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录 第23章 难念经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打死你打死你！”佘梅一手撑着棍子，一手噼里啪啦往夏毓文胸口上锤。贺贞双眼通红地流着泪，夏逐渊则一副拉不出屎的表情，即尴尬又冷漠地在一旁看着。

夏侯青看到这一幕时，心血“突突”往上涌，快步上去一把攥住佘梅的手，往旁边猛一扯，佘梅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哪来的老泼妇！敢对我父母无礼！”

夏毓文与贺贞纷纷吓了一跳，贺贞作势要来拉夏侯青的手。“娘你走开。”夏侯青将她轻推到一边。

夏逐渊身形一抖，接着立马将佘梅扶了起来。

“是你？原来是你？”佘梅瞪着夏侯青，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居然……你居然还敢打我？你……你打我……你打你的长辈！”

夏侯青冷笑，“乱攀亲戚呢！我们一家认识你吗？再敢对我父亲动手我就把你的手给砍了！”

“你……”佘梅被气咽，环视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突然哭天喊地起来，“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 我的天爷呀！请各位街坊邻居做主。这男的叫夏毓文，女的叫贺贞，这个小……”她出口就想叫小贱人，却急时管住了嘴，“她叫夏侯青，他们本都是钦州人士，是我的不孝儿子一家。当年这个毒妇，”佘梅指着贺贞道：“当年这个毒妇常常不服我这个婆婆的管教，有一日竟要将我置于死地，老婆子我被她推下台阶摔断了这条腿！我家老头子大怒，本想报官将她依法处置，最后我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便作罢了。没想到三天之后，他们一家竟都跑了。今日才在这里得以相见……”她痛哭流涕道，“孩子，我不知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呜呜呜……”

“这家人隐藏这么深？居然是这样的人？”

“爷爷奶奶也太可怜了……”“跟他们做邻居会不会有危险啊？”

“这还是人嘛？简直禽兽啊！”

“看不出来啊！”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起来。

贺贞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数落，只觉得胸膛有血直冲双眼与脑顶。她不停地摇头，眼中满是泪花，指着佘梅半天才艰难地憋出一句:“你胡说！”

“阿贞！”夏毓文扶住她。

“娘!” 夏侯青担忧地看着可怜相依的父母，见周围层层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人，而那阴损无比的老太婆正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偷笑，顿时大吼一句：“都给我闭嘴！”“你们自己家那点破事都搞清楚了吗就来对别人评头论足？”

众人被这一吼，都闭上了嘴巴，偶然还有一两声嘀咕。

“你们了解他们的为人、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吗？”她目光转向佘梅，从上到下扫视，看得佘梅反射性地恐惧。“你们命够硬运气够好啊，”夏侯青讽刺道：“被你们大祈第一大孝子抛弃了，竟然还能辗转到这里，企图吸我们的血？可惜我告诉你，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任你拿捏的软柿子了！”

“既然在场的诸位好管别人的家长里短，那我便将我与她两家恩怨道明。此对老夫妇曾经确实为我的祖父母。他们养育有二子，在二子尚年幼之时，因祖父有一兄弟没有娶亲而膝下无人，为使兄弟血脉得以传承，祖父将仲子即我的父亲过继给了伯公。谁料我的父亲还未到伯公家，伯公便突发疾病而亡了。”

“我父亲便又回到了祖父家中。可谁想就因我父亲之名从族谱上入了伯公一脉，我的好祖母便再也未将他当亲生儿子！”说到此时夏侯青愤愤不平地瞪了佘梅一眼。“成年以后的二子，老大油嘴滑舌善讨人欢心，仲子聪颖强干却口拙寡言，更是招他们所不喜。我不明白，同是十月怀胎所生的骨肉，为何不能一视同仁？若不能一碗水端平，那为什么还要生下第二个儿子让他受罪？”

“后来两个儿子都娶了妻子。理所当然的，你不喜我的父亲便也厌恶我的母亲。可怜我母亲从嫁进夏家起，便过得连佣人都不如，受你的苛刻虐待。更别说后来，伯娘为你生了两个宝贝孙子，而我母亲只生下了我，你嫌弃我是个女孩，对我和我母亲更加是动则打骂！”

