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句话完全没有疑问的意思,语气肯定,做实了这个想法。
百依百顺了这么久,每次见应修景都是一副清冷仙人貌,很少像今天这样子,南瓷心里砰砰地跳。
俊俊似乎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懵懂的一双眼看了看两个人,一张嘴,嚎啕大哭。
许千雅听见哭声跑了过来。
脚步声靠近,应修景松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视线紧随其后移开。
许千雅从南瓷手里抱过孩子,指责应修景:“让你看一会儿俊俊,怎么还把孩子给小南了呀!”
刚才两个人闲聊时,南瓷做了自我介绍,许千雅就一直叫他小南。
俊俊哭个不停,巧克力也不管用了。
许千雅就抱着她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走,身影时而从厨房门口经过。
两个人没办法交谈,应修景阴着脸回到楼上,晚饭也没下来。
许千雅喂给俊俊一块南瓜,撇撇嘴:“他就那么讨厌我!我可是他亲妈!”
说完,还招呼南瓷:“小南,你过来一起吃呀。”
南瓷将营养师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彻底,摆摆手:“不了,您慢用。”
他得走了,总觉得今晚山雨欲来,南瓷暂时没想到方法应对他的怒火。
可许千雅却执意邀请,还亲自帮他抽出座椅:“过来吧孩子,你做饭辛苦了,这么多修景不下来吃,我们也吃不完,来,一起!”
平时常坐的地方,今天如坐针毡。
俊俊不哭了,歪着脑袋朝南瓷笑。
许千雅说:“你看,我们俊俊还蛮喜欢你的!”
南瓷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他招小动物的喜欢,就连夏天的蚊子也招。
有一次陪应修景出差,第二天早上醒来腿上被咬了好几个包,反观应修景一夜无梦睡得安稳。
那时候南瓷沾沾自喜地说:“我的血是甜的,你的血嘛……是臭的!”
当晚,应修景将人抵在窗台边,同时指甲故意划过他身上的蚊子包,看那一抹抹樱桃红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绽放,发出低迷又令人沉醉的笑声。
想到这,南瓷垂下头,摇了摇脑袋。
嘴角随即划过一抹自嘲。
吃饭中途,俊俊从许千雅身上下来,试图往南瓷身上爬。
许千雅觉得不好意思,想把他抱回来,南瓷却说:“没关系的,我来喂也行。”
“唉!这孩子每天哭的我头疼,平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玩得好好的就开始哭,我真怕把他嗓子哭哑了。”
“可能对环境陌生,或者突然被什么吓到。”南瓷喂给他一勺蔬菜泥,淡淡地说:“可以注意下他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玩具。”
许千雅抬起眼,仔细观察南瓷。
眼珠一转,问他:“你每天都过来给修景做饭吗?”
南瓷默了默:“是的。”
“一日三餐?”
南瓷:“晚餐。”
“那这样吧!”许千雅说:“我把俊俊放在这一段时间,你每天帮忙做一日三餐,至于工资嘛……就给你乘三?”
南瓷眨了眨眼。
他本来就住在这里,自己在家当然是一日三餐。
顺带着给小家伙做点蔬菜泥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钱拿。
只不过……
南瓷抿了抿唇,面露艰难:“应先生恐怕不会让孩子留下……”
“这是小事!”许千雅说完就主动加了南瓷的微信,并大手一挥,从应修景刚给的钱里转了两周的餐费给南瓷。
告诉他:“他不是不下楼陪我吃饭吗,我就给他留一份大礼。咱俩的约定你保密,就说你洗碗出来我已经走了,只把俊俊留在这里。”
许千雅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说完就拿起包包穿上外套:“小南啊,我也没办法了,这孩子每天哭得我头疼,你帮忙看几天,修景用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我信得过,价钱什么的好商量,到时候你把买衣服玩具什么的收据留好了,我给你报销,晚点我把俊俊的生活习惯发给你,等过段时间我过来接他哈!”
南瓷抱着俊俊站起来:“那您要去哪里?”
“我当然去旅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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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修景坐在书房里许久,文件上的字从清晰到模糊,如此反复,他摘下眼镜按了两下鼻梁。
再抬起眼时赫然看见书架最上方那盆吊兰,垂下来的叶子上,有几片已经枯黄。
犹记得当初南瓷将其中一格书拿下来,应修景还问他做什么。
南瓷一脸神秘,没一会儿捧来刚刚栽培还没下坠的吊兰放到上面,拍了拍手含笑道:“我觉得你的书房太压抑了,颜色这么单调,给你加点新鲜色彩。”
那时候应修景觉得他幼稚,后来却见他时不时过来给吊兰浇水,还找了个小喷壶擦拭叶子上面的灰尘。
吊兰被他养得越来越美,垂下来的枝叶在白天阳光的照耀下,的确能叫人眼前一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绿叶变成了黄叶。
应修景走近一看,最底下的一片叶子居然都已经是半枯萎的状态了。
这说明南瓷已经很久没来浇花。
应修景将那片叶子扯下来,叶子直接碎在他手心,残渣掉落在地板上。
他来到楼下,看见南瓷正抱着俊俊坐在沙发上,他面前是一碗冰粉,外卖单还摆在茶几上。
听见他的脚步声,南瓷抬起眼:“你忙完了?我去给你热菜。”
“不用。”应修景说:“上楼。”
“可是……”他视线落在趴在他腿上的俊俊身上。
应修景语气颇为不耐烦:“送到我妈那。”
“可是阿姨已经走了。”
应修景皱眉:“你说什么?”
