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辰和花不坠到了杭州之后,一人牵了一马缓步走在街道上,只见杭州依旧是如往日的繁华景象,街道旁楼阁店铺林立,行人车马来往不绝,摊头叫卖不止。花不坠随云北辰一路走来,虽也经过不少繁华的城镇,但都不及此处,只见道路平坦宽阔,路上有不少鲜衣怒马,看得花不坠新鲜欣喜。
忽然花不坠问道:“这里什么地方有当铺?”
云北辰不解,道:“你去当铺干什么?你要当东西?我看你身上除了你那把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吧,而且当铺的伙计看到你这把剑,铁定把它当成了破铜烂铁。”
花不坠道:“我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你忘啦?就是笑银铃头上的珠钗,钗子上的两颗珍珠都不小,一颗就值不少钱。”
云北辰虽不是在杭州内居住,但是曾经常来城内,因此对杭州中的街道店铺布局颇有了解,于是指着东边的一条街道,“这条街道第一个路口向左拐便有一家富升当铺。你现在很缺银子吗?我在这里倒是有个住处,我们不用住客栈。”
花不坠道:“不是住客栈的缘故,我说过有了银子之后要请你到最好的酒楼喝酒,既然来了杭州,想必这里有上好的酒楼。”
云北辰这才想起花不坠确实说过这话,又立即想到这里最好的酒楼应该就属红裳的揽秀楼了,不过在那儿吃一顿确实花费不少。他道:“你真的要请我去最好的酒楼喝酒?”
花不坠昂首拍胸道:“那是自然,我说过的话怎会失信?”
云北辰道:“我知道这里有家叫揽秀楼的酒楼不错,我们不如先到那里歇歇脚。”
花不坠没有来过杭州,自是全凭云北辰说了算,当下立刻答应。两人来至揽秀楼,只见揽秀楼外观富丽堂皇,飞檐画栋,此时正值正午,楼内客人众多,各个穿着罗缎华服,高谈阔论,在楼外便可听到里面说笑不断。
两人把马拴在附近的树上,施施然走进酒楼,立刻有伙计出来迎接。只因云北辰曾喜欢在这里喝酒,那个叫阿贵的伙计是认得他的,上前笑盈盈地道:“哎,这不是辰公子吗?您很久没有光顾我们酒楼了。”
云北辰道:“给我们一间包厢,再来一壶好酒和几样小菜。”
阿贵一边带路,一边道:“小的知道,还是照原来的规矩,是吧?话说公子好几个月没来了,我们夫人还经常惦念着公子呢!”花不坠一听,还以为是这酒楼的老板娘与云北辰有私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云北辰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走上楼去。阿贵带着两人进了包厢,在门口躬身道:“两位公子请,这包厢还是辰公子您原来最喜欢的一间。您既然来了,我这就去请我们夫人过来跟您打声招呼。”
听到阿贵噔噔噔快步下了楼,花不坠脱口笑问道:“你和这里的老板娘是什么交情,怎叫这里的伙计如此殷勤?”
云北辰倒了一杯茶解渴,然后慢悠悠地说道:“老板和客人的关系。”
花不坠脸色狐疑,心中暗道:“既然伙计刚才说要请他们老板娘过来,我待会儿一见便知。”
过得片刻,只见有一红衣美妇人过来送酒菜,柔声道:“几个月不见,你竟然还带了个如此可爱的朋友过来。”
花不坠一见红裳,立刻就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一身华贵美丽的夫人。红裳还是原来的样子,一袭艳红锦缎,身段高挑袅娜,宫髻高挽,头插红玉簪,一双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把端盘上的一壶酒和四样小菜一一端到桌上。
云北辰道:“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花不坠。这是揽秀楼的老板娘红裳夫人。”
花不坠一双眼睛盯着红裳看了好久,竟不知问候。红裳看他那惊愣的模样,眉眼一挑,笑道:“这位花小兄弟可真是有趣。”
花不坠这才知道自己失了礼数,再偷偷看了一下红裳那柔媚的双眼,连忙问候道:“夫人有礼了。”他本是出身山野草莽,所见女子皆为普通淳朴,不曾见过如此艳丽华贵之人,因此才不经意间出了洋相,倒也并非是贪图红裳的美色。
红裳笑道:“那我就先行出去了,两位公子请慢用,若是有什么吩咐就拉旁边的铜铃,自会有人过来伺候。”
云北辰道:“可否请阿贵当一回跑腿的?”