“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九年前，你害死我母亲怀胎七月、尚在腹中的胎儿！若不是李家爷爷华佗在世，我母亲也一定是要随那孩子去了。我那以孝为天、容忍了你作妖近三十年的父亲终于忍无可忍，与你们三击掌断绝关系，带着母亲和我在凤州定居，我们一家三口才正常地生活起来。”

“幸好老天有眼，”夏侯青忽而轻笑起来，“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情还不错。”

“你……你……你这个孽障咳咳咳……”佘梅气得咳嗽起来，最后喉咙里“咔”的声吐出一大口浓痰。“就算我们断绝了关系，我们骨子里流的也是一样的血，我也还是你祖母，你这个不肖子孙！”

夏毓文眼眶一红，就想上前。可夏侯青却预知回头，眼神固执地看着他。夏毓文眼中越来越难过，可脚却摄于夏侯青的威严而动不了。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嘛！”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是敦厚淳朴的胖婶又发挥她的古道心肠，“不都说啊，这一家人就没有隔夜的仇，这你们一家都分开快十年了，什么仇什么怨也该消啦。你看着这老爷老太太现在也挺可怜，你们就……”她的视线对上夏侯青豺狼一般的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声音忽而发不出来了。

夏侯青突然“呵”的一声笑，在胖婶看来简直是笑如恶鬼，听她道，“原来是胖婶，您家的女儿漱蕊今年应该有十岁了吧。”

“是……是啊。”胖婶讪讪道。

“唉，胖婶啊，真是可惜了我母亲当初怀胎七月的那个孩子，若是个男孩，今年也有十岁了。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不然可以来个亲上加亲，让你家漱蕊嫁入我家做儿媳。”夏侯青抬了抬眼，“到时候该让她做什么好呢……”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好像叫媳妇熬成婆是吧？那就让漱蕊走我母亲走过的路就好了。让她天天天没亮到我父母房前去请安，站到日上三竿就好。打扫、洗衣、做饭也让她一个人干，增强体魄嘛，好怀孕。不过怀孕了也不能闲着，因为夏家不养闲人。冬天也辛苦下去河边浣衣，隔三差五去祠堂孝敬一下祖宗。饭就别吃了，祖宗也不吃饭。要是忤逆祖宗心意生了个女儿，那可就有难了，鞭打会像呼吸一样来的简单。哦也许女儿根本生不出来，毕竟可能我兴致来了，会把她从台阶上推下去让她一尸两命哦。你觉得怎么样？胖婶。”夏侯青嬉笑着看着她。

“你……你……”胖婶伸出一根圆润的指头指着夏侯青，气得发抖，“你是不是有病？发生这种事情我非要跟你拼命不可的，让我女儿嫁进你家？你做梦！”

夏侯青还是笑，只是那笑容逐渐就变得落寞，“看看，我还只是说说而已，你就想要跟我拼命了。可见，事情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你们都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可若坏事真正落到自己头上，你们就万万不肯罢休了。所以，你们究竟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劝我？”

众人都沉默下来。

“你……”佘梅恶狠狠地瞪着她，高声嘶喊道:“我要去告官！大祈以孝治天下，我要去告你们不赡养父母的罪过，让你们……让你们通通去坐牢！”

“你去啊。”夏侯青不受她威胁。

“什么？”

夏侯青走近她，嘴巴贴在她的耳边，淡淡道：“在你去之前，我先宰了你。”

佘梅猛然瞪大眼睛，声音颤抖道:“你……你说什么？你敢！”

“哼。”夏侯青一声冷笑。

“你这个贱人！”佘梅扬起手来就想打夏侯青一巴掌。却被夏侯青一把抓住手腕，“你还想打我？”

“你干什么？！”夏逐渊大喝一声，“放开你祖母！”

夏侯青把目光转向他，眼中凶光越聚越多。这个不作为的糟老头子！虽然他从未打骂过她们母女，可他是一家之主，却纵容着老太婆欺负她们，看见了也当做不知道！他也第二大可恨！“滚，都给我滚！滚！”她甩袖一指路的尽头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