按照刚刚许千雅留下的说辞,南瓷告诉他:“我刚刚去厨房刷碗,听见俊俊哭个不停,出来一看——”
南瓷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是和许千雅的聊天界面。
“阿姨去旅游了,说让你帮忙照看几天俊俊。”
“她做梦。”
应修景沉着脸拿出手机,没一会儿那端传来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南瓷问:“关机了吗?”
哪是关机,一看就是把他拉黑了。
应修景真服了自己的亲妈,明知道他不喜欢小孩子,偏偏把孩子留在他这。
他面露寒光,南瓷甚至以为下一秒他就会下令把孩子扔出去。
他抢先一步说:“那我就来照顾吧,俊俊还不是很讨厌我。”
此时俊俊正老老实实趴在他怀里,看了应修景一眼,将脸蛋转到另一边,胖胖的小手将南瓷搂得更紧。
应修景灰着脸回到楼上。
南瓷则重新坐回沙发上,将俊俊放到身边把冲好的奶瓶扔到他怀里,俊俊自己就会喝。
他则捧起茶几上的冰粉,找了个节奏轻松的老电影看起来。
没一会儿就被滑稽的剧情逗得笑出声来。
应修景回到书房,再次被地上那片叶子的残骸触动。
他给周然发了条信息,没过多久,周然的电话打过来。
“应总,我刚才联系了南先生的辅导员,说南先生在学校里没什么异样。”
“前几天南先生和室友们找到辅导员咨询了实习问题,辅导员认为实习是很重要的过程,同意他们在外地期间无需参加学校事宜。”
应修景垂眸,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办公桌上的摆件:“还有呢?”
那端沉默一阵才开口。
“和南先生玩得好的只有那几个室友,没有别人。”
如此,应修景眉间的寒气降了些。
周然继续问:“那南先生的实习问题……?”
“随他去。”
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鸟也会向往蔚蓝的天,不试着飞一下,怎会知道待在温室里不愁温饱的好处。
感冒发烧都要哼哼唧唧半天的孩子,出一趟远门,没几天就会闹着回家。
这比他浪费口舌更有效果。
南瓷还不知道应修景的的态度已经转变,心里还在思索能够说服他的方式。
思来想去,似乎他只有在床上才最好说话。
这一次的实习机会南瓷很向往,如果环境真的如李子深说的那样,他打算实习结束后直接留校教书的。
铁饭碗能保证他一生的温饱,再加上他未来还会兼职写词,相比较现在勾心斗角的人生,平平淡淡才是他心之所向。
到时候再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男友,不求他多有钱,只求能以真心换真心。
宏图就此在脑海中呈现,南瓷心潮澎湃。
他抱着俊俊上了楼,两人主卧的旁边有个小房间,后来被南瓷改成衣帽间。
因为那个房间的床很软,南瓷一直没舍得处理,今天正好给小俊俊睡。
他将俊俊安置好,白天玩得太疯又哭了好几场,现在轻轻拍几下俊俊就进入梦乡。
这也是南瓷第一次带孩子,怕发生意外,又将自己布料柔软的衣服拿下来拦在孩子周围,确保半夜他不会翻滚到床下。
做完这些,南瓷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来到应修景书房门口,轻敲了两下门,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
南瓷端了一碗法式南瓜浓汤进来,放到他面前:“晚餐没吃对胃不好,我给你做了碗汤。”
应修景喝汤的时候,南瓷又说:“今天工作就到这里吧,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再帮你按按头。”
应修景的视线随着他离开的背影上下打量,最后落在他关门的手上。
纤长的无名指被银白色戒指套住,中间是镂空的不规则曲线。
应修景面色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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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瓷洗澡刚出来就看见应修景坐在床边。
修长的两条腿交叠,手里捧着本外国书籍。
他五官立体,眉峰高眼窝深,平时看一眼只会觉得这人的气质高高在上、
但镜片下他的脸就不会显得那样凌厉,除了更显绅士外,更平白为他增添了些书生气。
这也是南瓷当初爱惨了他戴眼镜的时刻,这时候看他才不会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有一次在他书房找书时看见眼镜摆在那,南瓷也试着戴了一下。
除了让他看上去老成以外没什么其他buff叠加,他眯着眼睛凑到应修景面前,他只是拍了拍他的头:“有度数的,当心戴坏眼睛。”
就这样日复一日沉溺在他的关怀中,差点溺死在里面。
南瓷垂下眼,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脖子上。
“你先躺着,我去看看俊俊就来。”
“我刚才看过了。”应修景说:“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他放下书,来到按摩床上躺好。
任由南瓷帮忙戴上蒸汽眼罩,指腹摩挲他纤细的手腕,说:“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什么都能做得这么好。”
一句话点醒他公司的事,让当局者迷的他看清自己正徘徊在一个死胡同里,其实只需要拐个弯就能走出迷宫。
那么爱哭的孩子在他身边不骄不躁,一个人也睡得很好。
“看来你真的长大了。”应修景说:“这样,你一个人出省,我也不会担心。”
话音刚落,南瓷倏地一滞。
不可置信地问:“你同意我去歧合实习了?”
