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睁眼 第27章 第五夜

礼拜厅。

向阳整个人依然处在震惊之中，至今未曾回神，恍惚道：“李山拿走了扑克牌……”

“这不是挺好的？这样以后在现实中，也有人为我们顶锅了。”解慎满意微笑。

“可那张扑克牌是苏木！”向阳难以接受道，“你是魔鬼吗？怎么能想到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冒充遗物的办法？”

“这叫智慧。”解慎睨眼，纠正他的说法，“如果苏木早点用这一招，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只会两个秘法。”

要知道，【变形术】的范围可不仅仅是人，但凡见过的东西，只要不含有超过她本身精神力的特殊力量，阮玉机就能完美复制，这不是最佳坑人利器是什么？

可至今为止，她居然只用它在梦境世界掩盖身份，甚至连“人”以外的东西都没有变过多少，这对解慎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浪费。

“可你让她变成扑克牌……”向阳还在匪夷所思，“一口气撒下两个弥天大谎，要是苏木暴露了，我们不仅在梦境世界完蛋了，可能还要在现实世界完蛋——这就是凭本事考进古弗斯语系的联工大学生的智慧吗？”

“那倒不是，这叫虱子多了不怕愁。”解慎坦然回应，余光瞥见向阳天都塌了的表情，好心安慰道，“没事，大不了到时候报警！你不是有钱吗？警察会管我们的。”

“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向阳大喊，想到东盟那些警察的做派，更想流泪了。

“有苏木在叛神者阵营为我们做眼线，加上前几天忽悠的真信徒在普通民众中为我们传播信仰，伟大之主这一块，算是被我们拿捏得死死的了。”解慎无视向阳的恐惧，思索道，“现在就是不知道红颜那边怎么样了，她那件可以转移位置的遗物是真麻烦，到时候突然给我们背后来一刀怎么办？”

“我想，我们应该不用担心这个。”一旁静默不言的雨忽然出声，手中抓着一条蛇瞳击毙的碧色小蛇，“李山送给我们的这个东西，好像能看到红颜那边的情况。”

“——她被沙丽娜杀死了。”雨说。

“什么？”向阳和解慎震惊出声。

……

月辉街，177号公寓的门前。

大朵大朵的血色蔷薇在这个满地枯叶的深秋，不合时宜地盛开着。

带刺的藤蔓从篱笆蜿蜒到橡木门上，又顺着血迹蔓延的地砖延伸进光线晦暗的室内，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个身穿灰蓝格子罩裙的女人走到了阳光下，她的脸上戴着一张涂抹着鲜艳色彩的黄金面具，步伐缓慢而坚决。

“这就是……伟大的力量。”女人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语气怔然地说着。

一朵含苞的蔷薇花从她的身后探出，藤蔓蜿蜒到手掌心，汲取着指缝中的鲜血，很快，绽放出夺目的美丽。

这是她用家里花瓶中的两百弗勒比，买来的一袋蔷薇花种子，本想趁来年春天种在丈夫的墓旁，可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些种子还能有更强大的力量。

于是，她怀抱着那袋种子，来到177号公寓门前，看到窗户边上，一道刺目的金光不符合常理地闪烁着。

她敲响房门，一个双目肿胀如核桃的女人打开了大门，警惕地看着她。

直到认清她身上穿着的旧式罩裙，以及脸上因劳作而沾上的煤灰后，才微微放松身体，问她有什么事，并且很仔细地掩着门，力图不让她看到房门里的情形。

可她本就是为了窗外的一点闪光而来，于是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谁知这女人忽然像是疯了一般，用力将她从台阶上推下。

她怀里抱着的种子撒了一地，在阳光下闪着不正常的绿光，随后迅速发芽生长、从篱笆攀上大门，又攀上女人的身体，在对方近乎恶毒的诅咒中，穿过她的胸膛。

倒在地上的女人、或者说刚刚失去丈夫的寡妇沙丽娜麻木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才缓缓走进大门。

大门通往客厅，而在客厅的西南方向，则是一个面朝院中花园的厨房，厨房的通风窗外，种满了铃兰、郁金香、向日葵等等观赏性盆栽，花香宜人。

那张金色的面具，就这样斜靠在铃兰的盆壁上，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沙丽娜走过去，取下了面具，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其戴在了自己脸上，并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想，她终于知道该如何供奉赐予她力量的伟大之主，于是她再次推开门，从血迹斑驳的室内，走向飘满落叶的街道。

