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阁 第1章 清炒苦瓜

第一章：清炒苦瓜

贺国都城，正是午饭时分，熙攘的玄龙大街上，一家食肆生意十分热闹。门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诺大的门脸，小二不停的迎来送往。

“小二，点菜！”

“哎！来了！”岑小九来不及擦一把脑门上的汗，一个扭身快步走到了一楼大厅拐角处的一桌客人面前。

“客官要点点儿什么？”岑小九一张喜盈盈的笑脸，弯着身子问道。

“我这几位朋友从远方而来，早听说饕餮阁饭食做得不错，店内招牌菜各来一份。这天儿正热，再有什么清火解腻的小菜来两个。再上一坛子桃花醉，就这些吧。”

“好嘞，几位稍坐，很快就来！”岑小九利落的给几位客人添上茶水，转身去了柜台报菜。

掌柜岑三正打着算盘，见岑小九报了一串菜名，眼皮子都不抬的飞快写下一张单子，岑小九接过单子转身去了后厨。

后厨正忙得热火朝天，厨子岑大胖胖的身材，一张圆团团的脸，粗黑的八字眉此时紧皱着。锅里一锅冰糖肘子就要出锅，随着岑大手腕一用劲，铁锅翻飞，锅里的大肘子瞬间翻了个面，那挂了糖色肥厚相间的肉颤颤巍巍，油亮的色泽和喷香的味道叫人忍不住唾液快速分泌。

“嘿！这大肘子绝了，怪不得每桌客人都要点，不管吃多少回，看见了还都想啃上一口！”

岑小九把菜单子递给帮工的岑二娘，岑二娘飞快的扫了一眼都有什么菜，便快手快脚的备菜去了。从厨房中间摆放的一张极大的案台下面扯出一个大竹筐，挑选出单子上要用的配菜。这菜都是天没亮菜农从城外送来的，上午不忙的时候岑二娘便一一清洗干净放进这竹筐里，用的时候随手一拿方便的很。

“小九，闲了去瞅瞅阿离，这孩子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不起，眼看着都要过了中午的饭点了。你岑大叔给炖了一早上的鸡汤，里面加了新鲜的菌子，阿离最爱喝了。”岑二娘一边切菜一边说。随着手起刀落，均匀好看的苦瓜片整齐的排列在案板上。

岑小九拿了个粗瓷碗，舀了一碗水缸里的清水咕嘟嘟的灌下去，擦擦嘴角的水渍道：“咱们阁主最怕热，昨夜一夜恐怕都没怎么睡。天快亮的时候我恍惚听到院里水井有动静，定是打了凉水把屋里席子重新擦了睡的。”

岑二娘闻言停了手中的刀，抬起头：“啥？这孩子又贪凉，到日子又该闹着肚子疼了！不行，岑大，鸡汤里再加一块老姜，要给阿离除除寒气才是。”

岑二娘瘦条条一个人，容长脸，左脸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眼下一直到下颌骨。此刻眉头一紧，更显得整个人阴森森的。

岑大把冰糖肘子装盘，听到婆娘的话点点头，从一个小罐子里找出一块风干了的老姜扔进一旁小炉子上坐着的一只冒着热气的瓦罐里。

“小青菜还有没有？阿离最喜欢吃鲜嫩的小青菜芯儿，放进鸡汤一滚，每次能吃一大碗。”岑大问岑二娘。

岑二娘刚点头想说话，岑小九便道：“还说呢，咱们饕餮阁总有几天炒青菜都是没有菜心的，客人还都以为这是咱们的特色，哪里知道菜心都被你们给提前摘了留着给阁主吃。不过亏得我岑大叔手艺好，便是老一点的青菜做出来也是清脆可口，我都听到好几桌客人夸咱们这菜有意思！”

岑大拿起脖子上挂的毛巾擦了把汗：“这天儿也太热了，厨房待上一天衣服湿了干干了湿，院子井里湃了两个沙瓤大西瓜，一会儿饭点儿过了捞出来，吃了正好解暑。一只咱们吃，一只给阿离留着榨汁喝，用纱布滤一滤，阿离不耐烦吐籽儿。”

岑二娘瞪了一眼岑大：“才说了不让阿离贪凉，你这冰镇西瓜汁便要送过去，要榨这会儿便榨出来，放一放便不凉了，一会儿正好喝。”

岑小九心里偷笑，阁主这惫赖性子都是岑大两口子惯出来的，也是，岑大和岑二娘这把年纪还没有孩子，是看着阁主长大的，跟自己亲生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说岑大夫妻俩，便是师傅他老人家在，也奈何不得阁主，叶将离在饕餮阁，根本就是团宠。

端起刚出锅的冰糖肘子，岑小九又去了前面，酒楼里这会儿正忙，大概再有半个时辰才能安生下来。通常是都客人走的差不多了，他们自己人才开始吃饭。

刚撩起帘子走到前厅，就看到岑小八脚不沾地的端着满满一托盘撤下来的碗碟往后面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岑小九笑着喊了声：“八哥，一会儿有冰镇西瓜吃。”岑小八点点头，接着忙去了。

