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家,已过去了些时辰。李老爹看样子还在地里忙活,小院空无一人。
沈冬安双手满当当的,他把采买的物件儿提进小厨房,稍加归置,然后坐下来重重呼了口气。
明明没干什么累活儿,只是去买了个东西,怎么也感觉怪累的,沈冬安甩了甩手,扭了扭脚脖子,又晃了晃大腿。
他走到里屋,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准备好好歇一歇。
奇怪的很,在镇子上虽然脚累但精神头很足,此刻一沾了这床,眼皮却不受控制越来越重了。
沈冬安就这样睡了过去。
小憩片刻,沈冬安一激灵,从梦里醒来。
说来好笑,他刚刚梦见的,还是和李山朗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画面呢。
多希望这就是将来时,沈冬安将双手垫在脑后,盯着房顶津津有味回忆着梦境。
神游一番,思绪拐回今晚该吃些什么这个实际问题上来。
“不过话说回来,阿朗干的才算是真正的体力活吧,虽然中午那顿吃的还不错,不过晚上他回来也得恢复力气呀,不如就做个春饼卷合菜吧!吃不完的正好明天就可以给他卷成卷用纸包着,也方便带。”
稍加思索,他定好了今晚的菜单。
正好,早上买的平底小铁锅立马就能派上用场。
沈冬安仔细想了下,炒合菜要用到的基本都是春天的时令菜,为了颜色搭配得缤纷又好看,得来点儿红红黄黄的胡萝卜丝儿,黄豆芽还有蛋皮丝儿之类的一起炒。若是更豪华些,配点酱肉丝,火腿,牛肉什么的就更美滋滋了。
但其实对烙饼啊,夹馍啊等等主食类来说,有一句话叫做饼可卷万物,所以自己想吃什么可劲儿造就好了。
沈冬安扫了眼灶台,家里倒是有现成的韭菜胡萝卜,根茎类的作物易存放,韭菜正是这个季节的时令菜。豆芽一类的改天可以自己发,也是有很多种吃法的。
红黄绿倒是凑齐了,再炒点酱肉丝就齐活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擀面烙薄饼才是。
沈冬安烧了一小锅热水,准备用来和面。此时传来了门口李老爹进门的声音。
他放下手中的事儿,出去迎接,只见李大田手里提了块新鲜猪肉,见到儿媳,便笑着说:“村里屠户杀了猪预备拉到镇上去卖,我与那家子相熟,特地拜托人给我留了点精肉,咱总是吃那腌腊货也吃腻了不是。”
沈冬安:这可真是想睡觉就给了个枕头啊。
他接过李大田手里的猪肉,乖顺地微笑道:“我正想着晚饭要炒一道肉丝呢,爹忙活了一下午,坐着喝茶歇息就好。”
李大田连声答,好,好。
自从这新夫郎进了门,李家公爹走路腿脚都变得更精神了,新成员的到来让小院子都蒙上朝气,就好像前些天成亲的余蕴还久久没有散去似的。
沈冬安估摸着水温也差不多了,便转头回去和面,他慢慢加水,再来一点盐,一点油,用筷子把面粉搅成絮状。
用手试探着,等到不太烫手了就把面絮子归整归整团巴团巴,捏捏揉揉挤挤压压,一个面团子渐渐在他手底下成形。
把面团放在案板上饧个一会子,沈冬安正准备顺手择些菜,他随意往门外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却又听见李大田在堂屋招呼他:“冬哥儿过来,爹有事儿给你交待。”
沈冬安拍拍手上的面粉,确保没有到处乱飞,便走进堂屋,看见李大田坐在桌边,脸上是慈祥又略带点严肃认真的神色。平常吃饭的大木桌上放着一个盒子,还是刻了些花纹,漆过清漆的木盒。
“这些天忙忙碌碌的,还没坐下来一家子好好说会话,咱家原只有我跟阿朗两个糙汉子,忙活起这些事儿来确实不那么熟练。”
说着,李大田拿过那个木盒,“原先我就一直跟上门说亲的媒人说,以后是要让儿媳妇当家的,虽然还是没抵过人家实际的顾虑。”
“如今你到了李家来,自然我是得说话算数的,这是咱家屋产田地的契证,还有这么些年下来存的些许银两,你拿着保管。”
沈冬安明白李老爹的真诚,又觉得这么实诚的父子俩说不成亲事,反倒被自己这个天外来客捡了个便宜,这事儿还怪有意思。
他郑重接过那个木匣子,心里明白自己从今往后就真的不再是上一辈子独身独居独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三独青年了。
到这个世界来没多久,先是鸡飞狗跳,再是顺势而为就这么嫁了出去,现在肩上还多了个当家的担子,手中的木匣子清楚深刻地提醒着他这一事实,虽然时常还会想念现代的日子,但回归原本的希望显然渺茫。
李大田见他半天不语,想起冬哥儿的身世来,还以为他是觉得不安害怕,便宽慰道:“爹把这个交给你,是想对你说,你进了门,如今就是李家人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和阿朗两个人把日子过好,咱们一家子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就够了,不要有什么顾虑。”
沈冬安听了,突然就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里噙了泪,这泪水一是感伤自己必须正式向过去告别了,又是为李大田诚挚的言语感动。
李老爹见儿媳眼睛红红的,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才好,只会用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拍拍孩子的肩膀。
此时突然听得李山朗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爹,冬安,我回来了!”
