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舒玖开口,华倩已经颤抖着身子开始自己揭自己老底了:
“小,小女子曾在一个仙师家里做下人,后来因偷东西一路辗转,最后却被人骗了,被卖到了胭脂红里当花娘,已经两年有余了,小女子知道胭脂红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只要仙师需要,小女子定当知无不言。”
说着,华倩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舒玖:
“还请仙师别杀我。”
淮清和舒玖同时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一时哑口无言。
见舒玖不说话,华倩余光看见那面镜子,赶紧将话题往那面镜子上引:
“仙师,那面镜子绝非凡物,能照出来贾香香妹妹,肯定是胭脂红里谁把她给害死了。”
这时,一旁的淮清疑惑开口:
“你刚刚说贾香香妹妹她......你怎那么肯定那是贾香香妹妹,而不是别人?”
她省略的话,三人都心知肚明。
华倩见淮清竟然质疑自己,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却又奈何还有舒玖在,这才好声好气地看着舒玖道:
“仙师,贾香香妹妹来时发型独特,形如鸡窝,头上还插了两根木筷固定那形状,刚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让人哄骗着去开了南姐姐房门,后来因南姐姐生气,被妈妈责罚做了一堆下人的活,妈妈命我看着她,她更来不及收拾,仙师,我盯她盯了整整半天,是万万不可能会认错的呀!”
淮清一听就纳闷了:
“贾香香妹妹今日才刚来,谁会将她害死?”
闻言,华倩冷哼一声,抹了眼泪,爬起来坐在凳子上:
“本来妈妈交代给她的下人活用一天都做不完,后来南初初身边那个丫鬟突然跑过来跟我说南初初体恤新人,已经和妈妈沟通好了,直接让妈妈把人放了,不想再见贾香香妹妹,此事一笔勾销。”
华倩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道:
“我说南初初那婊子怎么如此善心,原来是已经有法子了。”
舒玖听完,暗自思衬起来。
淮清则是满脸不敢置信:
“你怎么如此说南姐姐?”
华倩一听,嘴里的茶都差点喷出来,她连忙咽下道:
“那婊子也就那么点出息,天天就知道装无辜,当初尤姐姐还在的时候,她就暗中勾引钱富强,表明却还和尤姐姐姐妹相称,好不容易巴结到个仙师,人仙师得到了,转头就去追尤姐姐了,要我说,这婊子就是活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舒玖见亥时快到了,起身回了冯府,却在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俩先不要把此事声张出去。
淮清本身胆子就小,自然不敢说。
华倩那更是害怕舒玖把自己杀了,还怕自己把这事捅出去后,南初初也把自己杀了灭口,左右两头都是刀,也是再三保证。
淮清望着舒玖离开的背影,眼里的光像浸泡在盆里的月亮一样,明亮,且水波粼粼......
舒玖踩着月色,揣着那面奇怪的镜子回到了冯府。
洛璟华的房门依然处于紧闭状态,显然他还没突破完。
舒玖这才回了自己屋,把镜子摆在桌上出。
镜子的周身雕花细腻,花朵间的镂空一点尘土都没有,看起来镜子的主人之前一直舍不得用它。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脖子上的紫水晶忽地动了动。
舒玖将紫水晶重新塞回衣服里,下一秒,半魂少年便出现了。
他刚想开口说话,突然看见舒玖的桌子上多了一面镜子,一时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他稀奇地飘到镜子的正面看了一眼,冷不丁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一样,半魂少年被镜子中的自己惊得连连后飘。
舒玖看着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困惑,又想起那个叫贾香香的,慌忙看了眼镜子。
她不会跟着自己飘回来了吧?
舒玖举着镜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其他魂魄。
她心下一松,又看了眼半魂少年,出声试探道:
“你原来从镜子中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吗?”
少年犹豫了下,点点头,眼珠随后又转到了那面镜子上,小心翼翼道:
“我可以再看一眼吗?”
舒玖点头,将镜子重新放回到桌面上。
少年照着镜子,每每想摸自己的脸好好确认一下,却总摸个空,说话间满是不解:
“奇怪?怎么感觉我和冯哥哥长得有点像啊?不会...”