红裳道:“公子有何事?”
云北辰叫花不坠拿出那支珠钗,说道:“这里有支钗子,想请阿贵到当铺里去当了,价钱合理就可以。”说着,就叫花不坠把东西拿出来,钗子的样式倒也一般,只是上面的两颗珍珠都如龙眼般大小,光泽夺目。云北辰没问钗子主人的意见,当即就做主将其中的一颗珠子摘了下来,“当了这支钗子可惜,就把这颗珠子当掉好了。”
红裳捧过珠子,心想当了这支珠钗可惜,拆了这支珠钗岂不更可惜,她哪里知道这原本就不是花不坠的东西,是别人送他的一件酬劳而已,“眼下正值午时,恐怕要等上些时候阿贵才有空,还请公子稍后。”她看多了来往客人,阅历不凡,自知云北辰手头素来宽裕,从没有为银钱发过愁,八成是他身边的那个花小兄弟有银两上的短处,但这其中的道理,怎好说出口?
云北辰道:“这个自然。”
待红裳出去之后,云北辰将剩了一颗珠子的珠钗还给花不坠,“好生收着吧!”
花不坠道:“你怎么让酒楼里的伙计去替我当东西?”
云北辰道:“他们对于银子宝贝可比你在行得多,值几个钱心里清楚,也不会被当铺里的伙计给蒙骗。”
花不坠觉着说得有道理,他对银两确实没有多少概念,只要够自己吃喝便可,多少并不计较,在这豪华的酒楼吃一顿,或是让他啃一个坚硬的窝窝头,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两人吃了一会儿酒菜后,花不坠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上南屏山?”影阁是他这一路的目的,他一心想见影阁中的那些高手,尤其是白宇,若是有可能,还想与其中的几位比试比试。
云北辰夹一片牛肉送到嘴里,细嚼了几下后吞到胃里,徐徐道:“不急,明日再去。”这张羊皮纸在他手里已有五年,曾经一度日夜查看思索,始终不能窥探出其中奥秘而选择放弃。五年既已等过,又何况这区区一天的时间。
花不坠饶有兴趣地道:“你说你去过影阁,那影阁中的高手你见过几位?”
云北辰道:“不多,除白宇之外,也就见过鬼一、秦絮烟、西沙他们几个,白宇手下的人时常外出执行任务,我又不是经常去他那儿,因此多半照不上面。”他兀自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又道:“你的志向是要当惩奸除恶的大侠,但是影阁所做的事情并非侠义,而是收钱买命的勾当,你为何如此向往到影阁一探?”
花不坠道:“你说的自然不错,我与白宇等人道不同,也看不惯他那行事作风和收钱买命的生意,但白宇此人在江湖上真的是赫赫有名,传闻他二十岁不到便名满江湖,一手古今未有的暗器和轻功更是无人能及。你说这样的高手,我怎能不求一见?”
