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这是您的云中仙和打包的饭菜,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朴恩从小二手中接过打包好的饭菜,左手菜,右手酒的,左右分别抬起看了看,和许栎边走边说,“吃不了还兜着走,显得这云鼎酒楼的饭菜多好吃一样,顺逸,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许栎从朴恩手中接过酒,左手提着,展开折扇,轻摇,慢条斯理的说,“哪有什么算盘,不过是没吃饱,刚巧路过尝尝鲜,点多了,不想浪费,打包回去吃罢了。”
“尝尝鲜?这一餐可是吃了近百两银子了,这个鲜也太贵了吧。”朴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云顶楼,咕囔了几句。
再一看,许栎都快走没影了,赶忙喊道,“顺逸,顺逸,等等我。”
边伸手想从许栎的手上拿回那两壶酒,道,“顺逸,你身子弱,这体力活,我来做就好。”
许栎闻言,看了眼手上的酒,又看了眼朴恩真挚的眼神,来回几遍,确认朴恩是真的认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后,咬牙切齿的说,“我是没习武,但我也是个成年女子,何至于连两壶酒都提不动,休要败坏我的名声。”
微不可见的皱眉看了眼朴恩后,边摇着折扇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朴恩连忙追上起告饶。
走远了都还能从人声鼎沸中听到朴恩的讨饶声,“小姐恕罪,小的真的是一时口快,没有冒犯之意的。”
“要不你把这饭菜也拿着?”
“顺逸,你瞪我干什么?不是你说不虚的吗?”
..........
街上的行人愈发的少了,两旁也有商铺逐渐过渡成民宅,许栎二人站在饶水桥上,面前,是滁州府最底层的居所,夜晚,只有零星的灯火还亮着,背后,是滁州府最繁华的所在,黑夜中灯火连绵如银河璀璨,一条河,孕育了滁州的安定和富贵,也分开了人间的穷困与困难。
许栎站在桥上静静的看了会,抬手打断了朴恩的喋喋不休,道,“莫要聒噪,带路。”
朴恩看了眼许栎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嘴边还有丝笑意,但是根据她多年的经验可以推断,此时再多话,她会死的很惨,干脆利落的应声之后带路。
探子回报的时候有说过三麻子家的具体方位,只是许栎不熟悉滁州府,没办法在这纵横交错的小巷子中找到正确的地点。
朴恩带着许栎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左拐右拐的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停在了一道门前。
说是门,也是抬举了,已有半扇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半在那摇摇欲坠,看起来推门的力道稍微大点就能寿终正寝一般。
“顺逸,到了,这就是三麻子家了。”
因为在路上的时候有和探子联络,确认今晚三麻子就在家中。但许栎往里看去的时候,却未见半点亮光。
探子曾说,王二娘和三麻子经常一起偷鸡摸狗,只不过一直在比较偏远的地方,而且王二娘每次和三麻子行动的时候都会稍作伪装,而且不靠近自己所住的城西,故而这些年掩盖的不错,城南这边的人只知道三麻子是个惯犯,却不知王二娘。
不过自从王二娘成婚之后,就很少做了,只有王二娘夫郎回娘家帮忙的时候才会和三麻子聚聚,这几年均是如此。
“走吧,进去。”许栎提着酒就往里走,路过那扇要掉不掉的门的时候,还小心的侧了一下身子。
三麻子家不大,就只有一处堂屋,一处伙房,旁边还有个厢房,院子中间还有口干涸的水井,一眼便看全了。
就这,也是继承其母亲的遗产,不过因为三麻子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邻里之间早就臭了名声,其母和其父本来多年劳累,身子骨就不太行,一辈子也就攒下了这小宅子,临老被三麻子干的浑事气的一病不起,又没钱治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当年三麻子虽然不着调,但是因为好歹也算城里人了,还有处宅子,其母就为她在乡下找了个夫郎,都谈婚论嫁了,结果三麻子因为偷了一个富家女的玉佩,被打断了腿,又被送官,其母将本来打算给她娶夫郎的钱用来救她出狱了,也因为入狱耽搁了救治,出来后腿也瘸了,亲事也告吹了。
三麻子的父亲一病不起,去世后不久,其母也死了,这期间,街坊邻居无人帮忙,据说三麻子求遍了邻里,也只有王二娘托王微给她父母抓了些药,拖了一段时间,但,杯水车薪啊,也是因此,王二娘虽然经常和三麻子小偷小摸的,但三麻子从未暴露过她。
按理说,三麻子应该和王二娘关系莫逆,不至于主动害她才是。
许栎边想边往里走,整个院子杂草丛生的,就剩下一条小道可以走,上面还间或有些黑乎乎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朴恩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为许栎照明。
进入堂屋,两人便看见有一人靠坐在地上,旁边还倒了几个酒壶,满屋子的酒气,闻起来像是,像是,
“云中仙”
朴恩不自觉的说出口,虽然感觉奇怪,但是,环视了一下四周,决定还是先做一个火把,有点亮光好谈事,也好,看了下饭菜,也好吃饭嘛。吃点喝点,就好说话了。
于是将饭菜随手放在堂屋中唯一的桌子上,放上去后摇摇晃晃的,还给桌腿底下塞了块石头垫着,才出门弄火把去了。
许栎将酒也放在桌上,走向三麻子,一看,果然醉死过去了,云中仙后劲十足,这旁边足足有四五壶,若非海量,怎么可能撑得住。
许栎拿起旁边的空酒壶,就着昏暗的月光,仔细看了眼,确实和方才打包的云中仙一模一样,看样子是云鼎酒楼的了。
从袖中取出银针,许栎凭借经验,摸黑给三麻子扎了几处可以解酒的穴位,只要待她缓一会,便可清醒过来。
趁此时间,许栎在房中摸索着找了几个断腿的长椅,拿过来放在桌子旁边。
刚放好,便看见朴恩拿着火把回来了,只是,多了一个人。
“嘿,书生,你看,我就说我肯定可以找到你的,这次,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尹璃一进门便看见许栎,兴高采烈的冲到许栎面前说道。
许栎皱了皱眉,看向朴恩。
朴恩一边将火把绑在一旁的柱子上,一边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尹姑娘为何出现在此,我刚弄好火把就看见尹姑娘了。”然后掏出帕子,准备将桌椅擦拭干净。
“书生,你怎么和朴管事在一起的?”尹璃凑近许栎,好奇的问道。
许栎看着尹璃清澈的双眼,有些烦躁,偏了偏头,避开她的眼神,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尹璃呢喃了一下,又凑近许栎,道,“那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
许栎在尹璃专注的眼神中,后退了半步,定了定心神,拱手道,“尹姑娘身份不凡,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实在当不得尹姑娘的朋友二字。”
尹璃逼近许栎,有点生气的说道,“我哪有什么身份,我只是尹璃而已,而且你不是前途无量的举人吗?我相信你明年一定可以高中,到时候你就是朝廷官员了。
最重要的是,我尹璃的朋友,我认可就行了,哪需要什么身份?难道,你觉得我是如此肤浅庸俗之辈吗?”