舒玖见他好像开始怀疑他自己了,心中不由生出了些希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紧接着,她听少年怀疑道:
“冯哥哥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爹吧?我不记得我有哥哥呀。”
舒玖一噎,觉得他脑回路清奇。
刻意忽略掉南初初控制尤安的事,舒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尤安的事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
闻言,半魂少年露出一脸伤春悲秋的样子来,他什么都不记得,却仿佛什么都想通了一样低语:
“怪不得,我印象里一直记得厉鬼姐姐好像是个很容易伤心的人,我今天碰到她了,她好像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舒玖张了张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她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半魂少年的喃喃自语,等少年说完缓过了劲儿,一人一魂商讨起了见姐计划。
为了保险起见,舒玖一大早便让冯府一小厮拿着镜子照他自己,见小厮成功因为在镜子中看见了半魂少年而昏倒。
舒玖收了镜子,心情明朗地出了冯府。
日头在天上转了半圈,堪堪停在了山尖尖,为连绵不断的山脉添了一抹绯红。
淮清再次看见了舒玖。
舒玖在胭脂红门口几个花娘的调侃中,和淮清一起走进了胭脂红。
这是舒玖今天第三次来胭脂红,却是唯一一次光明正大地进来。
淮清听着身后的碎话,心里甜蜜,走路时脚下微不可查地往舒玖的方向挪了挪,又挪了挪。
还没等淮清假装跌倒一下,便叫迎面走来的华倩打散了算盘珠子。
两人将舒玖带到了昨天的房间中,淮清木着脸把房门关上,华倩暗搓搓问舒玖:
“公子今天打算如何处置那小婊子?”
问话时,华倩的脸上是难掩的激动。
淮清幻想中的二人世界被半路杀出来的华倩给搅和黄了,她心里不舒服,又念在现在有舒玖在,华倩不敢对自己如何,这才大着胆子道:
“华倩姐姐如此看不惯南姐姐,为何之前一直不吭声?”
果然,华倩念着舒玖在,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淮清,随后道:
“妈妈宠她,我得罪她哪有好果子吃。”
现在更不敢得罪了。
淮清见她说得理直气壮,想反驳一句却找不到话头,遂只能作罢。
舒玖刚掏出一支簪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中一空。
再一看,那支簪子赫然已经到了华倩的手里。
华倩刚把簪子拿到手,突然反应过来,又畏畏缩缩还给了舒玖:
“习,习惯了。”
舒玖没计较,反而打量起她脸上的神情来:
“你认得它?”
华倩咽了口口水:
“小女子认得,这是尤姐姐特别宝贝的一支簪子,谁都不让碰,连南初初都不曾碰过。”
她见舒玖还有继续要听下去的意思,接着道:
“花娘们都以为是钱富强送的,可小女子原先总去翻他送来的东西,钱富强送什么礼都有可能,却唯独不会送簪子。”
闻言,舒玖在淮清满脸的不可置信中,拿着簪子沉思起来。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呜咽,只见华倩破天荒心虚地看了一眼淮清,随后在淮清那明显受到惊吓的眼神中叫了一声“阿辉”。
一条毛色黝黑的小狗登时从床底钻了出来。
狗狗见了三人,立马欢快地摇起了尾巴,脸上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全屋三人中,只有淮清最为吃惊。
淮清显然认得那狗,指着阿辉质问华倩:
“这是隔壁街陈伯家的狗,妈妈不让将家宠带进胭脂红,你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
淮清仗着舒玖在,说话顿时没了顾虑,这放在平时,她是万万不敢这样做的。
华倩难听的话刚吐出一个字,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这才重新说道:
“南初初昨晚做了噩梦,今早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在屋里摔了一堆东西,胭脂红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她身上,谁还会注意我带进来什么。”
说完,华倩看了眼舒玖,说话时像个小弟一样:
“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关于贾香香妹妹的事告诉了仙师,仙师便让我去找阿辉来,我只是按吩咐办事。”
说完,她狗腿地朝舒玖笑笑。
见状,舒玖立刻端起架子,桌下的脚腕却不紧不慢地转悠起来。
淮清的脑袋一木,不知两人在打什么算盘。
她甚至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商量出来的这事!
