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它也没能量了?”余殃奇道。
“嗯嗯,只有沉睡这种可能了。不然怎么会认不出少主呢?”流云很真挚地回答道。
那诚恳的眼神看得她有些闪躲,只好强笑道:“噢,确实,它睡得太死了。那要怎么把它唤醒,让它认主呢?”
“这个……流云不是很清楚。”流云为难道:“息壤乃母尊灵器,在她闭关之时也会跟着沉睡。但它沉睡时,也会化作戍卫之器,守护族人安危,不动如山。”
“虽然息壤此时严防死守,毫无破绽,但少主可以试试灌入灵力!”
“怎么灌入灵力?”余殃问道。
流云:“调动灵海中的灵力便可。”
“灵海?在哪儿?怎么看?”她对这个世界的能源运行体系还是一团雾水。
流云也懵了:“就在灵台当中呀,无论修士还是妖煞,入道第一步,都是先筑灵台,后辟灵海呀。”
子时已到,一人一影此时已经走到僻静野外,余殃也已全部化作骷髅形态。
她扫了眼自己身体,骷髅眼眨巴了一下,道:“我这空心身体,也能有那玩意儿?”
“……”流云沉默片刻,随后试探问道,“少主,可否让我一观?”
她在原地转了个圈,道:“你看吧,什么都没有。”
流云却化作一缕黑烟,缠绕其身,最后钻入她心口处。
它甫一进入余殃灵台内,不由震动。
听流云突然沉默,余殃还有点心里打鼓,怕流云看出她的不同之处。
问道:“喂,怎么样了?你看到什么了?”
忽然,她体内不由得升起一丝哀伤之意,这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情绪。
“怎么回事?是你在影响我吗?”她疑惑道。
却听灵台处传来流云伤感的声音。
“少主,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过去呢?”
流云进入她的灵台之后,入眼尽是被炸毁后的断壁残垣,而那灵海也是一片干涸。
“怎么会这样……”流云呆呆地悬于枯竭的灵海上,周围全是枯死的虚无。
为何少主的灵台是一副坍塌之态?
如果是常人如此,早已形神俱灭。她到底受过何等折磨……
余殃心里咯噔一下,声音有些发紧,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呜咽。
“少主……你的灵海……已经干枯了,呜呜呜。”
还以为多大点事。
她反而松了口气:“所以呢,你要给我哭出一片海吗?”
流云在她灵台废墟中飘来飘去,捡起一枚枚的残损灵片,试图修缮灵台,但这里还没修补上,那里又坍塌了一处。
它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怕灵台土崩瓦解。
它丧气道:“少主,我现在帮不了你,灵台损坏得太严重了。”
“哦,有什么危害吗?”余殃飞快向前行进,像一阵风。
“你的修为会止步不前,灵力受限。”流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它遭了罪一样,它心疼道,“少主,你发生了什么?为何灵台像被引爆了一般?”
余殃反问道:“那一般什么情况会导致灵台严重损坏呢?”
“譬如内里失控,导致灵力爆破,又或者是受了极大外力冲击。”流云忽然想了起来,“难道是之前你和那太衍修士引起的爆炸导致的?”
余殃沉默不语。
流云接着自言自语道:“可如果那股力量能伤及灵台,那肉身必定化为灰烬了,为何少主的骨头毫无损伤?”
“可能我天生硬骨头吧。”她胡诌道。
流云离开灵台,缓缓渗入其骨骼之中,惊讶地发现,她的根骨异于常人,竟有股息壤的气息。
它激动道:“少主!是息壤!它为你滋养了根骨,所以即使灵台崩塌,你的也根骨健在!保全了性命!”
闻言,余殃心念一动。
流云现在错把她认成魔族少主,且不知道她的原身早已灭亡。所以诸多猜测并不真切,但某些地方或许说对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问道:“流云,我也有些好奇。你为何并不确定自己少主长什么样,但却笃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总不能是凭感觉吧?”
一缕黑烟从她的心口散出,化成一只小狐狸,它蹲在月光明亮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老实答道:“是的少主,我起初就是凭感知认定你的。你将我救上绝命崖后,我就更加笃定这个感觉了!”
“……”余殃闻言一趔趄,险些被自己绊倒,“这么武断?涉及魔族复兴之事,你就这么靠感觉判断的?”
那就别怪我将错就错了……
反正这傻狐狸走哪儿都会被人唬,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至少还能给它留点情面。
流云没说话,迎向月光,影子更显浓稠。它踱到余殃身边,将前掌搭在她身上,
轻轻抖动毛茸茸的尾巴,昂首发出类似呼唤同伴的狐狸叫声。
余殃不解它在干什么,却在它搭上爪子的刹那间,自己的感官被放大了数倍。
阒然的夜晚,瞬间变得躁动。
“簌啦——簌啦——”
她能捕捉到方圆十丈的树叶每一道抖动声。
她闭上眼睛,沉下心感受。
晚风“唰唰”拂过稻田里的秧苗,“咔哒”一声,吹翻了贴在茎秆上的蝇虫。
蚯蚓翻地,带出了湿润的泥土。
她的鼻尖萦绕似有若无的芳草香。
“哐嚓——”
她甚至能察觉到自己的灵台又倒塌了一角。
“少主,你感受到了吗?”
