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妖 第7章 第六章

五公子呆滞地瞥着宫灵。

好半天从嗓子眼里憋出来几个字：“没有通关牌，你来什么大荒地。”

“你不是也来了？”宫灵晲着他，不悦道：“你跟着过来，我还以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五公子不需要通关牌呢。”

涂山老五被她气得好半天说不话来，眼白都要翻上天了。

反倒是涂山蘅，摸着自己的小毛驴，笑眯眯看着脚下的大荒地。

大荒地上空中，漂浮着五彩空气，里面的事物看不真切，涂山蘅觉得此地甚是有趣。

她牵着毛驴向下扎去，很快，穿过结界，进入大荒地之内。

腾在半空中的宫灵和涂山老五面面相觑。

涂山老五竖起拇指，向下指了指：“她怎么进去的？”

宫灵耸肩，抬手指了指自己：“你问我？”而后挑起眉毛：“你确定？”

话音落下，宫灵同粉马一同下坠，果然，她也能够顺利进入到大荒地内。

大荒地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在天、地间，留下得一段灰色地带。

传说在大荒地中生活这样一群人，他们是凡人的身躯，却拥有着神族的意志力。

他们可以修建比泰山还要高耸的山，可以修筑比黄河还有绵长的河流。

宫灵落地后，只觉得此地温度适宜，呼吸起来很是舒适，哪里像外面说得那般荒芜可怖。

此地山清水秀，甚至还有外面没有的温度。

“灵姐姐。”小蘅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宫灵偏过头来看她。

小蘅摇了摇头。

倒也没什么，只是她觉得这个地方很是可怕。

骨头缝斥着寒意。

她觉得自己的筋脉要被冻得开裂。

不多时，涂山老五也从天上掉下来。

宫灵向旁边闪身，手腕碰到小蘅胳膊，瞬间被冻得弹了开来。

“怎么回事？”宫灵忙按住小蘅手腕。

小蘅呼吸急促。

涂山老五连忙上前，抬指化成结界，将小蘅放在结界之内。

她这才恢复呼吸。

宫灵很是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

“大荒地自出现开始，便不允许妖族入内。”涂山老五解释道。

“那你为何没事？”宫灵不解。

既然涂山一族都是妖，为何涂山老五什么事都没有。

五公子站在高处，轻勾着唇笑，那样子活脱脱像个浪荡公子哥，可偏偏，他那双能够蛊惑人心的狐狸眼里，正气凛然。

这两种对立极端的气质出现在同一人身上，简直是奇迹，更加奇迹的是，五公子竟把这二者融合得很好。

“你到底是谁？”宫灵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话音刚落未落。

突然间，从天而降一张捕兽网。

他们三人被捕兽网困住，三人几乎同时念诀，结果却发现，在此处，仙、魔、妖，都因为结界而暂时的被封住修为。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就看到一群人面兽身的东西冲了出来，原本他们想要把几人吊起来晒成肉干，为首那兽在看到五公子的瞬间。

跪地不起。

他道：“主人，是白鹤来迟了。”

宫灵这才注意到，他的身体是白鹤。

不知为何，宫灵觉得这白鹤她很熟悉。

不等宫灵回忆起，五公子已经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嘴里嘀咕着：“既然如此，还不立刻放了我们。”

宫灵刚刚升腾起所有疑惑的心思，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她宁愿相信地上那只白鹤是司衍，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不靠谱的男人是他的转世。

宫灵收回目光，看向远处。

远处黄沙漫天，升腾着的风卷起沙，那一处，才是大荒地内关押众仙之处。

捕兽网被白鹤等人兽收回，他化身为鹤，立于五公子身侧。

这时，五公子的坐骑渐渐化形，对着白鹤脑袋啄了一口，把它头顶啄秃。

宫灵看热闹似地看了会儿，走上前：“白鹤，你能带我们去大荒腹地吗？”

白鹤点头，站在五公子身后。

“你们藏到我的羽毛里。”说话间，白鹤身形变大。

宫灵等人被它藏在羽翼之下，白鹤扭动着身体走到黄沙入口处。

入口处的仙官认得它。

“鹤仙今日还要去找你家主人？”

白鹤刚要摇头，便觉得此时不该，他点了点头。

“你都已经找了五百年，实在不行，别找了。”

白鹤没说话，拖着翅膀往里走。

身后的仙官疑惑道：“鹤仙，你今天翅膀怎么如此沉重。”

