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女配重生后 第83章 第 83 章

入夜时分，已经到了该宵禁的时候，巡逻督查换岗，正是监察军力薄弱之时，李友冲掐准时机，换上黑披风，戴上兜帽，让苗平联系亲信，里应外合逃出了羁押室。

天幕漆黑，寒风凛冽，接应的飞舟已经悄然停靠在一边，跑上甲板的苗平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被迷药迷得歪七扭八的守卫兵，心中有些纳闷，这次出逃得是否太过顺利了。

李友冲边登船边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做得不错，干净利落。”

时间紧迫，苗平没再多想，护送着李友冲上了接应飞舟。苗平调来的四条飞舟迅速调转方向，离开队伍。

指挥舱里，李友冲坐在主位，一旁的苗平和他展开地图，沿着某条线路一路划向终点，“按将军的线路，全速前进，明日中午就能到赤月丘。”

“不过……”苗平似有犹疑，“我们这次是跨越云海，此处多有未知，万一……”

李友冲不屑地哼了一声，“万一什么万一？怎么，难道你也信了她那套，怕见到云端幻海不成？”

云端幻海是在空中漂浮的幻境，异常凶险，寻常修士遇到，定是九死一生，但它随着云层飘动，鲜少会出现于世间，仅仅流传在传闻之中，没见过谁听说有人真的遇见过。

虽百闻而未见，冷柔危依然叫人一路监测空中的云海走向，选了一条避云而行的航线，否了李友冲的近路。

“为了区区这点小事，绕它几千里的路，哪有一点威武神兵的样子？”李友冲嗤道，“好好的爷们，都被她带得畏首畏尾起来了。要是老子掌管，早他娘的越过五大洲了。”

李友冲洋洋得意倒了碗酒，大口喝酒，酣畅道：“她说老子违反军纪，老子偏偏就违了，她说这条路不能走，老子偏偏就走了，哼，行军打仗看的是结果，纸上谈兵算什么东西？

老子就瞧不上那些条条框框！

等老子到了赤月丘，把营寨扎好等着她，让她看看什么是带军急行的果敢。

她当初怎么当着大家的面打老子的脸，老子就他娘的狠狠打回去！看她到时候还怎么坐得稳这个少主之位！”

“来，喝酒！”李友冲举起碗，和苗平的酒碗重重一撞。

*

“殿下，那四艘飞舟向着云流密集处飞去了。”

北辰舟甲板上，夜风扬起冷柔危的长发，她朝飞舟逃逸的方向看去，那里点点灯火闪烁，在云中摇曳不定。

其余五军的统领受到冷柔危夜召，纷纷打开玉牌，显出虚影。

这时候本该宵禁，众人原本打坐的打坐，修整的修整，忽然收到紧急召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听到桑玦将此事前因后果全军通告之后，纷纷陷入沉默。

白天的时候，冷柔危的态度已经很清楚，军令如山，任何人，她都不会姑息。李友冲这时候又夺船逃窜，众人心中顿觉不妙。

冷柔危丝毫不见意外和恼怒，勾起一个凉凉的笑，“李友冲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军令，不知悔改，携船叛逃，诸位将军皆是亲眼见证。今日，并非本宫不讲情面。”

“众将士听令，”“哗啦”一声，九幽幡在她掌心展开，第三军所有飞舟上的传讯玉牌都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将她冷淡的声音传遍，“原第三军统领李友冲，叛军之罪，军法不容，斩其项上人头，封少将，平叛军者，俱封军功，并赏魔晶一千。违令不从者，就地斩杀！”

冷柔危独立船头，明光照耀，桑玦走上前去，为她拢上了披风。冷柔危并没有回头，她身上的披风剧烈地摇曳着，像是夜色中盛放之花，剧毒糜丽。

几位统领听闻此言，不禁心神大震。

冷柔危手中有六军，偏偏选中原本属于李友冲的第三军来执行平叛任务，以功名封赏利诱，又以性命威逼，无疑是在光明正大地清洗第三军。

如此手段，实在是狠辣果决。

他们心底便已明白，冷柔危绝不是只会骄纵任性，给人带来无尽头疼和麻烦的少主，即使她刚成人不久，却不妨她是一个铁血手腕，恩威并施的领袖，她擅长利用人心的欲.望与恐惧。

她的一切所作所为，皆出于军法，而他们，在这场平叛之战中，都成了她的见证者，也沉默地成为了这牢固军法的维护者，然而，元老从前不可动摇的权威地位，将会因为李友冲的死，顺理成章地，彻底土崩瓦解。

