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神君 第19章 桃渊山鬼童出世4

闲散道人道：“白衣仙君在长安是一桩美谈，乃至世间，都是颇有名望与信徒诸多的千古之神，历年来只为一睹仙君真容而千里奔赴长安的信徒络绎不绝，在凡间，这位白衣仙君，抱桃仙人，可称得上万仙之首。”

顿了顿，他叹道：“只可惜了，当初这位仙君下凡，超度鬼胎，解救世人，耗费仙力与心头血，虚弱之时，却被贪心的术士陷害，困于神像内，以本体仙力滋养世间修士，百姓则以香火供奉，如此以得循环往复。”

这时，小狐狸突然问道：“凡人信仰与香火也可助长神仙修为，这白衣仙君信徒万千，怎么会连一个凡人的封印都打不破？”

闲散道人道：“上神明智，昨夜在桃渊山未曾见到这位小神君，不过这位红衣神君入了山，定然见到了，山顶的血杀大阵与鬼胎。”

霁云来道：“一个小鬼头罢了，有何问题？”

闻言，闲散道人眉一挑，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倏地，回过神来，忙道：“偏偏这问题，便是出在了这鬼胎上。”

顿了顿，他道：“白衣仙君仁慈，当初只超度鬼胎而未下杀手，而恰是这一时心软，断送了他一世。术士引导百姓将死婴埋于鬼胎旁，言是一同超度，实则变为供养鬼胎，鬼胎之力逐渐扩大，这便和仙君本体之力抵消，无论这仙君受香火再多，也终散在了这镇守鬼胎上。”

这位闲散道人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满是感慨，抬眸望着神庙的方向，神色中颇为动容。

他道：“他若是执意想冲破封印，其实也无人可拦，偏偏是被人捏住了这心软的好处，他若离去，人间离炼狱，便不过一步之遥了。”

霁云来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闲散道人继续道：“若非交了驻阳使这个朋友，贫道也无从得知，这位仙君竟还有这样一段遭遇，谁能想到一位福泽众生的仙君，是被凡人强行困在凡尘，千万年不得自由。”

说罢，霁云来看向那驻阳使，驻阳使点点头，道：“驻阳使寿命乃是凡人三倍之数，口口相传，也不过传了三四人之口，错不了太多。”

“欺人太甚！”霁云来拍桌而起，顿时怒火三丈，她平生最是见不得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

她道：“本上神这就砸了这破庙，将人给放出来！”

上神怒火一泄如引山洪，天边霎时黑风阵阵，乌云拢聚，雷声轰鸣，将倾天下。

百姓以为有雨，赶忙收摊走人，街上乱作一团，余几人站在黑风中。

哪知这位神君是个如此性情中人，驻阳使和闲散道人连连阻挡。

驻阳使道：“上神息怒，切不可轻举妄动，此事其中牵连太广，还请上神从长计议。”

闲散道人也道：“若能如此简单，我等便不必相求于上神，白衣仙君亦不必等候千年，凡人命数牵连最多，白衣仙君压着鬼胎，若是白衣仙君不在，那鬼胎也没了束缚，自会出世祸害凡间，牵一发而动全身，实在是……”

霁云来打断他：“那关我什么事？”

她一往无前便要朝着那神庙而去，突然又被人拦住，小狐狸跑到她身前用身体将她牢牢抵在原地，整个人没入她怀中，两手环着她的腰来拦，抬起头来看她。

小狐狸道：“神君息怒神君息怒。”

见此，那闲散道人连忙上前来，道：“请上神以天下苍生为重，那鬼胎已修炼千年，倘若不先将其除之，后果不堪设想。”

便是再性情中人，也不会不顾全大局，他已将话说得极为明白，想来苍穹之上的神仙，要比他更明白天下苍生的重要。

闲散道人拦在神庙前，本想挡住霁云来的视线，好不那么生气，却不想低了人家半头，努力绷直了身体，也无济于事。

有些尴尬。

驻阳使似有些焦急，站到闲散道人眼前来，试探补充道：“总之此事不得贸然，望上神体谅。”

霁云来被小狐狸拦着，没有强闯上前，她道：“难不成我要为了你们，去杀了那鬼胎？”

闲散道人怔住，片刻，道：“若是能超度，自然是最好，那鬼胎不出三日必将大成，除神君外，恐再无人是其对手。”

他不懂霁云来的意思，小狐狸却心知肚明，人总下意识先将自己放在第一位，自然为了救人，牺牲其他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应该，而于仙界神仙来讲，凡人是苍生，鬼胎也是苍生，神仙为何要将凡人放在第一位呢？

古往今来神仙救人的故事里，多要牺牲许多凡人外的众生，这是凡人的臆想，是可笑的。

因为神明是万物众生的神明，不是凡人的神明。

霁云来实在是不喜欢眼前这人的性格，嫌弃的也颇为明显，小狐狸最先发觉，为免霁云来生气，小狐狸抢着回答，道：“此人我们势必要救，但既然问题出在鬼胎那里，那我们不妨去看看，反正，我们也有人要找，是吧。”

小狐狸抬头看霁云来，又道：“小白下凡了，神君来是找小白的吧，怕他被欺负。”

霁云来没否认。

小狐狸乖巧相求道：“那我们先去看看，神君威武无双，不要计较这件小事。”

