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吹城小屋内,陀靡魔尊等候已久,甫一见火翎,连寒暄也没顾上便立即迎上前去:“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准备何时动手?”
陀靡并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墨城,于是,与火翎见面的地方便选了偏远的山吹城。
身边还带了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一个月后吧,正好是魔界的大日子,适宜婚娶。”火翎摸了摸下巴,看向陀靡魔尊身后跟着的老人,“这位是?”
老人真的是很老了,这在魔界并不常见。
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听力也不是很好,火翎一连叫了好几声老人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于是行了个相当古老的仙门礼:“老身北川家第六十三任家主的贴身管家,谷钰。”
“谷先生。”
火翎依稀记得,北川家在出了北川璃这么一个出名到极致的美丽废物之后,就突然由盛转衰了,在之后的短短百年内,血脉凋零,到最后甚至整个家族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火翎突然有些唏嘘:“北川家也就剩北川璃这根独苗苗了吧?”
那老头依旧是听力不大好,就依稀的听见了“北川璃”三个字,于是感慨万千:“北川家的这个孩子啊,虽然灵根资质极佳,却可惜在了体质极差,长得也不起眼,这么多年下来,大概也只有我这老头子还能记得他了。”
长得不起眼?这是在说北川璃吗?
火翎并没想太多,只是感慨,人的审美果然是天差地别,连北川璃那张脸都有人觉得不起眼。
那有个别眼瞎的觉得昕音仙尊是个小老头,应该也正常。
“实在是抱歉。”陀靡魔尊显然也被这耳背的老头搞得很是头大,“只是,碎魂灯的口诀着实拗口,再加上加了禁制,非北川家的人难以吟唱,故不得已只能带着这唯一能寻到的北川家管家来了魔界。”
碎魂灯本就是北川家存放在重山派的宝物。后来随着北川家的没落,碎魂灯也失去了下落。
鲜有人知,碎魂灯自打被北川璃秘密带去了魔界之后,就一直在魔王玟弦也就是如今的陀靡魔尊手中。
可能一开始连玟弦自己都不知道,碎魂灯是水神遗物。
也许只是单纯的作个留念,也许是有所筹谋,总之,玟弦这么多年都一直好好地照看着碎魂灯。
火翎的计划其实相当简单粗暴。
假结婚,将蓝月骗出去,然后用碎魂灯暂时困住。
神之遗物,威力无穷。碎魂灯对魔王更是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所以,若不是当年的北川璃实在是太过废物,用碎魂灯杀掉玟弦,甚至是希林都不在话下。
悦文真人所托非人,也不知道死得算是冤还是不冤。
火翎叹了口气:“你愿意献出碎魂灯,当真只为了清澄仙心的那套心法吗?”
玟弦坚定点头。
愿意提供碎魂灯这样的宝物,陀靡魔尊所求的东西却很奇怪。
他想要火翎教他清澄仙心,仙魔双修。
火翎其实也不敢完全信任陀靡魔尊。虽说当中还隔着个便宜爹灼华作担保,其中保不准还有着昕音的影子。
但是火翎却始终摸不清陀靡的动机。
他的第一反应是玟弦的诉求与北川璃有关,可是北川璃如今风光无限,虽是个吉祥物,却也算是个活的相当滋润的吉祥物。
即便如今的众仙会已是岌岌可危名存实亡,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众仙会中再怎么变革暂时也不会变到重山派的头上去。
要说着急,怎么看都该是火翎比玟弦更急。
可如今,却反而是玟弦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着实不应该。
更何况,若是玟弦当真心念着北川璃,先前昕音在任仙主时,魔界的通道又不是没开。
玟弦有的是机会去修真界见北川璃。
可是,显然玟弦这么多年间都未曾去找过北川璃。
若是见过,在火翎初见北川璃时,他的心魔不会严重到需要昕音仙尊进幽冥梦境去替他化解。
那么,是为了希林么?
严格来说,他和谭昙,都能算是希林的前夫。
这两个人聚在一起,难道是为了复活希林?
火翎越想越头疼,越想越离谱,只觉得现如今的三界不只是神界,就连魔界的关系也很乱啊。
“我能问问原因吗?”火翎揉了揉额头,“清澄仙心的原因。”
就在火翎以为玟弦会如之前数次一般避而不谈之时,玟弦却突然开口了:“你可知,清澄仙心是水神独创的秘技?”