随着流云收势,她耳边的声音便渐小渐远了。
余殃回过神来,问道:“这就是你的本命道法吗?”
它晃动尾巴,仰着头感受月光的清风的沐浴,答道:“因为流云现在只是一缕残影,所以只能对身边的万物进行感知,无法更远,也不能与它们建立连接。”
它走到余殃面前,很认真地说:“虽然流云能力被削弱了许多,但我仍然能感觉到少主的特别,你有别于流云见过的所有人,包括魔族、人界和修士,你仿佛不属于这里。”
余殃的笑容有丝僵硬:“是吗?那你还认定我是少主?”
“因为我的少主,本来就是最特别的人呀!母尊曾说过,少主是她见过最灵慧可爱的灵胎!”
“少主蕴天地灵气而生,虽化形晚,但开窍早。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在魔茧中修道了。如若得道,便是真正的不死不灭,拥有源源不断的生机!”
流云本带着一股骄傲,随后因为想到了什么,又生出一丝怨气,咬牙道:“但也因此,召来了仙门伪君子的觊觎!”
它与仙门的仇恨不是一时能说清的,便深叹一口气,把话题回到了余殃身上。
“少主天赋异禀,迟迟不能化形。魔族长老曾说少主‘虚空之状,廿后而破’,所以需蕴灵二十年,才能化形出自己真正的本体。这样算起来,还有两年呢。”
它绕着余殃转了两圈,好奇道:“少主,所以你现在才会仅存灵骨,没有身形吗?而白天的肉身,是你夺舍了吴家小儿吗?”
余殃骷髅眼闪动,眼下也无法再搪塞了,只能根据流云方才说的,捏造出了一个来由。
“算是吧,但我并非故意的,只是一些机缘巧合。”
“我没被仙门抹杀,而是多年囚禁着,他们似乎是想从我身上挖掘出魔族秘辛,但一直不得法。他们前些日子不知门中有何要事,看管的人手变少,我便趁其不备,逃了出来。”
“冥冥之中仿佛有指引似的,我来到此处,恰好遇见了快要亡故的吴善,便借其附体。随后便有一把神秘的斧头落在吴家,我以为是什么巧合。今日才知,是息壤的守候。”
从只言片语中,流云便感受到她的不易,感叹道:“附体寄灵只能在生死之间,错过一寸都不可成功,看来这真是命中注定!”
“是的,但我也必须搞清楚吴善的死因,不能白占了她的身体。”
这是余殃唯一的真话。
“好,我会帮少主调查清楚的!流云不会放过伤害你和小善姑娘的任何人!”它气势勃勃地宣告道。
余殃闻言,歪头一笑:“很好,小影子气势倒是很足,如果能帮我挥动斧头,就更好了。”
流云立马讪讪道:“少主你知道我现在做不到的……”
“如何才能做到呢?找回你的本体?”余殃问。
“对的!虽然无法发挥息壤半成灵威,但是唤醒它还是能做到的!”它保证道。
“那怎么找回你的本体呢?”
“就在绝命崖下的万骨洞穴中!”
余殃摩挲下巴,疑惑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自己找回?”
“洞穴外有太衍的尊者合力布下的结界,我无力破除。”它有些垂头丧气。
“那要怎么破除?”余殃眯起骷髅眼,远眺高耸的绝命崖。
“用息壤可破!”流云气势高涨道。
“……”余殃一阵无言,“合着我们现在碰上了一个死胡同呗。”
“嘿嘿,少主不急,唤醒息壤也可以靠你自己,只要修复灵台,让灵海重新充盈起来,催动息壤也只是时间问题。”
“待息壤成为你的利器,我们也该让那些修士尝些苦头了!”流云眼中露出丝丝恨意。
余殃却咂咂嘴,心知果然没有白捡的大便宜,看来还是得先研究一下吴善的这幅残躯。
“那你知道要怎么修复灵台吗?”她问道。
流云思索片刻:“少主的灵台现在仍在塌陷,不如先吃些丹药止损?可是去哪儿弄呢?”
“丹药吗……”余殃脑中浮现出宋琅月沉眠病榻的画面,她身边灵药多到摆不下。
流云挠挠头:“唔……少主,不然我们去采些药草,自己炼化?只是有些费时……”
余殃脚下步伐更快了,说道:“没事,有个朋友可以借我一点灵丹妙药。”
流云好奇地问道:“谁啊?”
“美、味、小、点、心。”她逐字轻声道,脸上散发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
她们一人一影,像风似的掠过禁地,前往另一个闲杂人等不敢近观的地方——怀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