一直等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掌柜手中的笔杆子才放了下来。中午光翻台都翻了两三回，打算盘珠子打得手腕子都酸了。活动活动手腕，掌柜的喊：“别忙了，赶紧去后院吃饭去，吃完饭点一点后厨的材料还够不够，不够的话再去街上买些来，晚上人定比中午还要多。”

厨房两个门，一个通着大厅，一个通着后院。从厨房窄窄的门走出去，便来到了一个四方的院子。院子里有架葡萄树，这架子还是师傅在的时候搭的，如今枝繁叶茂，正是挂果的时候，一串串手指肚大小的青葡萄挤挤挨挨，阳光一照，如同翡翠一般的色彩。

葡萄架下一张长桌，桌上已经摆好了五六个小菜。岑二娘端着一摞碗筷出来，一一摆好后在围裙上擦擦手道：“你们先吃着，我去叫阿离起来，再睡就要到晚上了。”

岑大一边往碗里装饭一边说：“孩子愿意睡就多睡会儿，想是今天晚上有事儿要忙，你问一问若是夜里还要出去，便让她再睡会儿便是。”

“可是信鸽又来了？”岑二娘问。

岑小八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道：“没听见动静啊，三天前刚来过，按说不该来的这么勤。”

岑二娘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往后面的小楼走去。

二楼的一间房里，叶将离抱着枕头睡得正香，被子乱七八糟的卷在身下，只余一个被角搭在肚子上。长发胡乱散在枕上，一侧脸上还有被压出来的睡痕。

岑二娘看着阿离这孩子气般的睡法不由得摇了摇头，多大的大姑娘了，怎么睡觉还这么不老实。

走到床侧弯下腰去，在阿离额上抚了一把，额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怪不得踢被子踢成这样，这会儿外面还是正热的时候。

“阿离，阿离，睡了这么久了，饿不饿？你岑大叔炖了鸡汤，还有嫩油油的青菜心，吃一碗再睡吧？”岑二娘一幅温柔的语气轻唤。

叶将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手臂一伸，揽住岑二娘精瘦的腰身撒娇：“二娘，让我再睡会儿吧，困得很呢······”

岑二娘怜爱的理理叶将离纷乱的发丝：“可是信鸽又来了？晚上还要出门吗？”

叶将离摇摇头：“今日没来，就是困得很，前几日出任务还没歇过来，加上昨个夜里太热了，快天亮才睡着的。”

“那就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要不然晚上更睡不着。等晚些我让你岑大叔去冰窖里起两块冰砖出来给你摆到屋里，保管你再也热不着。可千万别再贪凉用井水擦席子了，吃了寒气过几日小日子又闹着肚子疼。”

叶将离闻着岑二娘身上熟悉的烟火气息贪婪的吸了两口：“好二娘，我有点上火，嘴巴里面破了个口子，疼的紧呢，能不能让岑大叔给我做杯冰饮喝？”

岑二娘两道弯眉瞬时皱了起来，连带着脸上那道刀疤都多了几分狰狞：“不行，越是热天越不能喝太凉的，我下厨给你炒个清炒苦瓜，败败火，你这两天吃食清淡一些便好了。快起来，大家都在院子里吃饭呢，就差你一个。”

叶将离听见苦瓜两个字，不由得喉头一阵发苦，这可是她最不爱的吃食。哀嚎了一声，坐起身来。

随意换了身衣服，岑二娘帮着叶将离把头发梳开，盘了个简单的发髻。镜子里的叶将离还是一幅没睡醒的模样，眼角还带着几分慵懒。

叶将离长了一幅好相貌，仿佛是夏日里开得正艳的火红凤凰花一般。黑长的眉毛斜斜入鬓，一双大眼挑起向上的弧度，随意瞥过去，好像能在眼睛里见到星子般闪亮。高高的鼻梁在脸侧留下深深的暗影，嘴角此刻是个向下的弧度，像极了一只在生气的狮子猫。

“行啦，二娘做的清炒苦瓜不苦，你放心吃吧。谁让你小时候贪嘴，把苦瓜当成了黄瓜啃，你师傅也是，为老不尊，也不拦着你，就知道咧着嘴笑，叫咱们小阿离吃了个哑巴亏。”岑二娘轻声哄着叶将离，仿佛叶将离还是那个小小的女童，从未长大一般。

“真的？二娘不骗我？”叶将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岑二娘，那次生啃过苦瓜后，苦瓜便成了叶将离的噩梦。当年小小的叶将离咧着嘴巴嚎啕大哭，那嗓门大的能把整条街的人嚎过来，还是岑大许诺给叶将离熬一锅甜甜的麦芽糖才给哄好。岑二娘心疼的把叶将离搂在怀里哄了半日，瞧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岑一清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叶将离睡着后，岑二娘拎着刀追着岑一清跑了一条街才罢休。

“不骗你，还给你榨了西瓜汁，这会儿正好喝，快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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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炒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