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清寒师兄闭眼稳定了一下情绪,摇头望了望天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师兄!”
“联邦调查局特情处指挥长蒋曦晨,他是这次的最高总指挥。”清寒师兄收了枪,眸色有些黯然地说。他说完抿了抿唇,叹息:“都是大佬啊,一个个装的都跟小白兔似的,可以!真够可以的!”
“指挥长一直没有出现,我还以为——”白善林抽了抽嘴角,然后抬手示意那边放人。
我当时拿到那份调令的时候也有些意外,并跟卡德然说我恐怕无法胜任。他告诉我说不用胜任,在关键时刻起作用就行。如今大师兄和同门刀兵相见,我不想让他们自相残杀,所以只能拿出了那张工作证。原来这就是他说的起作用。
大师兄以我为人质,带着老爷子、维拉和几个手下上了快艇。海上的风很大,吹的我眼泪汪汪。
“曦晨,此去不要相信任何人,不管怎样,你都要留到最后,调查到你费叔叔当年叛变的真相,拿到孤本!”这是临行时叔叔的安顿。我当时问他要不要相信费杰,他说不要。
“哭了?”大师兄抬指要为我擦眼睛,被我躲开了。
一个人一生能够真正付出几次真心?可我付出第一次就被辜负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像最近半年这样想时时刻刻的守护过一个人,可是,我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人却在我心口硬生生的捅了两刀。最难受的是,他拔刀之后,我盯着献血淋淋的伤口,居然不能还手,只能自己舔伤口。
“美人泪,断人肠,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他倒是尽自唱起来。
“那我取你性命了吗?”我说着揪了他的领子,泪流满面的吼了一句,“取了吗?”我吼完,将他提留着转了个圈儿,朝着他后背中弹的地方狠狠砸了两拳,问他,“疼吗?啊?”
他疼得脸色又白了几分,扶着栏杆,缩着不动了。
他今天骗我如此之苦,可看着他脸色煞白的样子,我还是会动恻隐之心。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是可怕的沉默伴着猎猎地海风声。
“杀了至亲之人之后很痛苦吧?”大师兄双手支在栏杆上,最后打破寂静问我。
“那你让我捅两刀啊,干嘛非要将他们都牵扯进来?”我转头望着远处,杀了他的心都有,可是我不能,我得留着他的命,带他回去见哥哥。我的左边胳膊被他卸掉之后还没还回去,这会儿疼的厉害,可比起心里,那种疼真的是微乎其微。
“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他叹息一声,然后点了支烟开始喷云吐雾。
我这个人有一个特别不好的毛病,就是看不得在乎的人难受。他如今走上了离经叛道之路,心里定不好受,不然一根烟不可能跟喝水一样吸。能暂时引开他的思绪也好。
“大师兄,能给我还上吗?疼,很疼!”最后,我往他跟前贴了贴,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说。
果然,他看着我,还是心软了。咬着唇隐忍片刻,没有说话,但抬手帮我将脱臼的胳膊还上了。
“能告诉我,你爸爸当年的事情吗?”我说。
大师兄点了点头,说当年有人绑架了他哥哥,以老爷子的名义威胁他父亲。他父亲早年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孩子走失,心里本来对费营有愧疚,所以只能临阵倒戈,想着等救了孩子再做打算。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救出孩子,就迎来了来自自己老巢的围剿。他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其实并没有被绑架。
“是爷爷告诉你的吗?”我问。
他摇头说让一个朋友帮忙查的。
“是谁跟你父亲有那么大仇怨,非要置他于死地?”
“魏锡山。”
师父不光是个教授,他还是个政客。他年轻的时候有手段又聪明,据说当年为了拿下MNC 负责人的位子,确实用了些手段。但他上位之后也确实做了很多为国为民的事情,深得领导之心。可以说,后来外界对他的评价是毁誉参半。师兄这么说我并不奇怪。
“你必须找个理由说服我。”我顿了顿才说。
“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们是同门,父亲那么信任他,跟你我一样。可他欺父亲少年心性,让他屠杀自己的亲族,一夜之间,整个村落一片火海,无一生还。二爷爷是在外做生意才侥幸逃脱。”
“所以你就以牙还牙,欺我少年心性?骗我屠了自己的师门?”我说着趁他不备,夺了他的枪,指着他。
从进入师门,我一直很敬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真会拿枪指着他,可是他居然利用我对付师父。我握着枪的手有些抖,到嘴边的许多想问的话,踌躇着说不出来。
“聪明!”他抬指弹了弹我的额头,似乎根本就不担心我会开枪。
“好,以牙还牙是吧?我最擅长。”我说着调转枪口,一枪正中老爷子的额心,了结了他的性命。因为我刚余光里瞄见他要掏枪,目标肯定是我无疑。
“蒋曦晨!”大师兄也许没想到我真会开枪,所以震惊的退了半步。
我又将枪口转向他,然后冷声对维拉说:“杀光,一个不留!”