尹璃说完,直直的盯着许栎,一双好看的星眸,盛满了委屈。
许栎竟不敢直视,侧了侧身,低声道,“既如此,是在下的不是了,承蒙离郡王抬爱,小生感激不尽。”
“你!”尹璃听到许栎如此,自然明白许栎无心与她交友,还有点嫌弃,顿时又委屈又气愤,生平以来,还没人这么嫌弃过她呢!
“唔,你们是谁?怎么到我家来了?”
尹璃正待与许栎算账的时候,三麻子终于酒醒了。
“姐妹,你终于醒了?”朴恩见三麻子清醒,正巧椅子也擦的差不多了,将人扶到椅子上,道“我们是王微的朋友,这不是听说二娘昨日和你见过,来找你问问二娘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许栎二人也不再拉扯,一人一边的入座了。
“王微的朋友?二娘不是和她姐关系不好吗?”三麻子疑惑的说道,警惕的看着朴恩。
“嗨,亲姐妹哪有什么血海深仇,就是一些小龃龉,咱们大女人怎么会在意那些,这不,现在二娘家后事都得靠王微帮忙操持。”朴恩不慌不忙的说道,顺便给三麻子倒了一杯酒,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杯子。
“嗯,也是。”三麻子也是心大,有人倒酒她就喝了,放下杯子后感觉不对,自己和二娘交往多年,一直都没有被其他人发现,王微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不是王微的朋友吧,王微不可能知道二娘与我认识。”顿时站起身来,质问道。
许栎二人不慌不忙,并不搭腔,尹璃更是直直的盯着许栎,不曾眨眼,直把许栎看的都有点心虚了。
朴恩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许栎二人,明白这两人不打算插手,又给三麻子倒了杯酒,笑着说道,”瞧你,我们无缘无故的还能害你不成,不是王微告诉我们的,我们怎么知道。
你也知道二娘家近些年不是很富裕,王微作为姐姐也不能看着自己亲妹妹受苦不是,时不时帮衬一把二娘,她们两家住的又近,二娘也没避着过王微,这不时间一久,王微就发现了嘛。
再者二娘惨死,王微今日整理遗物发现你与二娘最后见了一面,这才叫我们买了些酒菜过来,宽慰宽慰,顺便问问。”
朴恩见三麻子还有点怀疑,自己也喝了一杯,佯装恼怒的说道,“要不是王微说你是二娘的好姐妹,叫我们好酒好菜的与你,谁舍得花这么多钱去云鼎打包啊。”
三麻子看了下桌上的酒食,确实是云鼎出品,光着一桌就有五十多两了,更怀疑了,王微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三麻子的疑惑都写在脸上了,许栎看了下杯子,还是不放心它是否干净,拿起又放下了,对三麻子说道,“别想了,这些菜一半是我们几个出的,一半是王微出的,二娘不是被清风楼害的吗?今天王微去清风楼的时候,管事的赔她了一大笔钱。”
闻言,三麻子的疑惑稍稍放下一些,又看了下尹璃和许栎,问道,“方才我好像听这两位说,你们是举人,还有个是离什么来着?王微不就是一药铺打杂的吗?怎么会认识你们这些大人物?”
许栎暗自瞪了眼尹璃,没事说话什么那么大干什么?
“我确实是今年中举,这位姑娘叫尹璃,是江湖人士,今天碰巧遇上二娘的事,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至于怎么和王微认识的,去年来府城考试的时候,因为身体情况,差点误了时辰,是王微帮了我”许栎顿了下,示意三麻子看朴恩,“后来朴恩有次受伤,刚好是去的王微她们药铺,这一来二去的,就是朋友了。”
朋友?尹璃有点不忿了,这就可以是朋友了?自己巴巴的问了这么多次,别说朋友了,连个名字都不知道,那个普普通通的王微就是了?
狠狠的瞪了几眼许栎,完全忽略了许栎只是在忽悠三麻子而已。
许栎看尹璃气鼓鼓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人,孩子心性,倒是直率,那张明媚的脸,委屈的样子,倒是有趣。
三麻子闻言,看了看许栎三人,看三人衣着整洁,谈吐不凡,而自己除了这条烂命,也没什么好骗的,喝了杯酒,低头思考了会,道,“那你们找我,想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