冷柔危抬起弑神血弩，浓郁的煞气像蛇一样缠在她手臂上，她用魔息凝出一支箭，远远瞄准逃跑的飞舟，飞舟上风灯火闪动，她吐出最后一句话，“以此箭为令，不留活口。”

“嗖——”

弑神血弩穿云破风而过，如夜空中一颗血色流星，在撞击到末尾的那艘飞舟后轰然炸开，为所有的魔将魔兵指明了方向。第三军队列的飞舟已经在季嵩的指挥之下，陆陆续续地离队追踪。

飞舟的桅杆在烈火中倾塌下来，照见叛军隐约穿梭，慌乱救火的身影。

冷柔危低笑起来，“这就是同我作对的下场。”

她回过头，看向从棋室里走出来的时惊鲲，眼睛明亮生动，隐含着嗜血的兴奋和凶戾，将那远处依稀可见的乱象指给时惊鲲，“你看，师父。”

时惊鲲负手而立，不敢看冷柔危的眼睛，远处的混战已经爆发，血与火交融，他沉默无言，却知道自己心脏惊跳。

*

李友冲出师不顺，他被冷柔危调来的追兵追了一路，沿着图纸上的路线且战且逃。

发现追杀他的正是第三军旧部的时候，李友冲气得脸红脖子粗，骂道：“奶奶的，那个黄毛丫头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蛊，怎么不要命一样？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狗杂种，竟然来打老子！”

苗平暗中冷笑，李友冲竟然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他该不会真的以为，有人会因为他那几顿饭几顿酒，就真的心甘情愿，和他肝胆相照吧？

他没有流露情绪，反倒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图纸的手都在隐隐发抖，声音却出奇地冷静，“李将军，我们兵力薄弱，寡不敌众，难以支撑追兵的火力，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向前方的云流中躲避一番了。”

李友冲听见云流，顿时一默，犹豫起来，想起云端幻海，他到临头，终究还是有些忌惮。然而，前方是隐约可以被远航灯照见的云流，后方又是不要命的狂热之师，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赌。

但他赌输了。

当飞舟撞进汹涌的云海乱流时，绞碎一切的力量倾天而来的时候，李友冲才恍然惊悟，原来自己是撞上了传说中的云端幻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友冲惊愕地抓住苗平的手臂，不可置信，“这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云端幻海？怎么偏偏就让老子给撞见了！”

苗平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反倒有一种李友冲看不懂的视死如归，他反手紧握李友冲的手臂，李友冲睁大了眼睛，看到他笑道：“的确是有云端幻海的，李将军。”

“什么？你到底是谁？”李友冲想挣开手臂，却被苗平牢牢钳住，千斤的力量，竟如何也无法挣脱。

苗平叹了口气，“当然是，来杀你的人。”

妖异的影子映在李友冲的瞳孔上，像是张开巨口的野兽，将他吞没，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轰”——指挥舱的窗子被震碎，房间内的灯齐齐炸成齑粉，顿时漆黑一片。

一道火光从空中划过，照亮了来人的脸，那是一双野性十足的眼睛，仅仅视线相接的一瞬，苗平就像被攫住了心神，动弹不得。

等苗平反应过来时，他的妖身已经被一把薄薄的黑刀砍了个粉碎，哗啦啦掉了一地，震倒在地上。

“咣”——桑玦将黑羽一把扎在苗平脸侧，溅出火花的刀刃上，映照出苗平不甘的脸，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蚌妖？”

桑玦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片破碎的蚌壳。平叛的队伍他已经下令撤退，他自己孤身一人涉险，来对苗平的身份一探虚实。

满地蚌壳泛着细细磷光，苗平吐出的那滩血里，躺着一颗明珠，“咔哒”，裂成了两半。很快，苗平身上的妖息就立刻被桑玦捕捉到。

“原来如此。你掩去妖息，卧底军中，就是为了设计魔族大军，你们蚌妖一族的布局还真是精密啊，”飞舟还在云流风暴中震荡，桑玦已探握着扎进船体的刀，笑了声，“不过，我怕是还要替殿下谢谢你，你想摧毁的这些魔兵，恰恰是殿下不需要的。”

苗平冷笑道：“你虽然只是个半妖，也不该为魔域做事，残杀妖类。”

“哈，”桑玦饶有兴味地挑眉，“你虽然死到临头，也不该管得这么宽。”

“你！”苗平面色转怒，桑玦已握起刀，准备一刀铡了这个妖域卧底，苗平愤愤不平，“普天之下，能有你这样血脉的大妖屈指可数，你竟然甘愿当魔域的走狗？大妖血脉断在你这半妖身上，简直是苍天无眼！”

