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个音节敲下的时候,骤然有刺耳的尖锐声音从耳边炸响。zhongqiuzuowen
紧接着,他眼前的一切又好像幻觉一样消散。
包括那些从口鼻中涌出的冻结血水,覆盖皮肤的死灰,还有异变扭曲的面目皮肤——一切都在那一剑的劈斩之下统统消失不见。
如噩梦一般的漫长恍惚终于结束了。
槐诗依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未曾有过任何的变化发生,好像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只是短暂的一梦。
唯有在他的正对面,那一张显示屏上,无声浮现出了一道笔直的裂痕。然后,干脆利落的向着两侧倒下。
有破碎的声音响起。
槐诗终于汗流浃背,忍不住剧烈喘息。
当他抬起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了严阵以待的雷蒙德,还有雷蒙德身后的安德莉亚——她抬起手,指尖缠绕着隐隐的热意,咬牙,对准槐诗的头颅。
他已经呆滞了一个小时了。
好像石化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如今终于有所动作,可是却令人害怕——害怕面前这位同事已经不是曾经他们所熟悉的槐诗。
“我发誓——”
槐诗当机立断的张口,当着他们的面背诵了一遍天文会的誓词。然后掏出了天文会的证件,注入源质。
微微的金色光芒从证件封皮上的金属纹章上升起。
验证完毕。
倘若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无法仿冒的话,也唯有被三大封锁同时交叉验证的天文会证明了。
这或许就是当天文会狗腿子最大的好处了,至少不用担心被什么东西冒名顶替。
“妈耶,吓死我了。”雷蒙德丢掉连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安德莉亚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再次回到了椅子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槐诗描述完了刚刚近乎臆想之中所见到的场景之后,安德莉亚和雷蒙德却陷入了沉默,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怎么了?”
“……你见到的那个人,应该是康德拉助教。”安德莉亚干涩的说:“据我所知,他是这一座临时车站的管理人。”
她的神情渐渐阴沉:“原本我还说介绍你们认识,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看来那位康德拉助教对我这个新同事倒是很欢迎。”
槐诗挠了挠脸,那里还存留着幻觉一样的麻痒和一丝痛楚。槐诗总感觉脸上还留着什么鳞片,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刚刚所留下的心理阴影罢了。
雷蒙德沉默的更换好了新的显示器,看着外面依旧没有变化的车站,忽然问:“我们还要继续等一下么?”
“……”
安德莉亚沉默了许久,张口说:“等。”
说完,她起身,走向后面的货仓:“我去检查一遍学生,希望他们没有出事。”
槐诗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不必了。”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们已经开始在玩国王游戏了……嗯,倒是挺活泼的。”
在货厢的卡车内外全部都在他的军团监视之下。
而就在漫长的等待中,学生们渐渐不安的时候,某位知名不具且随时在准备的小十九就趁着这个大家心浮气躁的时候,微笑着掏出了一副纸牌。
心里的小本本翻开,准备将每一位同学的把柄和记下来……
不管怎么说,气氛倒是因此而平和了许多,甚至大家都过得很愉快,除了几个不小心惨遭真心话大冒险荼毒的倒霉鬼之外。
回头还是让原缘把他打一顿好了。
总要让这家伙长点记性才行……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监视器里——那一缕从遮阳棚裂口中落下的阳光,迅速暗淡和偏移了起来。
他不由地起身,仔细端详。
时间好像在加速一样。
迅速的流逝,只是瞬间,便从炽盛转至衰微,泛起属于夕阳的昏黄光芒。
黄昏到了。
与此同时,整个沉寂的世界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死寂消失不见。
在车站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远方传来咆哮的声音。有庞大的阴影展开双翼,自头顶的遮阳棚之后一掠而过。
原本充斥在每一寸空气中的颓败和诡异在迅速的消退,整个世界好像在这一片千疮百孔的废墟之上重生。
甚至在窗外月台的缝隙中,有好几只拇指大小的虫子也从泥土里爬了出来,展开翅膀,没头没脑的在站内乱飞了起来。
槐诗听见远方的天空之中,传来桨叶运转的隐隐轰鸣。
“这里是穆勒,奥古斯特·穆勒,我们受到了你的讯号,金枪鱼号听到请回答——重复,这里是奥古斯特·穆勒,金枪鱼号听到请回答——”
在驾驶舱的对讲机里,夹杂着一阵阵刺耳的电流和沙沙声,终于有声音响起。
直到现在,槐诗才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一列车叫做金枪鱼号……
很快,经过讯号的核对和检验,雷蒙德做出回答后,就有一道人影悬索而下,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个巨大的铁箱。
来者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衣,看上去像是防护服一样,拖着铁箱笔直地冲进了车站,然后迎面给了三个老师一人一把……雨伞。
没错,确实是雨伞。
怎么看都不应该像是其他的东西才对。
“先收着,我们路上解释。”
奥古斯特的速度飞快,抬头看了看头顶碍事儿的防晒棚之后,就掏出对讲机说了两句。伴随着轰鸣,庞大的防晒棚分崩离析。
伴随着无数钢管和支架脱落,槐诗他们终于窥见了整个黄昏之乡的天空。
一片橙黄。
简直好像是弄了一个纸壳子,涂满颜色之后盖在顶上,没有丝毫的变化,死板的让人心生不快。
飓风席卷之中,巨大的扑翼机挥动着十六扇翅膀,放低了高度之后,垂下了数十道绳索。在其他工人的紧急安装之后,固定在了列车上。
“带走带走,全部带走!”
