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气爽，下地除草 第11章 第十一回

人群向两侧散出一条路，一个穿着蓝白衣服的弟子走进摊子。

正是那个宿时月觉得像猴的小弟子，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样。他对着小摊努努嘴，语气不善：“刚才不是和你说了，离尘宗内不得摆摊。你这小娘子冲我笑得一脸和善，我还以为你听进去了，怎的又摆开了？”

宿时月讪讪一笑，她只想早早卖完早早回家，没想和任何人起冲突。毕竟这么大的太阳悬在头顶，就算是坐在树荫下，久了也会觉得又闷又热。

可这人都走远了还不忘回来看一眼，着实是把她放在心上了:“少侠莫怪，少侠莫怪，我们东西不多，不消一个时辰就能结束。”

“我管你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离尘宗不能摆摊，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我离尘宗岂不成那菜市场了？”小猴子眉毛一拧，从筐里拿出一株灵植，小心翼翼地捏住一个角左右翻看，好像碰多了那灵植能污了他的手。

“吴明兄，他们也不是修真之人，想必不清楚离尘宗这规矩，莫要伤了和气。”陈文对着吴明拱手行礼，悉心劝道。

来风也饶有兴致地开口：“是啊小少侠，我们这灵植可是稀罕物件，您小心点，要是捏坏了，那可是得赔的。”

哪知吴明都没正眼看来风，只撩起眼皮懒懒地瞥了陈文一眼，说不上是听了话还是看不起陈文这个人，只问：“刚才是陈兄在买这玩意？陈兄虽然因为瓶颈期，修为久久没有长进，可还是要自己努力，不能病急乱投医到这来历不明的东西上啊。”

这话就差把“功力不行还不知道用功，净走些歪门邪道，简直就是个废物”说到陈文脸上，旁边的成林满眼怒意，看样子是很想冲着吴明龇牙咧嘴，大骂上几句。

陈文倒是没他那么激动，依旧维持着他那谦谦君子的作风：“吴兄说笑了，这灵植是捷径不错，却也不能一杆打死。师父教过陈文，若修为始终停滞不前，那所谓捷径未尝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宿时月拱拱来风，在他耳侧低语：“你看看人家，这才叫谦谦公子啊，多学学，你装都装不出来人家那样。”

来风轻哼一声：“你夫君我可从来没装过，我是那样就那样，要的就是个轻松自在，一直规规矩矩的多难受？”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忘了其他人听得见他们说话，还是专程讲给其他人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吴明把佩剑剑鞘往地上一杵，发出“咚”的响声，语气极为不善：“别以为我把你们忘了，快点收拾东西离开离尘宗，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吴兄，我看这二人并无恶意，不如请长老来解决怎么样？”陈文依旧好言劝道。

“是啊是啊，而且离尘宗也禁止私自斗殴！”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修士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开玩笑，那可是离尘宗的三位长老，虽然三人中最大的也不过五百岁，可在幻界中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存在。很多修士来离尘宗一趟，也不过是想见见他们，求得一些指点罢了。

吴明却干脆拒绝：“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劳烦长老们的，我自己解决了就是，免得脏了三位长老的眼。”

宿时月心说你赶紧那仨长老叫来吧。

她面上笑嘻嘻：“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受三位长老相邀，才会在这儿摆摊，不然贵宗这么大的势力，我们怎么敢随便乱闯呢。”

在宿时月的意料之中，吴明被她的话逗笑了：“我们长老邀请你？你怎么不说长老也买了你这破草？”说完，他嘴角咧起一丝嘲讽，“你这小娘子长得倒是挺标致，怎么满嘴都是骗人的话？”

宿时月拍拍来风：“他说我好看。”

来风点头：“本来也好看。”

吴明：“......”