接着,随着几声枪响,老爷子的那几个手下便横尸在船舱了。
“蒋曦晨!”他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来,抬脚将我手里的枪踢到了海里。
我们两个不是没打过架,可是这一次,我丝毫没有留情。对于我收买了维拉这件事情,他很是不解,他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没那么复杂,他是MNM 的卧底。”我说着,欺他背部有枪伤,卸掉了他一个胳膊,丢了四个字,“以牙还牙。”
“维拉,为什么?”他疼的“啧”一声。
“因为我父亲知道的太多,被你爷爷给杀了!”维拉冷冷地说。他说完狠狠在大师兄腿弯踩了一脚,踩的大师兄踉跄跪在了我脚边。
我以为维拉会杀他,于是一个箭步过去,挡在大师兄身前说:“老爷子是罪有应得,但师兄他罪不至死。”
“他利用你,让你双手沾满同门的鲜血,你还护着他?”维拉双眼猩红,火冒三丈。
“我曾答应过一个人,一定要将他活着带回去!”我苦涩的笑了笑说。
“哪怕今天我要杀了你,你也再所不惜?”
“对!”我说着将枪口拉到了自己脑门上,然后闭了眼。
我等了好久,最后听到了维拉用手铐铐上大师兄的声音。
我这才睁眼,然后调转了船头,往回走。
大师兄靠在船舷上,难得的安静。海上的风很大,他的脸色比先前更苍白。
我终究没忍住,墩身帮他还肩膀,并安顿一句:“你忍一下!”
“为什么?”我帮他还上之后准备起身,他突然掀了掀眼皮问。
“什么?”
“你蒋曦晨前脚杀了我的亲人,后脚对我关怀备至,是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冷。
“你是我师兄,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将来你离经叛道走了多远,或者你认为我离经叛道走了多远,这都是即成的事实。”我点一支烟,递给他,然后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我会杀了你的!”他咬牙切齿道,声音比先前抖的更厉害。
“可以,只要师兄你落子无悔,我便无怨。”我说着将枪放到了他手上,然后扶着他的手,将枪口对准了我的胸口。
他的手抖的厉害,铐在他手上的手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对面来了一艘快艇,在我们三个反应过来之前绕着我们转了半圈。就在我精神紧绷,准备迎战时,哥哥微哑的声音飘来:“费杰呢?活着吗?”
“活着!”我应一声。
接着哥哥将他的快艇靠了过来,挂到了我们的后面,然后跳上了我们的快艇。
哥哥扫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我。
“给你留着呢!”我说着将枪藏了起来,然后起身。
“长本事了啊?屠同门是吧?”哥哥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甩了两个耳光。从小到大,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打我。我懵懵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躲。
“俊!”在哥哥第三巴掌要落下来的时候,大师兄轻轻叫了一声。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哥哥说着一脚下去将大师兄踢的滑了好几米远。
“俊,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他魏锡山屠我满门,你怎么不提?”大师兄说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靠在栏杆的身子,摇摇欲坠。
大师兄这话之后哥哥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去,揪了大师兄的领子,歪头啃了下去。
维拉瞄我一眼,见我将脸转向别处,他也略显尴尬地转向了别处。
风很大,我们是逆风而行,我不知道哥哥和大师兄后来发生了什么。据维拉说他听到了撕衣服的声音,但我没有听到,我只听到了最后的落水声。转身便看到哥哥纵身跃入水中的身影。
“大师兄!”我叫一声,也纵身跃入水中。可是我们刚好驶入了传说中的洋流交换带,遇上了洋流漩涡。大师兄早已不见了身影,哥哥还在往漩涡中心游,维拉快于我拉住了他。
是非功过,在这一刻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答应了哥哥要将大师兄安全带回去,所以,我不能让他葬身在海里。这样想着,我憋一口气,潜入更深处寻找。
漩涡的半径越来越大,在水中形成一个浑浊的巨柱子。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像这样的漩涡,中心吸力很大,生还的可能很小,但是大师兄已经下去,我必须找到他。
很快,我也被一个浪头卷入漩涡,我隐约听到哥哥撕心裂肺的叫着我名字的声音,然后便晕了过去。意识涣散的时候我在想,我终究低估了自然的力量,将自己神化了。洋流漩涡之中,我怎么可能成功救人,送死还差不多。也好,反正我屠了师门,也没脸回去了,让我陪着师兄葬在这里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