车到常去的收购药材的地方把药材卖了。

几百年的野生人参跟何首乌，住在山里的人都没见过这种好东西，收购药材的商人给了个价，问他们卖不卖。

“我要到东方去，大概需要多少钱？”齐长生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如果不是这次下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粉粉的毛爷爷。她只见过冥币，跟这个有点像，不过冥币更大、做工更粗糙一点。

“你要到东方哪里去？”药商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人跟事，自我感觉优越，“东边不少城市我都去过，你说个地，我给你算算要多少路费”。

齐长生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到底在哪，现在差不多就是一抹黑。不对，她比一抹黑好一点，起码她知道该怎么找。

小师兄好歹也是跟师父学过的，就算学术不精也应该能算出来子女的劫，只是没有办法解。所以他只能向天地借法，用风水术养人，想尽办法瞒天过海让她多活一年半载。

要说借风水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借龙脉之势，还得是条大龙。

“有地图吗？”齐长生问他，“龙脉的走势图有吗？”

纸质的地图是没有的，更别说龙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现在网络发达，触屏的智能机渐渐普及。药商当着齐长生的面打开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把图片点开给齐长生看。

齐长生看着这巴掌大的轻飘飘的玩意儿，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一个东西居然能有这种本事，比她学的术法更加神秘莫测。

再看看这人根骨，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居然也能掌握，这让齐长生露出震惊的目光。

看着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居然连手机都没见过，药商跟李大柱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次了，知道他是从苍龙山里出来了，就估摸着这个小女孩也是山里人。

山里又没信号，有手机都是摆设，药商再看了齐长生两眼，心说苍龙山的风水真好，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姑娘。

唇红齿白，那一身旧衣裳也挡不住她身上流露出的淡然气质，像是大城市里书香门地的大小姐似的。

尤其是那皮肤，啧啧，像是豆腐做的一样白。

齐长生上手的很快，她翻了几张图，大概确定了方位，不过具体的位置还得她到了才能做决定，于是她在地图上指了几个地方，问药商到那大概有多远。

药商瞅了一眼地图，见她点的是江浙那一片，再到网上一搜，好家伙，省会离这2000多公里。

还得转车。

“你这得到前面的十字路口等到县城里的车，再到汽车站买票，你要赶时间就坐车到春城搭飞机或者高铁，不然的话坐汽车得一天一夜。”药商看见齐长生一脸茫然的样子，再想想她看见手机都一脸新奇，又好心提了一句说：“买票你会吧？到售票口拿身份证买票，告诉卖票的你要去哪，完事给钱就行。”

齐长生更茫然了，她看着屋里围着的几个大男人，悠悠地问了一句。

“身份证是什么？”

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跟她一起来的李大柱最先反应过来这个祖宗从没下过山。

“户口本，有户口本就能去镇里派出所办身份证，户口本你知道吧？十几年前镇里专门有人坐驴车去庄子里挨家挨户办的那个。”

“红色的，红色的小本，里面是黑色钢笔写的信息”

齐长生想了想，没有。

清平道长过世十六年，在世的时候一直住在山里，除了李猎户鲜少有人会到那里去。至于办户口这件事她也没听师父说过，想来是把他们二人漏了的。

“没有身份证户口本可坐不了车，除非是半路载人的大货车”，药商也没有办法，“小姑娘家里人呢，让他们赶紧过来问问能不能补办户口，这么俊俏的姑娘在山里多浪费啊。”

不管她家庭条件如何，有没有文化，光是这张脸就得有不少人来追。

李大柱跟李狗蛋对视一眼，摇摇头。

“她家现在就她一个，没旁人。”

搞不到身份证明，就买不了票，齐长生意识到可能她到南方去，也得处处要这个“身份证”。人可以借鬼力走鬼道去东方，但没有这个身份证明，可能会被遣送回来，齐长生知道鬼是有“鬼籍”这种说法的，估摸着人也差不多。

这百年老参一时间也没办法定下到底要不要卖，就只能让齐长生装好，再带她去镇上的派出所，看看户籍能不能补。

镇不大，车没开多久就到了，齐长生看见蓝白风格的装修，也看见里面穿着统一藏青蓝色衣服的人。

“办什么的？”临近下班派出所办事的地方也没人排队，里面的民警端个杯子在喝茶，看见几个人过来了，把杯子往台子上一放，伸着脖子问。

“我们是苍龙山脚下李家庄的，十几年前不是办户口，漏了一户人家，现在没户口也没身份证，看看能不能办一下。”李大柱搓搓手，“这不准备外出，没有身份证没办法买票。”

办事的民警“哦”了一声，又问是谁要补，李大柱指了指齐长生。民警又问家里几口人，李大柱说就她一个了。

那民警正准备再问两句，就见里屋里派出所所长匆匆忙忙跑出来了，衣服都没穿好，空荡荡的衣袖在空气中甩动着，他手里还接着电话，眉目间都是焦急。

“省里的科考队迷失在苍龙山里了？最后一次发出信号是两天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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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