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神越来越凶狠,呼吸都重了几分,沉声道:“还有呢?”
颜昭华忽然觉得自己摸了老虎屁股,忙说:“这些都是皇后说的,不关臣妾的事。臣妾还说了,皇上您身强力壮的,不像有那种隐疾的样子。”
皇帝猛地站起来往外走,颜昭华猜他是要去坤德宫,想也没想就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死死拉住他的胳膊。
“皇上,您可千万别冲动,您要是现在过去了,那臣妾就完了!皇后娘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她都急出了哭腔。
皇帝快要气吐血,不管三七二十一,胳膊一用力就要甩开她。谁知她跟个猴子似的,直接抱住了他整条胳膊。皇帝欲抽出胳膊来,但刚一动就僵在了那里,感觉自己碰到的地方不太对劲。
颜昭华一时情急,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怕他再次挣扎反倒越抱越紧,还劝道:“皇上,臣妾好不容易获得了她的信任,以后说不定能帮您钓出好多大鱼呢,您一定要沉得住气啊!再说,臣妾并没有真正相信她的话,坚信您禁.欲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皇帝感觉有股热气已经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了脸上,里外一起烘烤着他,就差脑袋冒烟了。
“你这样成何体统!你先放开我!”说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放在那颗小脑袋上,慢慢使劲儿往旁边推。
颜昭华用力往回顶,商量道:“皇上不去坤德宫,臣妾就松手。”
皇帝闭上了眼,不耐烦道:“不去不去!你快松手!”
颜昭华逐渐松了手,人还紧挨着他站,生怕他跑了。
皇帝连忙转过身去甩了甩胳膊,试图甩掉方才的触感,可是甩了几下没什么用,这种心火烧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简直要把他从头到脚烧着了。
颜昭华仰着下巴瞧他,见他脸色不好,忐忑问道:“皇上,臣妾没弄疼你吧?”
皇帝听见她的声音就头疼,不禁浓眉压眼,凶巴巴地瞪着她:“你是故意的吧?”
颜昭华不解:“臣妾故意什么呀?”
“你!”皇帝见她装傻充愣,气得牙痒痒,可又不能直接说“你故意占我便宜”,不然该显得他小气了,于是深呼吸一下,把话咽了下去。
颜昭华见状,立即道:“您别急,慢慢儿地吸气吐气,先冷静冷静。”
皇帝气冲冲道:“你闭嘴。”
颜昭华还想说什么,但是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住了,乖乖噤了声。
殿内安静许久,皇帝逐渐平静下来,哑声道:“你走吧。”
颜昭华从身侧绕到他面前,蹲下身去:“是,臣妾告退。”
皇帝垂着眼帘,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几乎处处都扎进了他的眼窝子,尤其是那双神似她的眼睛,让人完全没办法忽略。
“等等。”他鬼神神差地叫住了她,却不知道留下她做什么。
颜昭华低着头,默默等他的吩咐。皇帝思来想去,终于寻到一个还算恰当的理由,开口道:“你父亲称病在家已经大半个月了,有件事朕一直在等他给个意见,眼下事情已经到了必须拿出决断的时候,既然他没办法来,那你就代替他给个意见吧。”
颜昭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一来,搞不好她和颜儒止都要挨怼,惶恐地看着他:“皇上,臣妾是后宫之人,哪能代替御史大人给您意见呀,这不是干政了吗?”
皇帝不容置喙:“朕说你能,你就能,哪那么多废话。”
颜昭华无奈道:“那好吧,不过臣妾要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臣妾和臣妾的父亲。”
“又来这套。”皇帝嘟囔了一句,转身走向了桌案,朗声道:“朕绝不怪罪,你大胆说就是。”
颜昭华小碎步跟过来,在桌案前站定,问:“请问皇上是什么事?”
皇帝眼皮抬也不抬,说:“你去搬把椅子,坐下再说。”
颜昭华忍不住白他一眼,边找椅子边想,这皇帝想要怜香惜玉不会自己动动手吗?非让自己去搬。
她吭吭哧哧地搬来椅子,在离桌案一丈远的地方坐下,道:“皇上,臣妾坐下了,您说吧。”
皇帝翻着奏折,懒得抬眼,冷声道:“坐那么远干嘛?跟鬼似的。”
她搬起椅子往前挪近了一半,“这样呢?”
皇帝又是眼都不抬就说:“太远。”
她满是怨念地重新搬起椅子,索性放到桌案前直接坐下,双肘撑在桌子上,捧着脸问他:“那这样呢?”