“年岁大了。”白鹤头也不回走进像漩涡那般的黄沙中。

他走进去后，风停了，身后的结界也重新关闭。

白鹤将他们带到一处戈壁的背面，蹲下身后将翅膀展开。

宫灵等人逐个走出来。

动物的羽毛丰富，躲在里面喘不过气来。

宫灵走到一旁，大口大口呼吸。

“你怎么了？”五公子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

宫灵摆摆手。

她拿出装有司衍香囊的魔袋，展开后让涂山蘅过来闻一闻。

涂山蘅闻后打了个喷嚏，开口道：“整个大荒山都是。”

宫灵石化在原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叫卖声。

“大荒桃花酿，十文钱三杯。”

“喝了大荒桃花酿，去见梦里人。”

涂山蘅向着来人，疯狂挥手：“这儿，这儿。”

五公子抱着胳膊调笑：“这酒还真适合我们之中的某个人。”

“某个，对过往念念不忘的人。”

宫灵懒得搭理他。

独自一人走到戈壁处的洞穴之中，她靠在沙石壁上，目光略显呆滞。

涂山蘅将小贩的酒全买了下来，小贩把扁担顺手送给她，还附带着说。

“姑娘，明年正月十五，别去凡间灯火节。”

涂山蘅不以为意，五公子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

待涂山蘅捧着酒回去，五公子想要追上那人，可那人却已经消失在迷雾之中。

等五公子回来，就看到这几人连带着几只仙兽全都喝得倒下。

五公子将脸上的笑意收起。

他转身将一袭青衣换为黑衣，他的脸上，独属于狐族的魅惑被他用寒意封在里面。

五公子每走一步，大荒地都会出现一块冰。

如果他在这儿的时间够多，大荒地大约会变成冰城。

五公子念了个诀，天空之中飘下雪来，不多时，雪将他们尽数淹没。

他走到宫灵所在之处，掌力带风，用力震开积雪。

宫灵整个人被白雪包围着，她的脸上满是悲伤，泪痕沾在脸蛋上。

五公子沉默地蹲下身。

用手抬起宫灵的头，他附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宫灵的额头。

刹那间，全部雪花变为桃花，馨香飘满蛮荒之地。

宫灵不舒服，动了动脑袋，又落下两滴泪。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不真切眼前的人。

嘴里喃喃：“司衍上仙，我找了您五百年，您怎么还不出现。”

“他早死了。”五公子迅速将手收回，宫灵脑袋掉到地上，被疼醒。

大荒地桃花酿的酒劲不大，没多时他们都醒了。

五公子站在洞穴入口处，背对着他们冷哼：“我是给你们看门的狗？”

宫灵心想。

‘还不如看门的狗，看门的狗只会汪汪叫，没有那些屁话。’

五公子猛地转身，沉沉地看向宫灵，下一秒，他笑得风流。

“你嘴里的司衍上仙，是五百年前被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连魂魄都被天帝抽出来鞭打的那位？”

宫灵脸色变得不好，五公子说得越多，宫灵的心沉得越厉害。

“主人。”白鹤喃喃着。

五公子始终背对着光，让人不能看清他的神情。

他继续说：“犯了错的上仙，也只有他，配得上连一丝魂魄都不留。”

“你哪怕找遍四海八荒，都找不到他的半点精魂。”

“放弃吧，宫灵。”

宫灵不肯说话，只瞪着双眼看他，她的眼里赤红，就快要滴出血来。

五公子却笑了声。

“怎么，不让人说实话？”

百年间，和宫灵说司衍已经灰飞烟灭的人不在少数，无一不被她挫骨扬灰，她听不得别人说司衍已经不在，哪怕这是事实，可宫灵依然不愿面对。

“你将自己困在执念中，最终成魔。”五公子又道。

他说得对，宫灵坠入魔界是因为她的执念，她长出的魔骨里充斥着邪念。

百年间宫灵对司衍爱而不得。

“那位上仙叫什么来着？”五公子摸了摸下巴，又是一笑：“司衍对吧？”

“多好的名字啊，多好的上仙，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仙娥陪伴左右，”五公子越说，神情越是飞扬：“我若是司衍，见到你如今的模样，定然羞愧到想要自断仙根，何须等到天帝老儿。”

宫灵只觉得魔骨根根裂开，就快要冲破皮肉，就要把她的识海全部吞噬。

下一秒，宫灵眼前骤然变黑。

就在她快要摔到地上时，五公子快步上前，将人接住。

观看完全程的涂山蘅，不禁鼓掌。

“妙啊，真是妙啊。”

“五哥哥，您气人的功力又上一层楼，您竟把人给活活气死了。”

五公子抬眸，眼里满是不舍，但很快，又将目光收回。

他沉沉地看向宫灵，目光幽深，眼里神色复杂。

涂山蘅忍不住问。

“五哥哥，你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我们狐狸看到兔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