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第257章 掌灯老人的告白

格纳并没有听见他们刚刚的谈话，他见卢卡斯离开了便松了一口气，提起自己和越芙的行李：“斯科特教授对你真不错。”

伊桑垂下眼，他拿起行李和鸟笼，跟着格纳的身后走下了巴士。

走下巴士，越芙正披着一条薄毯站在车门处，看见伊桑和格纳下来，越芙吸了吸鼻子：“如果你们再不下来我就上去找你们了。”

“你懂的。”格纳对越芙说。

“我们快走吧。”伊桑看着前方亮起的橙色的油灯，转移话题道。

越芙也默契的不再开口，他们顺着队伍缓缓的往迷雾中走去，希尔教授在前方带着路，橙黄色的灯光在迷雾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小圆点。伊桑心中思索着卢卡斯的话，他的脑海中冒出了许多不现实的恐怖猜想，不过迄今为止卢卡斯出去办事还没有出现过差错，那么这次应该也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

伊桑抬起头，他看向被迷雾覆盖的天空，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伊桑眨了眨眼，他回过头继续跟着前方的格纳，但随即他看见原本遥远的橙黄色小圆点，此刻竟近在咫尺，明亮的光源从老式的油灯里透出，照亮了旁边提着油灯的老人，伊桑能看到老人那混浊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

“……老先生？”伊桑看着老人，心头那忧虑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老人举起油灯照了照伊桑的脸，伊桑能感觉到里面的灯光传来的暖意。

“伊桑……”老人口齿不清的说道，“我这两年一直想跟你说话……可是却没有机会……”

伊桑看了看四周，身前和身后都没有同学，格纳也不知所踪。

“您找我做什么？”伊桑礼貌的问，他想起之前他曾多次特意避开老先生，就是怕这老先生会透露他的真实身份，但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是索伦维亚公开的事了，所以他此刻倒也不担心。

“我原是格林家族的管家，”老人说道，他似乎对这个场景已经幻想了很多次，话语也像练习了很多遍一样缓慢流畅，“我见证了格林家族的繁荣和没落。”

伊桑惊讶的看着老人：“您是格林家族的管家？那您又怎么会来到这？”

“这事说来话长，我只能简短的将重要的事告诉你，”老人发白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伊桑，“当初少爷决定和安娜小姐结婚，这导致我们老爷非常暴怒，因为格林家族是纯血统巫师，家族是不会允许少爷娶一个非巫师血统且还是天使身份的女人——”

伊桑握紧了拳头。

“——可少爷非常爱安娜小姐，他们决定私奔，这也导致格林这个姓氏被家族里除名，”老人继续道，“族人恢复了以往的旧姓氏，也就是里根家族。自此之后，格林一家便逐渐没落，老爷气的将少爷赶出了家，我自少爷幼时便一直照顾和陪伴他，所以少爷之后去安娜小姐的国家生活时也带上了我——”

“——可后来因为安娜小姐同样也受到了她们族人的敌对，我们在天使国也过的并不安稳，甚至当安娜小姐在深夜诞下你意外化为虚无后，天使一族便将我们赶出了他们国家，”老人陷入了回忆，“那段日子都是我陪在少爷的身边，他在一个雨夜将你带出了天使国，来到盖斯勒山谷去寻找里根家族的帮助，可因为里根家族已经视少爷为耻辱，所以他们都不顾少爷当时的困境，残忍的将少爷推进了雨夜……”

伊桑的眼睛都红了，毕维斯曾在抓住他的时候告诉了他部分的真相，他知道后续自己的父亲是被毕维斯杀死的。

“那个雨夜真冷啊，我将唯一的雨披给少爷，他就把装着你的婴儿篮抱在了胸前，你绿色的眼睛大大的，不哭也不闹的看着少爷，两只手里抓着安娜小姐留给你的两根飞羽，”老人摸了摸混浊的眼睛，油灯发出了吱呦声音，“当时少爷依旧在为你们的未来找寻出路，而这时一个长着翅膀的天使来到了我们面前，我立即认出了他就是毕维斯！”

