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仙似乎有所觉察,警惕起来,灵文高举鬼火的手也放低了些,缓缓扫视四周。谢怜努力向上方望去,但上方被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视线,群鬼的惨叫声也早就戛然而止,因此,根本不知上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裴茗警觉地道:“谁来了?”
望了一阵,谢怜忽然道:“你们没闻到吗?”
裴茗道:“什么?”
谢怜道:“花香。”
裴茗疑道:“有那种东西?”
谢怜闭上双眼。须臾,肯定地道:“有。的确是花香。”
幽幽的、诡异的、清冷的花香。不知何名,不知何处。淡极浅极,似有还无。
裴茗皱眉道:“花香没闻到,倒是闻到了……”
话还没完,他便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脸上,随手一抹,瞳孔微缩。
是血。
灵文手中的鬼火也被落了两滴,那火焰登时衰弱了一截。他神色越发警惕,猛地抬头。一刹那——
腥风血雨,从天而降!
裴茗吊得比谢怜高,登时便被这突如其来的血之暴雨打成了红彤彤的落汤鸡,只余一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双目圆睁。灵文双手的鬼火早被打得彻底熄灭,闪身躲到树下,避免了和毫无防备裴茗一般的后果。而谢怜忽然感觉缚网一破,身体一沉,向下坠去。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地,恰好,那阵血雨腥风也即将降临。
来不及再闪避了,谢怜举了袖子,正准备能挡多少是多少。然而,黑暗之后,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空气之中,忽然溢满了诡秘惑人的花香。
谢怜微微扬起脸,他没感觉到雨打人面,反而感觉到什么轻柔至极的东西拂面而过。
一伸手,接住,低头看看,那静静飘落手心的,竟然是一片小小的殷红花瓣。
他再一扬首,屏住了呼吸,只觉难以置信。
漫天血雨,竟是化为了满天纷纷扬扬的花雨!
根本不需要猜来人是谁了。谢怜收拢五指,握住那片花瓣,脱口道:“三郎!”
一转身,他便看到灵文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而那独立原地,乌发红衣、浅噙轻笑的高挑少年,不是花城又是谁?
花似血落,血如花飞。那张脸一如初见的俊美灵动,双眸熠熠生辉。他缓缓将那修长的银色弯刀收入鞘中,沉声道:“殿下,我回来了。”
谢怜踏着满地殷红碎花,缓缓走来,看到他肩头有一点花瓣,本想帮他拂了,却觉这动作太过亲密,强行按捺了,笑道:“我竟不知,你除了能带来血雨,还能降临飞花。有趣,有趣。”
花城也向他走近,随手拂了肩头的花瓣,也笑道:“这个,是即兴发挥,今日才创出的新招。原本是惯例要来一场血雨的,只是突然想到哥哥也在,若是淋着了,岂不狼狈?于是悬崖勒马,化成了花。有趣就好。”
然而,谢怜是没淋着,裴茗却是淋了个正着。他在空中道:“劳驾两位,先放我下来,行吗?”
几只银蝶扑翅而上,闪着磷光的翅膀划破网格,裴茗这才得以逃脱,稳稳落地。谢怜低头看了看,灵文背上栖息着一只银蝶,他道:“三郎,灵文和锦衣仙都无碍吧?”
花城道:“无碍。我让他们一起暂时休眠了。”
谢怜奇道:“锦衣仙如此狂暴,你倒是制服的很快。”
花城抱着手臂,道:“还好。不知为什么,它似乎不怎么想打我,也不怎么防备。”
谢怜沉吟道:“说来也是。之前你穿它在身,它也没能拿你怎么样,而且还显形了。”
这时,裴茗走了过来,道:“二位,回头再聊。不先给他脱了这衣服吗?”
谢怜道:“这……不太方便吧?”
裴茗道:“他现在可是男相,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着就动起手来。然而,他刚把手伸到灵文领口,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把,脸色大变,猛地抽回,满手是血,道:“这衣服!居然会咬人!”
花城这才悠悠地道:“锦衣仙不肯放过灵文,脱不下来的。”
裴茗看着两只鲜血淋漓的手,道:“再有这种事情,鬼王阁下能不能早点说?”
谢怜温声道:“裴将军,不是他没早点说,是你动手太快啊。”
花城道:“就是这样。”
“……”
这时,忽的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太子殿下!明光将军!”
众人回眸,只见戴着白色斗笠的明澜儿双手负着,朝他们飞奔而来。
“太子殿下,你们到底去哪了?要不是花城主的这一场血雨,我还真找不来的。”明澜儿走到他们身边,问道。
“哈哈哈……说来话长,说来话长……”谢怜打着哈哈,毕竟是灵文的私事,眼下也不好说。
“那行吧。走吧,太子殿下。”明澜儿耸耸肩,只是眼光微微瞟到灵文身上——准确来说是锦衣仙,顿了一下,又正视前方。灵文也是注意到了,只是微微有些冷汗——她与她的交易,还刚刚开始。
白锦见了明澜儿,也是猛地缩进灵文怀里,似乎想寻求一点安全感;灵文轻轻的抚摸白锦,摇摇头,似乎在安慰他。说是无情,可这世上,又有谁做得了无情呢?何况是纠缠了几百年的灵文和白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