蔷薇花在她身后盛放，像是一条朝圣的路，路的尽头，通往希望。

……

“沙丽娜为了抢夺用来供奉伟大之主的黄金面具，将红颜杀死了，但她却并不打算将面具交出去，现在在暗星街，和一群失去亲人的光明信众待在一起，劝他们改邪归正，信奉伟大之主。”雨一口气说完。

作为被沙丽娜信奉的“伟大之主”，只需心念一动，就能“看”到信徒的动向，雨现在复述的，就是他所看到的沙丽娜行踪。

“黄金面具……看来这就是那个蛊惑了大半个光明教区信众的邪恶源头了。”解慎若有所思地说着，随即皱起眉，“竟然连红颜都没能抵抗它的诱惑，沦为邪恶的俘虏，并且还因此被一个普通人杀死。”

沙丽娜，只是一个连信徒转化仪式都没有经历过的普通居民——至少在那日他们看到她时还很普通——结果竟然成功抢到了身为信徒的红颜的黄金面具，这其中没有邪恶力量的作祟，众人是不信的。

只是让解慎没想到的是，比起已是信徒的红颜，这个邪恶之物竟然更青睐作为普通人的沙丽娜，帮助她抢走了自己，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沙丽娜的信仰更纯粹么？

可沙丽娜信奉的，分明是自己和雨扮演的假伟大之主啊？黄金面具作为伟大之主散播在人群中的污染源，竟然连这都分不清？

还是说，伟大之主另有计划……

解慎忽然发现，整个过程中，无论是圣灵回忆里，还是回忆之外、梦境世界中，作为一切污染的源头，伟大之主的身影都异常模糊，祂真的存在吗？

也正是在解慎思考伟大之主存在的同一时间，暗星街的沙丽娜，忽然抬起了头。

黄金面具上亮紫油彩在白炽灯下越发绚丽，一种由内而生的心悸席卷了沙丽娜的身体，她失神般伸手触向面具。

“沙丽娜，你怎么了？”同伴出声提醒。

沙丽娜猛地回神，茫然地摇摇头，只觉得刚刚有一瞬间，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兴奋，仿佛被某个强大的存在认可了一般。

她摒弃掉心中多余的情绪，向同伴郑重道：“伟大之主从不挑剔信徒，只要你能给祂足够的尊敬与发自内心的爱重，祂就会不吝赐予你力量，我控制蔷薇花的能力，就是由此而来。”

同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希望能找到丈夫藏在小三家里的地契和其他遗产，还希望小三跟我好，祂能回应我吗？”

沙丽娜沉默了一瞬，头一次不太确定伟大之主的神力：“应该……可以吧。”

祂之前就帮她找到了藏在花瓶中的两百弗勒比，应该是能找到地契和钱财的，但是让小三改变性向的同时爱上她，这应该属于爱神与混乱之神的范畴吧？伟大之主也不知道管不管这个……

沙丽娜的苦恼无人得知。

礼拜堂中，解慎思考了一会儿伟大之主的存在之后，果断放弃。

这种问题和西教的耶里华是否存在有得一拼，他决定不为难自己。

“既然邪恶之物已经被找到了，接下来就是怎样消灭它以及重振光明教堂了。消灭邪恶之物好办，光明教堂该怎么重建呢？”解慎陷入了沉思，他又不是真的圣女，没有引领教会的经验。

等等，他们之中好像有一个真神？

解慎的目光刚要扫过去，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下属教会，不知道怎样重建教堂。”

雨神只是联邦无数弱小神祇中的一位，信仰之力远远比不上七大主神，也没有人会专门为祂修建神殿与教堂。

论经验，祂或许还没有向阳这个读过几本西教神话小说的人懂得多。

解慎猜到也是这样，毕竟雨一直以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力量，他一路上也没怎么指望过他。

但他还是觉得，一位真神就在自己身边，没道理他还想不出一个重振教堂的办法……

“有了。”解慎忽然打了个响指，“李山的记忆里，有一间破败的山间木屋，被叛神者称为圣所，是伟大之主接受供奉、赐福信众的地方，是一个现成的风水宝地。”

向阳：“？你是真不怕伟大之主杀了你啊！”怎么尽想着招惹祂？

解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对劲，怎么想来想去总是绕不开伟大之主呢？

难道就因为祂从不正面出现吗？

“怕什么？反正祂从来没有现身过。”解慎满脸安详，“先当祂是个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