另外几人也察觉出了霁云来的生气，突觉后脊背发凉，将希望寄托在了小狐狸身上，觉得此人要明理冷静些，没再说话。

黑风压云，霁云来收了怒火，阴沉的天气渐渐消散，露出天光。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鬼胎不在白日里出现，霁云来便带着小狐狸回了酒楼。

驻阳使同霁云来约定在亥时会合，入了夜，两人悠哉悠哉的往桃渊山而去，小狐狸跟在霁云来身后，问道：“神君为何如此生气？”

自白日里回了酒楼，霁云来就发现小狐狸眼神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是想问这个。

她道：“本上神就是看不惯恩将仇报，人家救了你，你却要害他，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死啊？“

小狐狸点头道：“当然该死。”

霁云来道：“呐，你也如此觉得吧，那我们现在便去将那白衣仙君放出来。”

小狐狸连忙拦住霁云来正欲掉头的身躯，道：“该杀该杀，但不能由我们来杀，神君行行好，也救救那些凡人。”

霁云来收回步子，继续悠哉悠哉的走着，道：“那些凡人关我屁事啊，我不救！”

小狐狸跟在她身后，恳求道：“救救嘛，那些凡人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拜的仙人被自己所困，无知者无罪。”

霁云来道：“你哪学来的？”

小狐狸笑道：“神君教的啊。”

霁云来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

“教过的！”小狐狸道：“但就是可能神君不记得了。”

霁云来自认记性不好，也许什么时候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道：“教过便教过，你便当我教错了。”

小狐狸道：“没有没有，神君怎么可能教错人呢。”

这时，身边飞过一群御剑飞行者，途径两人头顶时特意避开，似是被打怕了，突然，小狐狸挽上了她的手。

小狐狸道：“我害怕，可以牵着神君的手吗？”

她道：“那你牵着吧，本上神保护你。”

“神君真好。”

小狐狸抬头笑了笑，不知为何很是满足一般，娇小的身躯恰好可以依靠在霁云来一侧，跟着她慢慢的走，有时霁云来步子快了，她便小跑两步跟上，霁云来察觉到她步子变大，也会下意识放小。

真是很奇怪，她很顺着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

突然，她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问出来，她忽又觉得不对，忙道：“本上神游历三界两千年，也许哪日不小心瞥见过你，见你长得好看，有一丢丢映象罢了，你可切莫以为这般便和本上神有多亲近。”

小狐狸却似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高兴的蹦了起来，道：“见过的见过的，神君不记得也没关系，可以慢慢想起来，我还想继续待在神君旁边。”

霁云来道：“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啊，若不是兰泽相信你，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本上神早便生气了。”

这下小狐狸不解了，怔了怔，道：“什、什么小动作？”

她倏地脸色一红，挽着霁云来的手抽了出去，三两步跑到了霁云来面前，浑身都似僵住了，迈着小碎步，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如同不倒翁一般。

霁云来跟在她身后，她快一步，小狐狸便快一步，不肯与她对视，不敢面对她。

这般脸红，定然是背后说她坏话多了，而她又三番两次搭救于她，所以这只小狐狸果然开始羞愧不已，这才不敢面对她。

也是，但凡有点良知之人，也该知晓点羞耻心，怪不得兰泽容得下这只小狐狸，看来也是有些良知。

至于先前为何在背后说她坏话又如此巴结她，她不知道，但也不计较了，想来这个小狐狸也没有什么极恶的心思。

霁云来大笑三声，追上小狐狸。

两人悠哉的走了三刻钟，才到了桃渊山脚下，比起昨日来，今日这里少了许多修士，但今日这些修士皆拿着武器严阵以待，视线死死的盯着山顶之处。

山顶又起雾了，正在慢慢往山下蔓延，速度很慢，但离满山浓雾也过不了半时辰，一行人正打算用先前的法子，都准备了一沓长风符捏在手里。

漫漫人群中，远远的有一行人朝着霁云来走来，小狐狸害怕又扯着了霁云来的衣袍，牵上了她的手。

来者是那闲散道人和三个驻阳使，为首的那个驻阳使走上前来，道：“拜见上神，白日里忘了自报名讳，实在冒犯，特此时弥补，望上神海涵。”

她顿了顿，道：“鬼族无姓名，在下十七。”

腰间别着竹管、玩蛊的女子道：“十八。”

拿着铜铃和黄符的女子道：“十九。”

十七、十八、十九三人恭恭敬敬，霁云来很是受用旁人的恭敬，道：“你们这名字不错，好记。”

十七道：“上神过誉，代号罢了。”

闲散道人道：“事不宜迟，上神且随我们上去一观。”

山顶。

案台下的鬼胎没有吐恶气，端端正正的打坐着修炼，借着月阴之气，脚下血杀之阵正泛着微微红光，源源不断的鬼气自这血杀之阵汇聚，再被这鬼胎吸收。

似乎也感知不出有人接近，几人站在它面前，这鬼胎也丝毫不慌的继续吸食着鬼气，霁云来走近看它，鬼胎打坐着，神态自若，若非生得漆黑蛮横丑陋，倒也看着不凶残。

几人走上前来，霁云来缓缓靠近，蹲下去打量，这鬼气之外，她又看见一根极为细小的银丝，银丝一端连着鬼胎的脊骨，另一端则延伸到了那桃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