皇帝终于舍得抬起头,却被她两节光洁的小臂晃了下眼,再看向她的脸时,差点将她认成那个狐媚子。
颜昭华见他呆在那里一动不动,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猛地回过神来,慌张低下头去,轻声道:“你把手放下去。”
颜昭华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小臂,没发现有汗毛之类碍眼的东西,心里很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哦”了一声,把胳膊放下去了。
皇帝将一道折子放在她面前,道:“这是礼部侍郎郜英的折子,你打开看看。”
颜昭华受宠若惊,没想到皇帝如此信任她,然而打开一看,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啰哩八索的一堆字,说的还是追封覃太妃的事情。她暗暗感慨,古代的办事效率未免也是忒低了些。
“皇上,追封覃太妃的事情闹得有些日子了,臣妾也有所耳闻。看这郜大人的意思是,允许覃太妃葬入皇陵,但不追封贵太妃,让双方各让一步。不过依臣妾看,这么做看起来是两边不得罪,但其实两边都不会很满意。”颜昭华认真道。
皇帝听她说到了自己心坎儿上,便问:“那依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颜昭华沉着道:“既然有人劝您念及覃太妃生育宁音公主有功,那您就给她追加个好听点儿的谥号,以彰其生育公主的功劳。至于葬入皇陵,此事关乎太后娘娘的脸面,还是不能同意的。倒不如,专门给她在外面建个陵墓,也不用大费周章,只需表面做得看的过去,能安慰覃尚书,堵住其他人的嘴就成。”
皇帝不由眼前一亮,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只是夸起人来就阴阳怪气的:“朕从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颜昭华冲他眨了眨眼,细声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皇帝一怔,随即刻意板起脸来,严肃道:“不许这样看朕。”
颜昭华委屈道:“臣妾刚刚为皇上解决了一件烦心事,皇上却连看都不让臣妾看了……”
皇帝听她懒洋洋地哼唧着,莫名心头一热,一本正经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看朕,那朕就再赐你道恩旨。以后你从坤德宫出来,第一时间就到长安宫回禀,不得有误,记住了吗?”
颜昭华却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皱着脸道:“皇上,臣妾今年已经二十了,不像皇后娘娘那般年轻。总这么熬夜,身体吃消吃不消先不说,变老肯定是更快了。”
皇帝一记眼风送过去,冷声道:“你这是在抗旨吗?”
颜昭华一下坐直了身体,微笑着说:“臣妾不敢,臣妾记住了。”
皇帝瞟了她一眼,道:“退下吧。”
“是。”
颜昭华抬起屁股就要走,但是刚转过身去,又被皇帝叫住了。
“把椅子搬回去。”皇帝淡淡道。
颜昭华对着空气无声地骂了句“傻直男”,骂完就强笑着转过身来,乖乖地抱起了椅子。
皇帝偷偷抬起眼帘瞄她,看那只小狐狸吭哧吭哧的样子,不自觉地牵起了一边嘴角。待她转过来,又立即装模作样地低下了头。
颜昭华远远地道了一声:“臣妾告退。”说完就赶紧退了出来,生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
敏兰见她出来,立马迎了上来,问道:“娘娘,还回宫吗?”
“回。”颜昭华吐了口气,小声嘟囔道:“这人也太难伺候了。”
敏兰斜眼看了看皇上的寝殿,表情越来越复杂,但不好问什么,就抱紧琵琶跟她走了。
两人刚迈出长安宫,吴瑞林一路小跑追了上来,手里还拿了一件玄色的披风。
“娘娘,皇上说晚上风凉,怕您就这么回去着凉了,让小人给您拿件披风。”说着,吴瑞林把披风递给她,脸上笑开了花:“皇上还说,锦和宫离这儿太远,这会儿三更已过,让您这样走回去不太好,特许您坐着步辇回去呢。”
颜昭华手里捧着他的披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瑞林,没想到这皇帝突然开窍了,愣过神后才说:“多谢皇上恩典。”
吴瑞林道:“娘娘稍等,步辇马上就到。”
颜昭华点了点头,随后将宽大的披风给自己披上,双手提着边,不让披风落在地上,不一会儿便里里外外都暖和起来。她想,皇帝这么做,大约是快要认出她来了。她既高兴又不安,只希望一切不会出什么差错。
当她坐着步辇路过元华宫时,忽然想起皇后对她说的话。她没想到,姀嫔进宫前要定亲的人居然是秦泽坤。可她记得,秦泽坤在迎夏节那天对褚彦青表明过心意,那时坚定的态度并不像是几个月就会改变的。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睁眼醒来,模模糊糊看见床边坐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