吴明因为是从无际，是无际很看重的弟子，又因为修为算得上同年纪弟子上乘，还没人敢这样忽视他。

“我在说话！”他又用剑鞘怼了怼地面：“你们二位这般没有礼数，也难怪只能做些乡野村妇。”

“能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着美景耕作编织，种出来的东西既能自给自足，还能满足其他人的需求。”宿时月挑眉，正想反驳，来风却开了口，“这样看来，乡野村妇比起那些满身戾气四处、找茬的修士可要好多了。”

“你说什么！？”

来风一挑眉：“我说什么了吗？咳咳，不好意思啊，我身子不行，导致记性也不太好，要不咳，吴......明兄您提醒我一下？”

他说的“吴明”不像“吴明”，倒像是“无名”。

吴明哪听得了这个，他额头青筋暴起，抬脚就把放着灵植的小筐踢翻，剩下的五十多株低级灵植全撒了出去。

恼羞成怒也不过如此了。

陈文见状想帮忙把灵植收回筐里，却被宿时月伸手制止。陈文不解地看向宿时月，却见她不知何时憋出了眼泪，正抽抽搭搭地看着地上沾染了灰尘的灵植。

陈文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他吓得直接站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指着吴明支支吾吾：“吴，吴，吴，吴兄你，你这可做的不，不对了！怎，怎的能直接把人家摊子掀了呢。”

吴明冷笑：“不听我说的话，他们应得的！”

来风则在宿时月身侧蹲下，小心拍着宿时月的后背，看向吴明的时候说：“吴兄好大的火气，可要小心肝炎......我这灵植种养不易，一颗种子买来也不便宜，吴兄只要赔五金四十银石便好。”

“赔钱？”吴明尾音上扬，语调满是不可思议，“还想让我赔钱？我没打了你们就不错了——”

“你还想打谁？”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停在吴明背后，“告诉我，你还想打谁？”

吴明听见这声音就浑身一颤，而后转过身拱手行礼。礼节性的事做完，他义愤填膺道：“二师叔，吴明方才只是一时气话，是这两个人非要在此摆摊卖菜，弟子多次劝告无果，掀摊也只是无奈之举。”

“无奈？”无妄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灵植，冷笑一声，“我看你掀得挺带劲啊。”

吴明噎了一下，没狡辩出口。

无妄睨他一眼，眼底的失望溢于言表：“我本来还觉得你能有点出息，没想到你还是改不掉自己那一身破毛病。”

宿时月装哭间隙还不忘看戏，见无妄在训人，手往旁边一抓抓住来风袖子，火上浇油地哭嚎：“怎么办啊相公，呜呜呜咱家孩子和我又收又洗，干了整整一天才弄出来的灵植，就这样被一脚踹飞了。这还是你一步一步背着过来的，我说不让你背，你还不听，本来身子就不好，结果......”

来风入戏更快，他动作轻柔地擦去宿时月硬挤出来的眼泪，安抚说：“咳咳，娘子莫哭，不过是再花上一天的时间清洗干净而已，咳咳咳......放心吧。”

知道这两个人真面目的无妄：“......”

堂堂二长老额角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他没眼看一般地别过头，对着吴明说：“去，道歉。”

“道歉！？”吴明差点破音，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后，他满脸不解地看着无妄，“二师叔，明明是这两个人违反门规，在离尘宗摆摊为先，为何要弟子去道歉？”

“规矩？规矩是谁定的？”

吴明虽然不服，却还是老实应答：“是您。”

“还有你两个师叔！”无妄看上去要被气晕了，“既然知道是我们所定，那我让他们在这摆摊，碍你眼了？”

“您，您，您让摆的？”吴明惊得眼都瞪大了，看看蹲在地上给灵植哭丧的两口子，又看看气得头顶快冒烟的无妄，“真是您让的？”

一看这反应就是宿时月和他说过，但是这小子不信，甚至还口出狂言动手动脚。

“......”无妄闭闭眼，又在他头顶使劲敲了一下，“这两位是我们离尘宗的恩人，还不快跟人家道歉！”

吴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师父又打又骂，是真不知道颜面该往哪搁了。他闭上眼赴死一样转向宿时月和来风，声音激扬：“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你们真的是长老们邀请来的，而且还救了宗门，对不起！”

无际垂眸看了他片刻，最后道：“我以前告诉过你，潜心修炼，不要做所谓仗势欺人之事，但你好像一点记性都没长？以前无际总说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弟子，叫我不要总看着你做的不好的一面。可所谓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你的上进心都长在这里了？”

吴明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或者说从无妄出现到现在，他就像个马上要被吃的鹌鹑，缩头缩脑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谁不知道这个二长老无妄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吴明以前能兴风作浪，也多亏了他那师父平时除了上课，完全不管宗门大小事，也不知道这人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

这下被无妄抓到，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诶等等，”就在吴明愁苦自己待会该用什么姿势滚的时候，来风突然举手发言，“长老是不是还得给我们的灵植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