老人情绪有些激动，伊桑下意识的按住了他的手臂，老人混浊的眼睛看了看伊桑，冷静了一些。

“我们原本以为毕维斯是来救我们的，毕竟他是天使国的祭司，而少爷和你也可以说是天使国的一员。可毕维斯并没有这样做，他要求少爷交出你，”老人继续道，“少爷当然不同意，他真的非常爱安娜小姐，同样的他也非常的爱你，这是我们人类和其他种族本质的不同，就是因为爱，少爷才会拼命保护你，因为爱，他才会和自己的父亲决裂，而安娜小姐也非常的爱少爷，他们俩个人的感情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直至现在都是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

伊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对简?格林的误解早已消失，此刻他亳不怀疑自己的父母到底有多爱他，就像他曾在幻境中看见安娜满含爱意的看向在赛场骑乘的简一样。突然，伊桑曾想起卢卡斯说过的话——“他们选择你正是因为你体内的能量比其他同类的天使更加特殊，这种特殊是你与生俱来的，而其他天使……据我所知，他们只会为了繁衍而去繁衍。”——难道这种特殊就是因为简和安娜之间那纯粹的毫无利益的感情？

“后来毕维斯把我打晕了，”老人说道，他的语气透着一丝懊悔，“我醒来后就看见少爷已经……你也不见了，我知道是毕维斯带走了你，我处理完了少爷的后事，就出发去找你，就这样过了半年，西蒙院长找到了我，他知道了在少爷身上发生的事，于是便安排我担任了门灵的职位，引导学生们进出学院，他说这样也许有一天我会找到少爷的孩子，西蒙院长说的没错，两年前我终于找到了你，可由于我无法离开这扇巨门，而且西蒙院长也一定会保护好你，所以我就依附在门上，边指引学生，边寻找机会告诉你这一切，希望你现在知道还不晚。”

原来一切都是在那么久之前就开始了，伊桑感觉自己好像在顺着历史的河流慢慢的走着，所有的事在他的成长中都有迹可寻，无论是毕维斯还是简和安娜、眼前的老人，甚至连西蒙院长也是历史河流中的一环，那卢卡斯的存在又是什么呢？是不是按照正常的轨道，伊桑其实不该与卢卡斯有额外的接触？接下来他又会有怎样的经历在等着他……不，等待所有人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呢？

伊桑垂下头，他心中五味杂陈，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直视老人的眼睛：“您说……格林家族在驱赶我父亲一族后，他们恢复了旧的姓氏？”

老人点点头：“就是现在的里根家族，自从他们在盖斯勒山谷将少爷推进了雨夜后就搬离了那里，投奔了住在另一个国家的族长——也就是您的曾祖母，她在那个国家担任了一所学院的院长，学院的名字叫维特霍伦。”

伊桑的脑海中一片清晰，但他还是存在一丝犹疑：“您认识艾德里安娜?里根吗？”

老人看了看伊桑：“是的，我见过她——在那个雨夜，我透过敞开的门看见她就在襁褓中，如果我没数错的话她就是你的表姑。”

原来如此，伊桑心中了然，难怪他看见安娜的时候会觉得有一丝亲近感，而且她的眉眼也和伊桑的相似，因为他们其实就是同一个家族，只是伊桑只遗传到了简的眼睛，这导致安娜也对这种似有若无的亲近感到疑惑。

“谢谢您告诉了我这一切，”伊桑诚恳的说，“我已经离开了天使国，您可以放心了，还有我知道我父亲的墓地，我会找时间去看望他，连带着将您的这份心也传达给他。”

老人揉了揉眼睛，眼睛依旧混浊，但不难看出他此刻的欣慰，以及完成心头的事后那一种轻松的状态：“那就好，我相信少爷和少夫人一定会很开心，在看到你平安无事的长大。”

伊桑的眼睛也不自觉的湿润，他的眼角红红的，衬的墨绿色的眼睛更加深邃。

橙黄色的灯光不见了，老人走了，天地间又恢复了黑蒙蒙的模样。

“好孩子，回学院了。”

身侧响起一个声音，伊桑看向身旁的位置，希尔教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伊桑身边，看样子刚刚老人能和伊桑说上话也是希尔教授默许的。

“谢谢您，教授。”伊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