“哦？”桑玦眼神转冷，混不吝地抬起苗平的下巴，笑道：“你这口气，是认识那大妖？”

苗平道：“古往今来，被承认的天下大妖，无非凤凰、天狐、东海鲲。凤凰早已叛出妖域，东海鲲也是追随她而去的叛徒，天狐一族作为世代妖王，陨落身死，至今无人知道尸骨在何处，怎么，你背负大妖血脉，竟无人告诉你这些旧年恩怨？”

桑玦怔了怔，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年少时困住他的茫然，关于他究竟是谁的疑问，答案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他揪住了苗平的衣领，压声逼问，“天狐在哪里陨落的？说清楚。”

“这……这谁知道？”苗平有一瞬茫然，接着望天慨叹，“苍天无眼，真是苍天无眼。堂堂大妖，如此尊贵的血脉，怎么就被一个杂种后代给玷污了。半妖就是半妖，没骨气的奴才命。”

桑玦随着船体晃动，隐在阴影里的半张脸神情莫测，苗平却越骂越起劲，“你以为，就凭你这肮脏的血脉，也能攀得上魔域少主这朵高枝？

别妄想了。你的存在，就是对大妖血脉的玷污。妖域容不下你，魔域更容不下你。你这样的杂种，就应该滚回阴暗的角落里躲着，永不见人啊！”

桑玦耳边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一阵嗡鸣，眼前无数画面飞掠，断尾、排挤、霸凌，在他眼里闪动成一团火。

“咣！”

桑玦手中的刀忽然重重砸下去，血溅在他脸上，苗平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的头咕噜噜滚到地上，张着嘴瞪大眼，再吐不出一个字。

“你真是不知悔改啊。”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云端幻海的风暴就在此时“轰”地搅碎了整座飞舟。

巨大的湍流迎面撞来，桑玦本能地抬手遮住脑袋，但他的身体已经被云海卷起，被裹挟着四处飘飞，无论他如何努力，在这云海之中也找不到一个支点，这汹涌的云海好似凶残的卷刀，他的衣服很快被划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渗出点点血迹，与他玄色的劲装融为一体。

云海中弥漫着大量的瘴气，恍然让桑玦想起曾经在暗渊的时候。

就在他被卷像漩涡深处的某一时刻，隐约觉得自己穿过了什么。

桑玦竭力睁开眼，透过五指的遮掩向外看，他脖子上的玉佩发出淡绿色的光，温润剔透，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趋向这玉佩投影出来的光线，聚成一道巨大的半身法相，一个满目被瘴气所填满的女人。

她暴躁地伸出手来，聚集周围汹涌的云流，引向桑玦，杀势铺开。

桑玦看清楚这个女人的容貌时，睁大了眼睛，他忘神地松开了遮掩面容的手，桑玦的脸，就像女人的一面镜子，映照出她七分的容貌。

那女人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近到桑玦身边的时候，忽然也望着他顿住。

一种无形的气场在两人之间流动，云流的喧嚣静止了片刻，她看不清神情的眼睛，似乎垂下来，思索了片刻她到底是谁，似有些不可置信，又看了桑玦一眼，她看起来想摸一摸他的头，不确定地喃喃了一句什么，桑玦没有听清。

就在她眼中瘴气再次强烈起来，吞噬她所有神智之前，那只巨手反手凝出了更大的一股力量，像是生怕来不及，来势汹汹，将桑玦一把推开！

“呼喇喇”风声呼啸，桑玦极速倒掠，耳膜被风灌得生疼，看着眼前的法相越来越远，被云流遮掩，女人模糊的神情似乎是眷恋，愧疚，但很快又变成另一种笃定和决绝，她淡绿色的身影彻底被瘴气缠绕，一个擎天彻地的妖狐形体显现，它仰天长啸，那些瘴气如蟒蛇将它围剿，轰！那法相消逝四散，融入云流。

母亲？

所有的声音忽然都安静下来了，桑玦耳朵的高频鸣响盖过了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桑玦眼眶已经一阵发热，似是刚才那似要抚摸，却又没有进行下去的动作，将空洞的心脏填满，溢出的无限酸楚与温柔。

他第一次知道他的来处，这短暂的一面之缘是他找遍四域三十六洲的渴求，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巨大的欣喜，无数的关于自己长大的委屈、无所归属的茫然，都还没有来得及在此刻释放，就已经随着那破碎的巨大的虚影而破碎成烟。

只在他彻底离开云端幻海前，隐约听到一道坚毅有力的声音，匆忙消逝在风暴中，

“找到小石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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