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掌命 第314章 一切皆如陛下所愿

彼时王深藏与林习凉之间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他们这般层级的战斗，即便是何不止都没有资格插手，与此同时，修炼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即便是差上一点都已是天壤之别。

林习凉不如王深藏，何况面对的是王深藏极怒之时的全力出手，天崩地裂之间，他败得很彻底。

此时的林习凉满身鲜血，目光涣散，犹如一个痴呆儿一般，只因他的神魂已被燃烧得差不多了，唯余下一分神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林习凉看着站在那里神色冷漠的王深藏，动弹不得。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现身，我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

李苍然死后，王深藏便一直在追查他的真实死因，他不相信只是因为破境这样一个草率的理由，他相信阿苍向来沉稳，即便无法破境，也不会因此道消身陨，为此阿苍甚至是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就连退路都想好了，若是遇到紧要关头，即便是修为大减也绝不能身死。

阿苍那么惜命的一个人。

“你趁着司无命刚与我告别，就对阿苍偷偷下毒，以至于无人可以看出阿苍的异样，他很信任你，你做的也可谓是滴水不漏，就连我都被你瞒了过去。”

王深藏的双眸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当初借用天书得知当年的真相，若非林家祖地有阵法相护，我不好动手，你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你不是为了夺权，不是为了统一天下，只是想一步步营造出自己墙倒众人推的假象，引我出来？”

林习凉绝望地感叹一声，目光里闪现出了微弱的光芒，“你还是当初的你，世上无人算得过你，阿藏，你一直都很完美。”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对他下手！” 王深藏紧咬着牙，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如今看上去却仿佛要愤怒得落下泪来。

林习凉神色复杂了起来，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几不可闻，透露着几分遗憾与不甘。

“我一直都比不上他，他是人人皆可轻视的帝子，我是世家大族的天骄，但我还是比不过他，他有天赋有才能，还有一个你这般无人能及的好友军师，就连我一见钟情的女子，都与他更为亲近，他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受万人敬仰，我哪里都不如他！”

“所以你就害了他？”

“成王败寇，我害了他，我不后悔，如今你杀我，我亦无什么怨言。”

王深藏如何都想不到这一切竟都是因为那种卑劣的嫉妒！他深吸一口气，轻挥衣袖，冷漠地道：“那你就去死吧！”

地上的坑里燃起了亮蓝色的火焰，林习凉的神魂燃烧殆尽，再无生还的可能。

一代须臾境强者就此，彻底陨落。

大周再无林习凉这一人。

王深藏心情沉重，望着那尸骨无存之处，站于一旁，低头默然不言。

长廊下的慕长衡眼中隐见泪光，神色悲痛又平静。

逝者已逝，但在追溯之时却又如此令人心伤。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为了彻底杀死林习凉，王深藏拥有所有可能的手段，身上不乏有伤，此时恰好是何不止动手等人动手的最佳时机，但如今却是无一人敢动。

王深藏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林大人居然是当年害死先帝的凶手！他居然还藏了这么多年！

“先生……”

李肃望着那远处王深藏的身影，心中一时震惊凄然，身体颤抖，再也不复帝王威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不止却是狠狠握紧了拳头。

他们想的是算计王深藏、拉他下位，更是要取他性命，但他却是想要借此找到并杀死害死先帝的真凶，这样的事实真相，令他们这些人情何以堪！

林西凉这等小人，该死！

他们也是小人，也该死！

“大祭司……”

“大祭司威武！”

此时的其他朝臣将军、侍卫官兵，无一不惊疑不定，心中羞愧难当，纷纷低下头颅朝着王深藏的方向跪拜而去，感激涕零、虔诚无比，热切的拥护声如排山倒海般不绝于耳。

“大祭司与星河同寿！”

“属下誓死追随大祭司！”

“誓死追随！”

王深藏未曾理会那此起彼伏的簇拥声，他平淡地挪步，身形闪烁，重新回到祭坛之上，向观景塔上的李肃遥遥看去，他气息微乱，看上去很是疲惫。

“现在我已不是你与何不止的对手，你们若要动手，便尽管来吧。”

“是我错了，先生！”

李肃轰然朝他跪下，咬紧牙关忏悔道： “没想到我居然和杀父仇人联手，我实在没有什么颜面去面对父帝！”

他对李苍然这样的父亲既畏，又敬，实际上，他一直都想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即便李苍然待他再如何地严厉，他也终究是他的父亲，他们之间的血脉亲情绝不是可以轻易割裂的。

原本李苍然死去的真相应由他这个儿子追查，林习凉那个杀父仇人也应由他来手刃，但这些都已经被王深藏代劳了，王深藏对大周、对他的恩情恐怕此生都难以还清，可他却想过要取他性命，实在是厚颜无耻！

