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京都町伊藤太太的艺伎馆。
走廊上经历了一场恶战,两个肉.体凡胎打架,就是这样朴实无华,拳拳到肉,要么你揍的我哭爹喊娘,要么我把你打趴下。
秦跃凭着过人的体术,终于将吉良揍到站不起来,他自己也摇摇晃晃跌坐在地,手里还握着染血的棍子。
那是吉良的血。
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额头砸破了,血流下来,糊住了半只眼睛,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盯住吉良:“这里干什么的?”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也说着日语,并且能无缝理解对方的语言。
吉良已经无法站起来了,他倒在地上,眼神凶恶淬毒,充满恨意和愤怒:“你是这里的卑贱男众,这是伊藤太太的地方,她不会放过你。”
清水跪在地上,两人打架时,她见机跑了。
秦跃闭了闭眼睛,撑住木棍站起身:“现在是什么时候,哪一年,哪一月?”
上次是明朝,这次呢?上次他忘了作为秦跃的记忆,这次,他为什么记得?
走廊尽头,一众人影迈着稳健高调的步子过来,为首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了,她的妆容极为精致,整张脸都敷上了白粉,绘以花纹和唇彩。
她身着厚重的和服,穿着高高的木屐,在秦跃跟前立定:“昭和十年,先生。”
秦跃抬起头,诡异的是,他竟然认得她,他的记忆与这具身体融合了,他对面前这女人有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他站起来:“伊藤太太。”
伊藤太太满意地笑了:“你还记得我,这是一件好事。”
说罢,她眼角余光扫过倒在地上的吉良:“你是败者。”
吉良扑上来,抱住伊藤的腿,不停磕头求饶:“伊藤太太!请您看在我为您效力多年的份上,宽恕我吧!”
“宽恕你也可以,”伊藤红唇带笑,“不过你是败者,你的位置,只能给这位先生了。二位请交换衣服。”
吉良怔住,如遭雷击,他立刻哭泣起来:“伊藤太太,他的薪水,根本无法养家糊口!您知道,我家中还有生病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儿子,他们都……”
“你不是还有个女儿么?”伊藤轻蔑一笑:“可以将她送来,才八岁,吉良,看在你为我效力多年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开个高价。”
吉良脸都白了,浑身发抖:“不,伊藤太太,那是、是我的女儿……”
伊藤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她轻轻抬手,身后人高马大的仆从们纷纷涌上来,左右架住吉良,然后拔了他的衣服,很快,吉良浑身**。
仆从们把吉良的衣服和牌子扔给秦跃。
“……”秦跃接了衣服,握紧木牌,上边是出入的通行证明。
伊藤说:“以后你就负责管理后廷的秩序。”
这心如蛇蝎的女人面带微笑:“先生,薪水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说罢,伊藤瞥了眼清水,清水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被她一盯,打了个寒颤,把脑袋埋得更低,忙慌不迭求饶:“母亲大人,我会加倍努力认真工作的。”
“那就好。”伊藤说:“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前厅还需要她去招揽客人,最近,出入京都的人越来越多,有前来拜访天皇的洋人,也有从中国等地归来的军官,听说他们在东北取得了不俗的胜利。
伊藤等人走了,顺便抬走了浑身**的吉良,他杀猪般的求饶声在走廊中回荡。
秦跃抱着吉良的衣服,有点臭,他想扔掉。
清水连忙扑上来:“阿部大人,这身衣服是伊藤太太送给您的,不可以扔掉,还有牌子,您务必要拿好,这是您使唤、使唤大家的凭证。”
秦跃皱眉,他现在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现在是1935年冬天,他在京都的花柳町里当龟公头头。
“……”秦跃握紧牌子,沈烟在哪里?
清水提醒他:“阿部大人,牙庄送来的男人,等着您去叫他听话。”
“听话,听什么话?”秦跃忽然反应过来:“让他做男妓?”
清水笑了下,笑容苍白难看:“阿部大人,这是他的工作,伊藤太太买下他,不是为了让他做您这样的工作。但很多时候,刚进来的牙子不太听话,就需要您去教训。”
“把这项权力交给您,是伊藤太太对您的信任。”清水快速地补充道,说完,她低下头,一副谨慎畏葸的模样。
“……”秦跃无法,只得见机行事,他点点头:“那我去看看。”
刚送来的人都被关在后院柴房里。
1935年冬末,天气很冷。
秦跃打着灯踩进院中,几间柴房全都亮着灯,屋中人影交错,传来非常下流的声音,夹杂着几声间或的尖叫与怒骂,还有扇打耳光的脆响。
这时,披头散发的女孩忽然推门逃出来,被粗壮的男人按住肩膀拖回去,那是一双黝黑粗糙的手,按在少女白皙的皮肤上,不难想象到接下来是何等的暴力与侮辱。
秦跃血气上涌,他不管不顾冲过来,清水忽然拉住他:“阿部大人,您想做什么?他们都在干自己的工作!”
“什么工作?”秦跃头皮发麻:“他在强.奸未成年!”