火翎作为唤风长老的挂名弟子,自然知道呼云唤风这两条龙和水神的关系。
他们修行的仙心是他们母亲的独创,再正常不过。
“我只能说,此事与消亡的水神有关。”
言尽于此,后面的火翎便也不需要再多过问了。
玟弦手持水神遗物又想要修行水神独创仙心。
和神之间的关系如此密切,那必然跟昕音有关了。也不知道这算是昕音下在魔界的哪一步棋。
火翎唯一不懂的是,明明昕音自己也知道如何修行清澄仙心,为何不亲自教授呢?
久违的被操纵感再次涌了上来,火翎只想去找罪魁祸首。
火翎一回到府中,就先是注意到了昕音门前积雪上的那个脚印,遂问门口的守卫:“昨日,昕音仙尊可有不老实?”
魔卫们俱是摇头,领头的魔卫恭敬回禀道:“昕音仙尊昨日一整日都在房中,未曾踏出房门一.....只踏出了房门一步。”
火翎的视线又一次落到雪地上的那个脚印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昕音被冻得一哆嗦,迅速躲回充满暖气的卧房的模样。
堂堂昕音仙尊,竟会被寒冷的天气给逼迫的出不了门。
火翎勾了勾嘴角,正准备推开房门,却猛地见到了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赤玉整个人都仿佛急得要融化了,乍一撞上了面带笑意的火翎,又登时绷成了一柄僵硬的弓箭。
火翎:“何事?”
“昕音仙尊他...病了,老大您先赶紧进去。”赤玉急得舌头都在打结,“我先去找魔医。”
昕音?病了?
火翎满腹狐疑地看着赤玉如火烧屁股一般地跑了,皱着眉头推开了房门。
“赤玉,赤玉,我是不是被下了恶诅。”昕音靠在床边,明显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不停地哼哼唧唧着。
火翎还真没见过昕音病成这个样子过。
“醒醒,我不是赤玉。”火翎推了推昕音的肩,隔着衣料都能感知到那身体的滚烫。
很显然,如今昕音仙尊的体质,简直就是像是一朵随时都会在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娇花,这一推,又直接将昕音给推倒了。
“我难受。”昕音干脆就那么顺势倒在了床上,抓过一旁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一团,却依然在瑟瑟发抖。他觉得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烧的他意识昏沉,但是却又感觉周围格外的寒冷,冷热在他体内不停地交替着,简直要令人发疯。
即便是月圆之夜的经脉寸断,也不至于会难过至此,简直像是被下了什么恶毒的咒印。
就这么想着,昕音也就意识混沌的在床上昏了过去。
待魔医匆匆赶到时,正巧见到了火翎可怕至极的脸色。
赤炎魔尊的怀里抱了个人。昕音了无生息的缩在他怀里,双目紧闭,眉头紧皱,似是痛苦至极。
方才昕音昏迷之时,火翎仿佛又见到了在那个月圆之夜痛苦蜷缩鲜血淋漓的昕音仙尊。
若是昕音出了事.....不,光是这么想想,火翎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像是要停滞了一般。
见魔医来了,火翎立刻让出了地方。
那魔医是个上了年纪的隐魔族老头,长髯及胸,样貌看起来甚是可靠。当然,那只是看起来,此刻这魔医正颤颤巍巍地从身旁的医包中拿出各种器具替昕音看诊。
天可怜见的,他这辈子还从没给仙族看过诊,甚至早期只是个靠行骗为生的江湖郎中,看诊过最多的,不是魔族,反而是猫猫狗狗。
赤玉这病急乱投医的,随便上大街看脸抓人,竟就抓到了这么个刚从良不久的兽医,也不知道这运气是好还是差。
总之,这本职兽医的老魔医给床上的昕音仙尊看诊,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看的一旁的火翎的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究竟是何病症?”火翎问道。
“这....”魔医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似是欲言又止。
“直说无妨。”
魔医又开始支支吾吾。
火翎被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弄得心浮气躁,狠狠的一拍床板:“我说了,直说无妨!”
那魔医被吓得浑身抖了抖。他先前也曾见过这位魔尊几次,看着是风度翩翩温良谦恭,长得也甚是好看,都不怎么像个炎魔,所以他还一度以为这位魔尊当真是个凭关系上位的花瓶软包。
如今火翎这一拍扶手,魔医方想起这位魔尊手下家兵们的惨状。
先前这位赤炎魔尊的仅凭一人之力便踏平了落日崖的事迹,魔界几乎是无人不知。即便所有人都说,这位赤炎魔尊是几个魔尊里最讲道理待人最温和的一位,那也终究是最为嗜杀的炎魔。
那魔医胡子颤个不停,几乎是结结巴巴的回道:“昕音仙尊,其实,其实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