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之中并未记载,霜雪二神实为兄妹。
滕六是青女的兄长,而在来到人间之后,青女顺着兄长的名字,为自己起了个滕九的名姓。从此,她便成了滕九。
再后来,天地之间没了神仙,便也不再有什么雪神电神一流,世间再无滕六,只余一个孤零零的滕九。
祝霁的弟弟醒了,跟阵小旋风似的冲了下来,然后又像小炮弹一样跳进祝霁怀里。
祝霁发出一声饱受重伤的闷哼,捏了捏祝明的脸,道:“你怎么这么胖。”
说完以后还不忘转向父母,道:“爸,妈,说好要个妹妹的。”
祝父祝母只笑,不说话。
祝明在他怀里使劲扒拉他,道:“弟弟好。”
祝霁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移开目光时对上滕九看热闹的眼神,说了句:“我是真想要个妹妹,总觉得该有一个。”
滕九看着他怀里的祝明,道:“有个弟弟也很好。”
祝霁看了眼一脸不服气的祝明,轻叹一声:“凑合着用吧。”
祝明上手扯祝霁的头发,被祝霁在屁股上揍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哭,又被哥哥拉着坐下,一转脸念起了书上的故事,渐渐听入了迷。
真好骗。
她那时候可没那么好对付。
青女从小,便是众所周知的难搞。
不同于其他神仙的难搞,她从不惹事,也不生非,更不玩忽职守。她只是从来不笑,好像天地间就没什么值得她展颜的事一般。
偏偏青女生得美,便是在众多窈窕女仙中算不得数一数二,也是自成一派,有着独一份的清冷。
这就招来许多狂蜂浪蝶,使劲千方百计,只想逗得美人一笑。可从没人成功过,众人的心碎了一地,渐渐也就觉得,不笑也没什么大不了,又不影响她做神仙,何必非要逗人一笑。
唯有青女的兄长还不放弃,总想让妹妹真心地笑一次,每每职守之余,便上天入地地寻一些奇物异宝,一股脑地送到青女跟前。
神仙有仙力,那些宝物在神仙跟前算不得神奇,但颇有几分趣味,就如同现在的人看玩具一般。如柴骏一般羡慕滕九家底丰厚的人不会知道,在最开始,这些宝物并不是用来降妖除魔、护卫安康的,只是一个兄长,为了逗妹妹开心而准备的小玩意儿罢了。
只是他的一片拳拳之心。
滕九最后还是笑了,不是为了那些珍宝而笑,而是为了满足兄长的愿望。
她见滕六成日忧心忡忡,耗尽神思就是想逗她一笑,虽不解其中因由,却还是动了念头,时不时窥探别人如何笑,因何笑。终于,在一日滕六为她寻来黄琅带时,滕九顺理成章地冲他笑了,至此,滕六收集起那些奇珍异宝更带劲了,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东西确实能让滕九高兴起来。
滕九最开始还想解释,可见滕六在那之后,就连收集这些东西时都是眉眼带笑,兴致勃勃,她便不解释了。
慢慢地,也开始学会真心地笑。
到底没有浪费滕六的这番苦功。
她知道滕六一直觉得亏欠于她,而她说千遍百遍让他不要放在心上,都不如收下这些礼物,朝他笑上一笑。
滕九吃完了豆腐脑,恰巧听见祝明在问祝霁:“神仙是人吗?”
祝霁道:“都说是神仙了,又怎么会是人呢?”
祝明道:“我是男孩,可我也是人,既然我可以又是男孩又是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又是神仙又是人呢?”
孩子在这种时候便显得格外有意思。
滕九放下调羹,扫了扫桌面上的二维码,将钱付了,方才换了个朝兄弟二人近些的椅子坐。
见祝霁一时哑然,像是临时想不到拿什么话来收拾自家有十万个为什么的烦人弟弟,滕九仗义执言道:“人是不会那些神奇能力的神仙,神仙不过是有些术法的人。”
祝明朝滕九看来,因为一时琢磨不明白滕九的话,反而安静下来。
祝霁对滕九苦笑:“你别搭理他,这小子惯会蹬鼻子上脸,你同他说了一次话,以后他就次次找上你了。”
滕九看了眼祝明,发现他正悄摸打量她。大人总是觉得孩子听不懂话,当着他们的面肆无忌惮,其实孩子心里门儿清呢。滕九对祝霁道:“我不过一个过客,最多在这里停留几日,他便是日日缠着我,顶破天去,也不过耽搁我几日,那又何妨?”