云北辰淡淡一笑,,“说的也是,他于弱冠之年继任影阁阁主,一身武功虽承自他父亲,但见过他父子俩的人都说白宇已然超于他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完一顿,又道:“我看你的剑法与白宇的功夫截然不同,他手下的鬼一也是一名剑术高超的剑客,你们俩倒是可以一较高下。”
花不坠初出江湖不久,近来打败幽灵谷的白绫仙子还有声如钟笑银铃这对雌雄大盗,都没有使尽全力,因此可说的上至今还未遇上高强的敌手,正是春风得意、自得意满之时,一心只想找更强的对手对决,只听他甚是骄傲地说道:“找人比试当然是要找厉害的人比,既然白宇比你说的鬼一厉害得多,又是鬼一的主人,那我当然是找白宇的了。”
云北辰知他学剑才不过三年的时间,尽管祖上留下的剑法招式奇特,奥妙无穷,一把削金断玉的黑铁剑也算得上是神器,然而若是与影阁中白宇和他手下的几人相比,终究是学武尚浅,此刻见他颇为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便说道:“我虽未和白宇过过招,但也见过他摘叶飞花的绝技,一招便能割破对方的喉咙。要知一人的功夫只有练到上乘境界,方可把一草一木都当成武器。况且……”再饮下一杯酒,“若是我与白宇比试,纵然我有信心不输于他,恐怕也要费上好些功夫。”
花不坠听云北辰如此夸赞白宇,想必白宇当真是不好对付的绝顶高手。于是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勤加练习剑法,将祖父留下来的三锋九式剑法一并练全练透,达至人剑合一的高手境界之后,方去找白宇一决高下。一想到自己的剑法尚未完全,花不坠本就有一股子好胜心,心中立刻充满了自我勉励。
这顿酒菜过后,他们两个又在包厢里休息了片刻,阿贵叩门进来,手里用一张手绢捧着些银子,全部放到桌上,从怀里拿出当铺里给的收据,道:“那颗珍珠确实是件好东西,当铺里的伙计见了连忙叫他们掌柜出来再仔细看看,最后敲定一百两银子。只是他们当铺今天做了一笔大买卖,百两的大银锭没了,只能出些碎银子。公子,全在这里了,这是收据,还请两位仔细点点可否有差错。”
花不坠没有想到珠钗上的一颗珠子就能值一百两,一数银两,分文不差,道:“多谢这位小哥了。”这时,云北辰向花不坠递了个眼色,示意给阿贵些个跑腿的钱,却见花不坠不甚理解,便随手从中捡了一两银子递与阿贵手中,说道:“这是花公子给你的跑腿钱,赏你喝酒用的。”
阿贵接过银子,一谢再谢。等阿贵喜笑颜开地走后,云北辰才说道:“这是装成阔人的伎俩,那些个伙计收点小费是平常之事。”
花不坠虽然从不在意钱财,遇见穷苦人也总会仗义疏财,可他从没有在此等酒楼里喝过酒,也从未叫伙计做过事情,因此不知其中道理。
这日,两人没有投宿客栈,而是去了云北辰昔日所住的清溪涧,此处离杭州不远,就在西郊的一个山谷中。离别几个月,谷中事物全无变化,木屋中的家具一应还在,只因许久没有用,上面积了一层薄灰。
花不坠见此山谷甚是清幽,望眼四周,满目的青山绿树,山谷中有一小溪从山头流下,溪水潺潺,动听得很。纵使到了晚上,这里也是景色秀丽,朦胧雅致,夜晚月华皎洁之时,溪上更是星星点缀,不远处的林子里不时传来阵阵鸟鸣声,宛转悠扬,绕人心田。他向云北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云北辰盘腿坐在榻上,正在闭目打坐,道:“夜莺的声音,山上的林子里有好几只夜莺,每到晚上总会啼鸣。”他初来的时候,深觉那夜莺的鸣叫声甚是扰人夜晚清静,但是一来随着他内功修为增高,二来也是因为住久了习惯的缘故,现在那些个啼鸣已吵不到他。
花不坠不禁叹道:“这真是个好地方,亏你有个这么好的住处。不过是个隐居的好住处,像我这样四海为家的人,就算这里环境再优美,我也呆不久。”
云北辰心下暗暗同意,他选择此处为家,本是想在这里安心修炼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