“如今若是再对您趁人之危的话，那便是恩将仇报、猪狗不如了！”

他的话音里透露着浓重的悔意，令人动容。

王深藏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很多人都以为这时候只要双方各退一步，那便皆大欢喜了。

毕竟陛下都跪下认错了！大祭司待陛下如亲子，必然是会原谅他的。

只是何不止却不是这般认为的，他无比清楚王深藏的性子，也明白林习凉的出现到底令他有多么愤怒，那是他的底线，他绝不可能轻易揭过此事。

很快，何不止便从王深藏的下一句话里听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答案。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这是他的遗言。”

王深藏神色叹惋，凝视着跪在那里的李肃，那是他挚友的儿子，是他原本打算倾尽所有辅佐的对象，可便是这个人居然联手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来对付他！这令他如何不心寒？

“陛下该知道的，我最是听从先帝的命令。”

李肃身形一颤，抬头颤颤巍巍地寻求最后一线希望，“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称帝吗？”

“王深藏，你放肆！”

何不止没想到王深藏居然做得这么绝，就算再如何惩罚陛下，也不可轻易易主！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外姓人，怎可以篡位称帝？若当真如此，今日必然是要鱼死网破了！“这大周的天下姓李，不姓王！”

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宫城之中，惹得周围的将士不禁为此犹豫了起来，他们方才才认可了大祭司的地位，而且大祭司所言确实是先帝的遗旨，虽说血脉上并不正统，但那可是先帝的遗旨啊！

王深藏深深看了一眼何不止，“我并没有要称帝的意思。”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人们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

王深藏的目光再次落在李肃的身上，“想让你退位而已。”

霎时间，攻守之势异也，王深藏将先前李肃说的那句话完整的归还给他。

哇的一声，李肃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

哗然声起！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祭司竟然说出让陛下退位这样的惊天之言，这与逼宫何异！？

“不可！”

何不止紧紧咬牙，周身气息波涛汹涌、蓄势待发，“陛下乃一国之君，怎可说废就废！若你当真执意而为，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就算李肃有错在先，但也还不至于废帝，更何况，维护李姓帝室的正统与威严一直都是何不止的责任。

王深藏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鲲兄，可来相助？”

话音一落，不知何处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仿佛是什么巨兽自水中涌出，紧接着，宫城上空便好似被一只巨鸟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那阴影没有什么奇特的，但却让所有人都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无能为力的压迫之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其翼可遮天蔽日，无人可能窥见其真貌。

何不止面色沉重，他早就听闻王深藏早年曾收服过一只异兽，但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传闻里所谓的异兽，原以为那不过只是人们胡乱说辞，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巨鲲为鱼，自然是要在水中的，莫非这些年，王深藏一直都将那只巨兽养在梅园那片湖里？

凭借何不止的感知，那只异兽的实力恐怕还在他之上，如此一来，他与李肃毫无胜算。

此时的李肃已心如死灰，原来先生从未将此次夺权放在眼里，他算无遗策，怎么可能会轻易就被人算计？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满盘皆输！

“先生……朕不服！”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李肃低着的头忽然抬起，眼神莫名变得坚定了起来，“纵使朕不算什么天纵之才，但总归不算如何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您执意要废位依旧名不正言不顺，朕乃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一声令下依旧有众多将臣为朕赴死，若您执意如此，那便只好鱼死网破了！”

“只是如此的话，这大周便不是帝父想要的大周了！”

王深藏一句话就要废帝绝非是李肃可以接受的，他决定拿大周的未来来威胁王深藏，他敢笃定自家先生绝不会拿大周的未来开玩笑。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局面扳回来一些。

王深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打算，目光之中透露了些许失望，以江山社稷之动荡为威胁，与当年李苍然所嘱所托全然相悖，若是阿苍在这里，想必会因为这个儿子而感到万分失望吧。

李肃面露惭愧之色，但却不愿松口。

王深藏本欲不兴兵戈便将李肃劝说退位，但却不想他的这位学生终究还是出师了，懂得拿什么来威胁他，逼他妥协，而他终究还是不愿意让李苍然一手建立起来的大周江山不稳。

“你想要如何？”

听到这句话，李肃便知道他赌对了，朝王深藏行了跪拜礼，话语平静地传开，“请先生…也退位吧！从今往后再也不继续插手大周政事！”

他不是李苍然，他无法容忍一个外姓人的权力凌驾于帝权之上，即便那个人是他的先生。

王深藏遥遥注视着他，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对什么东西放手，他幽幽叹了口气，语气犹似放弃，仿佛是对李肃最后一次的纵容与宠爱一般。

“如陛下所愿，我会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