沈冬安如梦方醒,吸了吸鼻子,勉强带出个笑容:“爹,阿朗回来了,我继续去做晚饭了。”
李大田点点头,担忧地看着沈冬安离去。
沈冬安不想被李山朗看见自己有些狼狈的泪眼,低着头匆匆走回灶房。
他站在案板前,努力平复情绪,自己都对自己感到意外,他一向是个乐观坚强的个性,极少流泪。
想想还得烙饼子呢,沈冬安突然就觉得恢复好了,可不能让眼泪掉到吃食里去吧,这很有违厨子的素养。
李山朗见沈冬安没有上来迎他,还略低着头,心下有些疑问,望向李老爹,只见爹努了努嘴巴,示意他去旁边小屋说话。
两人进了屋,李大田压低声音,对儿子说:“我把当家物什交给冬哥儿了。”
李山朗疑惑:“这很好啊,怎么了吗?”
李大田叹了口气,一副笃定的语气:“冬哥儿自然是想起他原来在沈家的日子了呗,这么久以来他多半一直干着杂活儿,又脏又累的,乍一让他当家,倒是吓着他了。”
又严肃嘱托儿子:“你定要好好待他。”
李山朗听着他爹的话,想起刚刚只匆匆一瞥的红眼圈儿,心下一丝钝痛。
他下意识地,不愿意看到那张秀美脸蛋上出现任何悲伤的神情。他回想起冬安对自己露出的或俏皮或羞涩的笑容,心头一动。
李山朗回头看向灶房里沈冬安忙碌的纤瘦背影,控制不住拔腿大步跨出去。
他知道自己进了灶房是没什么好事的,但还是说:“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沈冬安已经揉好面,搓了条切完剂子,正忙着按扁,往上抹油,再叠在一起擀薄。
被突然出声的李山朗吓到一抖,回过头来懵道:“啊?”
他眼睛仍是有些红,鼻子上沾了些面粉,配上有些懵的问句,李山朗瞧见了,觉得有些可爱。
李山朗指指鼻子,“你这里沾到面粉了。”
沈冬安想也没想就说:“你帮我擦一下好了,我忙得没有手。”
于是李山朗上前,想用些干净布巾或是帕子拭去,但他哪来的这些东西。
沈冬安见他不动作,便说:“快些,用手随便抹一下就行。”
李山朗抬手轻轻拂过沈冬安鼻尖,手下是肌肤温热细腻的触感。
沈冬安:计划通,嘿嘿。
他看见可疑的淡红爬上李山朗的耳边。
见好就收,沈冬安催促李山朗:“不用你忙,等着吃就好。”
又说,“不然你就去摆摆碗筷也行。”
于是看着自家相公又去忙碌。
都说做饭最繁琐心累的过程其实是备菜和洗碗,食材都准备完毕,切好洗好,烙饼和下锅爆炒其实还挺快的。
其实蒸着吃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沈冬安想试试这新买的小锅。
预热平底小铁锅,放上擀好的饼子,控制小火,等面皮鼓了泡泡翻个面,便好了。
接着这热气便立即可以煎上一张薄薄的,金灿灿的蛋饼。
猪肉切了细丝,加盐酱油料酒少量淀粉腌过,已经有了诱人的酱色。用大火快速滑炒断生盛起。
快炒胡萝卜细丝,再加入韭菜一起炒,直直的丝与叶很快便软了下来,不分彼此混合在一起。蛋饼切丝,所有食材一齐下锅再次翻炒均匀。
一道算不上很标准的春饼卷合菜齐活了。
他喊了声:“吃饭啦!”
父子俩听到声音都过来帮忙,一人端一个盘子摆上堂屋的餐桌。
三人围坐,屋里灯光柔黄,饭菜香气扑鼻,似有股暖流悄悄游动,包裹着一家子。
很久没开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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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