舒玖神秘一笑,和华倩说了声“可以了”后,训练有素的狗立即被华倩放了出去。
楼道外有人因狗而惊呼出声,淮清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焦躁不安,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这到底怎么回事?”
舒玖给了华倩一个眼神,华倩立马坐直身子问淮清:
“你可知,阿辉和贾香香的关系?”
淮清虽疑惑为什么华倩会这么问,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贾香香妹妹和陈伯是邻居,把陈伯当干爹,又是看着阿辉长大的人。”
华倩点头,又问:
“那你可知,为什么你只看了阿辉一眼,就可以断定它就是阿辉?”
淮清理所当然道:
“陈伯和妹妹都宠阿辉,不舍得将它关笼子,周围邻居也经常让阿辉来串门,嗯...”
她再脑中搜索了下记忆,接着道:
“阿辉很聪明,但闻到鱼的味道就走不动道,它喜欢趁人不注意偷人东西吃,但犯了错以后又会卖萌求原谅,这一片的居民基本全都认得阿辉。”
华倩再次好声好气道:
“那贾香香妹妹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个鱼味的香囊?”
这题也简单,淮清答得很快:
“这样一来,阿辉就能减少偷吃别人东西的次数,贾香香妹妹一做就会做好多,陈伯家里肯定也不少。”
华倩难得顶着好脸色对淮清说了几个长段子:
“就是因为她连进胭脂红都要带着那个香囊,她和陈伯闻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有的妹妹们受不了。”
“所以妹妹们才骗贾香香妹妹说南初初让她直接进屋子里给南初初打扫卫生。”
“胭脂红上上下下都知道,南初初对除了香味以外的味道极为反感,尤其是对鱼。”
“只要南初初不高兴,妈妈一定会知道,然后让贾香香妹妹必须摘掉香囊。”
“没想到弄巧成拙,让贾香香妹妹撞见了南初初的秘密,南初初这才将她杀人灭口。”
淮清的眼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说,南姐姐真的变成了老太婆?可昨晚南姐姐明明还在台上弹琴来着,她看起来明明一点都没变。”
舒玖听着外面人好像因为发现了什么而吵起来的声音,沉声道:
“南初初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贾香香的皮用作了自己的皮,这才让人觉得南初初还是一个妙龄少女。”
闻言,淮清因恐惧过度,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
“阿辉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家犬,它能帮上什么忙?”
华倩哼哼两声道:
“南初初肯定早就毁尸灭迹了,找阿辉来当然是为了栽赃南初初,让她暂时无暇搞别的幺蛾子啊。”
见淮清神情呆滞,华倩轻蔑一笑,用几句话解了她的疑惑:
“还是仙师聪明,让我做个鱼味的路线,目的是为了让阿辉按照规定好的路线跑。”
“那条路线的尽头,是我提前藏好的沾了猪血的香囊,和南初初的耳环。”
“我找了个由头管陈伯要了些鱼味香囊,发现香囊里全是粉末。”
“考虑到胭脂红里来来往往的人会把路线踩乱,仙师给了我一瓶药水,让我把它和粉末混在一起后再洒在地上。”
“我本来还担心被人发现,可直到我真的洒在地上后才发现,这条路线用肉眼根本看不见,味道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带的到处都是。”
“阿辉平时不爱洗澡,又爱滚土坑,来胭脂红的人许多都是非富即贵,根本没人愿意抓它。”
“加上阿辉对香囊的味道很熟悉,跑得快就不会被人抓到。”
“只要最后让阿辉顺着路线找到我藏好的东西,南初初那种爱证明自己是无辜者的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淮清眼神僵直,嘴里却在问:
“可仅凭一个沾了血的香囊,如何能证明贾香香妹妹已经遭人毒手了呢?”
华倩:
“所以我在香囊的背后用猪血写了个‘救’字。”
淮清:
“那南姐姐的耳环你哪来的?”
华倩:
“我从之前南初初从房间里扔出来的那些东西里挑的啊。”
闻言,淮清两眼一黑,因震惊过度而直接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