“嗯。”他点头,语气淡淡的:“没我在相信你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当然能把自己照顾好。
从前不过是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才收起身上的尖刺,以至于路上被石头硌了脚也想要撒个娇,求个安慰。
南瓷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不露痕迹抽回手:“我来给你按摩。”
应修景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湿润,指尖似乎带着电流,透过头皮传输到脑袋里每一根脉络。
玫瑰精油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应修景试图从中辨别出南瓷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只有他有这样的魔力,手刚碰上他的头,就让他觉得全身毛孔打开,一切疲惫驱散随风而逝。
吃多少药也比不了。
当他的手在太阳穴位置揉了几圈时,应修景握住他的指尖。
辨别出无名指,沿着指骨一寸一寸向上游移,直至摸上那枚银环。
他问:“前几天怎么不见你戴。”
“之前在学校照顾室友,怕弄丢了,就装到盒子里了。”
南瓷有个小盒子,里面放的都是他喜欢的饰品。
大多数是应修景送的,还有小部分是他自己买来的。
他的手越过戒指摩挲到手腕,倏地将他往前一带,南瓷的胸膛被迫蹭到应修景的耳廓。
“还,还没按——”
应修景没给他机会说完话,手臂抬高,反手搂住他的后颈。
微微用力,他们的唇就碰到一起。
今天南瓷有备而来,却没想到应修景答应得如此痛快。
简直超乎预料!
能感觉到应修景在轻咬他的唇瓣,温柔地将自己的呼吸渡给他。
南瓷闻到了玫瑰味,同时也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
佛手柑混着如海般的宽广气息,从前他一直觉得沉稳又性感。
脖颈处他的手掌带着温度,轻轻拂过又痒又烫。
思绪骤然混乱,本来清晰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直到他放开手,南瓷才不受控制地歪倒在地上,双手扒着按摩床,呼吸紊乱,视线迷离。
应修景不知何时已经扯下眼罩,将他的反应尽数揽进眼底。
两两对视,南瓷先垂下眼。
风月取代玫瑰香精,热忱让人出现幻觉,应修景错误的认为,南瓷在害羞。
他抬起手圈住南瓷的脖子,指腹轻捻潮湿的发丝:“怎么了?第一次见我?”
“没……”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南瓷将床垫攥出波纹。
他踉跄着站起身,应修景也坐了起来。
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南瓷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整理好,送到浴室。
镜中的自己清晰出现在眼前,唇色与面颊带着淡淡的绯红,未干的发丝、敞开的睡衣领口让他看上去带着丝凌乱感。
南瓷抿了抿唇,发现自己还是那么没出息。
轻而易举就能沦陷在应修景营造出来的氛围里。
但没关系。
他安慰自己。
还是那句话,陷入是一朝一夕的,抽离也不可能风驰电掣。
他转动无名指上松动的戒指,正想着对策,应修景突然推门而入。
南瓷被他从身后抱住,大手包裹着他的双手,捏了两下指尖问他:“怎么还不过来?”
说完,牵起他的手走出来。
当南瓷被攥着脚腕拖到床尾时,心中郁结增加。
早知如此,就不设计勾.引他了。
正当应修景的吻落在他背上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孩子哭声。
南瓷眉心一跳。
迅速翻过身爬起来,系上睡衣扣子:“俊俊醒了,我过去看看。”
刚站起来就被应修景攥住手腕:“待会儿再去。”
“不行,他大概是要喝奶了。”南瓷说:“阿姨特意嘱咐我,俊俊经常半夜醒了要喝奶的。”
“现在不去喂,明天他生我气了不听我话了怎么办。”
南瓷就这样从他怀里离开,犹如窗外飞雪一般。
绝美地绽放再坠落。
应修景铁青着脸坐在原位,未几,站起身。
浴室门咣当一声抖了两下被关得严严实实。
另一边,南瓷先冲了瓶奶粉,试好温度后将俊俊抱在怀里。
看他肉乎乎的小手攥着奶瓶,用指尖拂去他眼角的泪痕,南瓷脸上的微笑毫不遮掩。
俊俊不乖,随时需要他安慰,而应修景又极度厌烦这类场景,孩子哭闹声音甚至能让他勃然大怒。
这样,他就可以借口哄孩子远离他。
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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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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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