奥古斯特大声催促:“一个铁片都不要留下,然后准备摧毁月台。”
“我们已经见过康德拉了——”安德莉亚突兀的开口说。
奥古斯特一愣,旋即错愕的回过头来,环顾着他们的样子,难以理解。
就好像是在问,那你们怎么还活着?
雷蒙德和安德莉亚指向了槐诗。
槐诗耸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安德莉亚问:“为什么康德拉会变成那个样子,还有,为什么车站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铁晶座在哪里?”
“我得说是你们来的时间太早了。”
奥古斯特的神情复杂起来:“如今的我们,除了铁晶座之外,已经没有人力在维护车站了——康德拉你们不是已经见到了么?离开铁晶座在黄昏时间之外在外面晃荡,就会变成这一副鬼样……时间紧迫,安德莉亚教授,我们该走了,快点快点。
如果再晚五分钟的话,我们赶不上自转,就只能改道去另一个无人哨所里过夜了。”
他麻利的将好几根绳子塞进了他们的手里,拿出对讲机说了两句之后,天空中的巨大扑翼机便开始迅速的拔升高度。
直接拉扯着金枪鱼号列车飞上了天空。
连带着他们一起。
直到现在,当越过围墙之外,槐诗才看到了整个黄昏之乡的面貌。
他总算懂奥古斯特说的‘自转’是什么意思。
没错,整个黄昏之乡都是在转动着的。
好像随意的将无数杂乱无章的建筑堆砌在一处之后,又撒手不管,任由几百年之后一切变得满目疮痍。
触目所见,有一半是乱七八糟的城市,还有一半是完全坍塌的废墟。
那些层层叠叠的建筑和废墟一层盖着一层,自外而内,几乎叠成了一座小山。
可偏偏再废弃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在那些建筑之下竟然还有庞大的结构在缓缓的运作,能够看见一道道巨大的烟筒里源源不断的喷出浓烟。当仔细侧耳倾听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大地深处回荡的轰鸣。
有些地方的大地崩裂之后,便露出下面缓缓运转的钢铁结构,巨大的齿轮搅动了河流,引发了澎湃的洪流席卷。
而好像散热口一样的地方正源源不断的吹出恐怖的热风,在干涸的沙漠之中卷起一阵阵尘暴飓风。
整个地狱都好像一台已经失控的机器,脱离了掌控之后,自顾自的胡乱运转,无时不刻的引发着连锁式的地形变化。
自外而内,整个失控的城市都被分成了十几个大小面积截然不同的环区,或快或慢,毫无规律的顺时针、逆时针运转。
围绕着正中被无数巨型机械结构所笼罩的高塔。
正是高塔的顶端,宛如太阳那样,散发出了夕阳的昏光,将一切照亮。
当夕阳到来时,原本整日死寂的城市便瞬间活了过来,隐约能够看到无数大大小小的地狱异种在废墟中灵敏又快速的爬行着,有的察觉到从天上飞过扑翼机,变昂起头发出一阵阵高亢的鸣叫。
“看到了吧?黄昏的时候是这里最安全的时候,也是这些鬼东西最活跃的时候,我们必须得速度快一点,否则稍微晚一会儿,铁晶座的位置可能就被挪到城市的另一边去了。”
伴随着奥古斯特的话语,升上天空的巨型扑翼机好像下蛋一样,在原地甩下了一颗铁球之后,迅速的拉升高度,驾乘着飓风向着远方狂飙而去。
而当铁球落入车站之后,便有恐怖的焰光冲天而起,将一切都吞没了。
如此狠辣的清理方式着实令槐诗大开眼界。要知道车站的位置本身就是最容易从外界进出的地方,如今狠下辣手毁掉,怕不是连后路都一块断了。
可当汹涌的火光消散之后,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竟然剧烈震荡起来。好像时光倒流,短短几个弹指之后,又有一座一模一样的车站出现在了原地。
槐诗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康德拉助教的身影。
他就站在门口。
呆板的眼瞳毫无任何神采,直勾勾的目送着他们远去,臃肿的面孔动了一下,嘴唇无声开阖。
好像欢迎他们再来一样。
露出微笑。
当槐诗眨了眨眼睛之后,又迅速消失了,只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惊悚依旧存留在他的脊背上。
“看来大宗师说得对,原本的扫除的方法根本派不上用场。”
奥古斯特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自己一手建造的车站,很快,收回了视线,漠然的说。
“那里已经彻底被地狱同化了……”
重新写了一遍大纲,忍不住泪流满面:啊,再见了,我的深渊鼠疫,再见了,我的万毒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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