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鹿不敢接下帕子,他虽然修为不高,但也不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凡人,故而虽然茶水烫口,也还不至于令得他如何,比起烫茶,他如今更在意的是李卿云的态度。
诏兰公主与闻溪午自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林深鹿更是比谁都清楚诏兰公主对闻溪午的情意,绝对不比自己对他的少,很显然,诏兰公主也知道闻溪午其实心想着谁,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复杂的很。
诏兰公主性子虽然温和柔切,但她毕竟是公主,她有她的骄傲,面对情敌的她当真能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意吗?
林深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初仲良与表小姐走得近时自己便已甚是吃味,诏兰公主情意如此之深,面对他时她又怎么会一点儿都不介怀?
王央衍并不清楚这些故事,她只觉得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微妙得很。
李卿云见王央衍投来狐疑的目光,温丽一笑,半是感叹半是释然地道:“表小姐想必也很好奇,我与林公子是怎么回事,事实上,我与良哥哥是自小长大的情谊,与林公子也算得上是朋友,只是……”
王央衍再如何迟钝,也能听出那一声良哥哥藏着的意味,惆怅、遗憾、不甘,她忽然明白了这几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心中只有一个字,牛。
“那么公主今日来……”
“我来只是久仰表小姐大名,从前迟迟没有机会,这一次刚巧……”李卿云笑着说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央衍打断了。
“刚巧,梅园被封,我师父下落不明,而我成为了人质,任由你们掌控是吗?”王央衍接下话来,脸上不无冷笑,她心中不满久矣,对姓李的人可谓是没有半点好感。
李卿云愣住,不敢搭腔,她是真没有要来嘲讽王央衍或者说是劝她听从父帝安排的意思,她叹了口气,挥手召人,“林香,且先带林公子退下,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即便是闻二公子也一样。”
“是,公主!”
一旁的侍女接令退下,很快,院子里便只剩王央衍二人。
四下无人,李卿云直言道:“表小姐与外隔绝已久,怕是不知前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在祭天即将开始的时候,小王叔等人自终焉山返程,尚未回到陵川,扶风那里便传去了消息,靖安王命往无前御守大人速速带小王叔返回扶风,不得有半点耽搁,纵使小王叔百般不愿,御守大人依然强行带他回了扶风。而云水家的那位嫡小姐,如今亦是被软禁在云水府之中,不得出府。”
王央衍皱眉,她不知道居然还发生了这些事,“靖安王不想让阿棠卷入权力之中,这我可以理解,只是集权之争的最后,云水家并未收到太大的影响,云水家主为何不准云水谣自由行动?”
“自然是因为你。”
李卿云说道:“所有人都在猜测你会是下一任大祭司,就连帝子公主都要想尽办法讨好你,其他人又怎会不知道要与你打好关系?只是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若当真如此的话,前来闻府请见你的人必然如过江之鲤、滔滔不绝,但事实却是这些人可谓少之又少。”
王央衍挑了挑眉,并不说话。
“只要父帝不发话,只要你还没有登上那个位置,那么你会是下一任大祭司的猜测都只能是谣传。”
李卿云一笑,重新将她面前的茶杯倒满,解释了其中缘故,“毕竟,大祭司已经退位,只要父帝下旨,他说过的话也可以算不得数,更何况,大祭司所做之事难免会牵连到你,你的存在是罪是功还未可知,云水大人怕便是从这一点考虑,才会防备着让自己的女儿离你远些。”
王央衍冷笑一声,道:“继续。”
李卿云为其笑容所惊,怔了一会儿,心想,纵使是冷笑,也还是这般动人心弦,她重新恢复淡然,道:“这是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是与我五哥哥有关的。”
“五殿下?”王央衍挑眉。
“是的。”
李卿云如愿从她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此时她便确信,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表小姐果然对五哥哥有情,至少曾经有情,她微笑道:“想必表小姐知道,二哥哥与五哥哥的关系是最好的,在二哥哥心中,我们这些其他的兄弟姐妹无一人比得上他,你可知为何?”
王央衍猜道:“因为他二人的母妃关系甚好?”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李卿云追忆起往事,脸上浮现出几分感叹,“当年二哥哥尚是太子,天纵奇才,惊艳万人,只是他越是耀眼,便越是有人看不顺眼,所以有一段时间里针对他的暗杀、刺杀层出不穷,但几乎每一次二哥哥都能完美化解,久而久之,那些人便将目标转移到了与二哥哥较好的五哥哥身上。”
“那一晚,天降暴雨,一柄淬有毒药的利剑径直刺向尚年幼的五哥哥心脏所在的位置,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刚好在旁边的五嫂嫂见状竟是直接挡在了五哥哥的面前,于是,重伤的人变成了宋二小姐。”
“经过三天三夜的救治,终于将五嫂嫂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遗憾的是,她却因此落下了难以根治的心疾,每隔一个月便会发作,疼痛难忍、生不如死。也恰是因为这一次宋二小姐的年少英勇,使得宋家颇受皇恩眷顾。而二哥哥,也愈发地维护五哥哥,宁愿自己手上也见不得他再被奸人所害。”
王央衍没有想到李呈宣与宋朱华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也难怪二人年少相许、形影不离了,一念及此,她不禁也有几分叹惋,从前她便觉得二人般配,如今更是觉得两个人一定要相守一生、白头到老才好。
“表小姐可知,我为何要说起这件事?”李卿云一直都在注意王央衍的神情,此时笑言。
王央衍看着她脸上那抹淡笑,几分端庄、几分试探,但却似乎没有恶意,便道:“公主直言便是。”
“我方才说,宋二小姐的心疾,每隔一个月便会发作,疼痛难忍、生不如死,那还是多年之前,如今时间久了,她的症状愈发严重了,身体大不如前。”
李卿云叹息一声,道:“五□□日为此忧愁,偶然在书阁发现有一古书记载,天琼雪山之上有一千年灵花,名为玉雪滴,可医心疾,只是天琼雪山上的玄冰万载不化、严寒至极,更有强大的妖兽蛰伏其中,凶险万分,若非有如斯境巅峰的强者前去,常人去了怕是要死在那里。”
“只是如今边疆战事吃紧,大周强者几乎都投身其中,哪里还有强大的如斯境巅峰供人驱使去采花?但五哥哥见不得嫂嫂吃苦,前几日偷偷避开了看守带前往了雪山。”
“什么?”王央衍惊呼出声,“那么危险的地方,五殿下怎么可如此莽撞,擅自前往?”
“五哥哥对五嫂嫂用情至深,故而才会这般冲动。”李卿云脸上亦浮现出担忧的神色,用手帕擦了擦自眼角滑落的泪水。
王央衍的手微微收紧,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