清水瑟瑟发抖,哀哀求饶,就像在为她自己求饶:“阿部大人,求求您,不要在意他们,否则…否则…她们,那些女孩,会挨更多的打。”
旧社会,贩卖人口,□□易,放之四海都一样的黑暗与残忍。
“…还是快快去看那个刚到的男人吧。据说他长得很漂亮,所以伊藤太太交给您亲自去处理他。”清水拉着他的袖子苦苦哀劝。
秦跃伫立在院中,柴房里的动静仍未休止,那些尖叫与求饶最后都低哑下去,化为男众们□□的怪笑与羞辱。
“……”良久,秦跃转身,铁青着脸,绕过院墙,踩着泥泞到了最偏僻的小屋。
说是屋,这屋子不过巴掌大,顶多一平米,分明是住狗的地方,怎么能关押人?
真不知道里边又是什么样的可怜人。
秦跃心里暗叹。
“你就在外边守着吧。”秦跃嘱咐,清水点点头:“好的,阿部大人。”
秦跃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恶臭后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淡香,仿佛残破的玫瑰深埋在垃圾堆里。
被关押的人手脚都用肮脏的绳子绑住了,他事先已经遭受了一次鞭打,他的衣服也被扒过,但或许是反应太剧烈的缘故,褪去了下裳却并没有被顺利侵犯。
只是大腿处留下了无数鞭伤,直打得皮开肉绽,料想是那些人没有成功,于是恼羞成怒,打骂更加剧烈,才导致他伤得这么严重。
这人一头长发,被血糊住,凌乱的头发挡住了脸,他缩成一团蜷在角落里,倒在草垛中,一声不吭,仿佛已经死去了。
秦跃皱眉。
一平米大的空间,又窄又矮,压根无处落脚,秦跃挤在角落,回头拉上门,他提着灯蹲到这人跟前,灯光照亮了他的下颌。
那是一截非常流畅的下颌线,看得出这人的脸型应该非常好看,即便头发遮住了脸,但**的白玉般的肩膀,依然昭示了他应该是绝无仅有的美人。
伊藤町鲜少收男孩,除非这人真的比女孩还娇柔貌美。
不过,无论有多漂亮,应该都无法震惊到他了,毕竟见过了沈烟那样的天人,后来者又有几个能超越他?
都不是一个种族。
秦跃叹气。所以沈烟到底去哪了?
“还活着吗?”秦跃收敛心神,试探着问,他伸手,试图拨开对方的头发,试探他的鼻息。
秦跃并没有恶意,对方却骤然发难,一口咬住他的手。
“痛痛痛痛痛!!!”秦跃吓了一跳,对方却在听到他声音的同时,松开那排狗牙,然后雪亮的眼睛照过来,三分惊喜,七分委屈:“伏岁!”
“欸?”秦跃愣住,那声音清澈如溪流,虽然很少听他说话,但他一开口他就能认出来,秦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声音里有其他情绪,比如惊喜、比如委屈。
“沈烟?”秦跃大吃一惊,慌忙扒开他的长发。
“……秦跃。”沈烟亮起的眼神暗下去,变得有些冷:“这样的芥子里,真亏你想得出。”
秦跃盯着他,沈烟也盯着他。
秦跃大叫一声:“妖怪,还我师父!”
他猝不及防怪叫,沈烟反被他吓了一跳,他蜷得更紧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冷漠地移开视线,蜷缩回草垛里,沉默不言。
秦跃放下灯,空间逼仄,他不靠近沈烟都不行,他小心翼翼把沈烟又脏又乱的长发扒拉开,难以置信地打量,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视线掠过他未着寸缕的下身时,不受控制地飘忽起来,他咬咬牙,狠心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沈烟身上。
“你真是沈处长?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的神力呢?”秦跃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烟,简直难以想象,被绑起来,这么落魄,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与他一个眼神,那把剑就能从天而降穿透古魃的凶悍大相径庭。
“你的剑呢?”秦跃震惊极了,他大着胆子把沈烟抱进怀里。
沈烟完全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秦跃上下其手,查看他身上的伤。
沈烟不适地动了动,秦跃吓得举起双手投降,沈烟的身体便失去倚靠,无力地栽倒回去,秦跃手忙脚乱又抱住他,以免他撞到墙上。
“神力真没啦。”秦跃抱着他的双臂不动声色收紧。
沈烟烦了,恹恹地敷衍:“进来后剑就丢了。神力?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用了伏岁的能力压制他,竟然还一无所知。卑鄙无耻的人类。沈烟想起掉进来之后的遭遇,上一次落魄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数千年前了。
一时间,耀武扬威了几千年的人,难以适应这种落差,而这一切都拜面前这位废物所赐。沈处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张嘴,狠狠咬住了秦跃的肩膀。
秦跃龇牙咧嘴,边哭边笑:“疼疼疼疼疼疼!!”
沈烟本来咬得死紧,大有不把他肩膀咬穿绝不罢休的架势,忽然他松了嘴,秦跃按住快被咬碎的肩头,微妙的失望:“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咬了?
沈烟抬起双眸,直直地望向狗屋外。
一声尖叫刺破夜空,有人大喊:“蛇仙、蛇仙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