祝霁年龄分明比她小,可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用一种看向说了大话的孩子的目光看她,笑道:“你可别后悔,倒时难得的假期都被他毁了。”
滕九只是笑,索性同祝明说起故事:“你哥哥方才提及的雪神滕六与霜神青女,便曾是凡间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兄妹。”
祝明听到有故事,一下便不再纠结什么神仙凡人,而是认真侧过耳朵听了起来。
滕九也慢慢地沉浸在了所谓的故事,实际的回忆里。
她没有骗祝明,她和滕六,确实曾是凡人。他们出生的年景不好,正巧碰上流离乱世,一方天下有十方霸主,今日你带兵打过来,明日我带兵打过去。人人都想要城池,土地,粮食,金银,刀剑和能打仗的兵将,没人想要这些快要饿死的老百姓。
他们的父母死在了一个小霸主劫掠而过的军队手里,可才过一月,那小霸主便又死在他人手里。滕九二人连个可恨的人都没有,便在这世间失了牵挂,只剩下彼此二人。
他们的住所第一次被强占而去的时候,他们尚且还能称得上是苦主,可当那小小的破房几经转手,最后竟也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使得他们连个有瓦片遮身的落脚之地都没有。
那时滕六已经十岁,滕九方才五岁。滕九觉得,年龄小是自己的幸运,因为不曾见过太平盛景,纵使在乱世里吃尽了苦,她也不觉有什么。只她自出生起,便不曾见人笑过,世人多麻木,她面上便也带出几分残忍的冷静。
乱世里只有几种人吃的饱,有钱的,有刀的,和有权的。
可有钱的想要长长久久地保住脑袋,便要掏空钱袋子侍奉那些有刀的,否则脑袋会和钱袋子一起被刀斩下来,所以有钱的很快便没那么有钱,十成饱最后也变成五分。
有刀的则是脑袋挂刀口,只看眼前食,有一餐算一餐,若不能割脑袋割出点名堂,手里攥着点权力来,早晚也要掉脑袋。
至于那有权的,若不能变成最有权的,那么爬的越高,早晚有日跌的越重,摔得粉身碎骨犹未可知。
在这乱世里,便没有能够独善其身之人。
有钱有刀有权之人尚且过不好,滕九两人自然过得更差。
他们根本吃不上饭。
滕六开始给富户做活,起初对方不愿意收他,嫌他细胳膊细腿,干不了多少活,也怕他死在家中,晦气。可后来见他瘦归瘦,很有一把子力气,这才勉强收了下来。
滕六一日能挣两个馍馍。
他累了一天,却只吃一个,剩下一个拿给滕九,还非说自己在富户府上填饱了肚子,带了一个给滕九。
滕九起初信了,将那馍馍吃得干干净净,后来夜里睡不着时,听到滕六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抬头,在黑暗里看见滕六眉头攒到一块,自欺欺人地装作肚子不饿。
后来滕六再带馍馍回来,滕九便道:“哥哥,我不喜欢馍馍。”
她掰了一半吃,将剩下一半还给了滕六。
滕六脸上显出几分伤心难堪,默默将那一半接了过来,一点点塞到嘴巴里,尽数咽下。
滕九看到滕六伤心,也想过要说些什么,可那天晚上,滕九听到滕六还是饿到睡不着,便将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她吃的愈发少了,只人沉沉静静,看起来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滕六看在眼里,慢慢也就忘了担心。因着惭愧于自己每日只能挣来馍馍这种东西,他对滕九也说不出让她多吃点的话来。
其实那段日子里,兄妹俩没有一天是吃饱的,可好歹有些吃食。而当富商被流寇所杀,全府上下被狠狠洗劫一番后,兄妹二人便连个营生都没有了。
滕九最后是被饿死的。
她一如既往地“嫌弃”了滕六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食物,静静看着滕六吃下,躺在他膝头同往常一样入睡,最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滕六将头磕破,才有个赤脚大夫愿意替滕九看看,只消一眼,便知她同其他大多数人一般,都是饿死的,已经饿死的人,再好的大夫都救不了。
知道滕九是饿死的那一刻,滕六便明白了滕九说的一切话语背后的意义。他也是饿过肚子的人,怎么会不明白饿得抓心饶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咽得下去,而滕九却一直表现得那样平静无波,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见她在骗他,骗得那样认真,便真将他这个傻子给骗了过去。
滕六没有比滕九多活几年。
他随意投靠了人,拿着刀冲上战场,没多久便丢了性命。
刀剑无眼,功夫再厉害的人,都有可能死在里头。有时活下来,是要看命的。
大量二设
传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也没说兄妹啥的(我看的版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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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六月飞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