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后，他在星际卖鸟 第3章 自由

“大场面啊，”沙哑的男声从楼梯上传来，“不知道当年接待翼龙族的族长有没有这样的规模？”

脚下的飞船已经离开蒂瓦提奥，但是还可以从瞭望层清楚的看到太空军正源源不断的赶来，为整个星球戴上了一层钢铁的星环。

只是显然用处不大，卓琰暗叹一声，转身冲来人举杯：“差之不远了。夜安，尼姆先生，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没办法，我等不及见货了。”

尼姆如传闻中一般身材矮小，头顶一对三角耳，抬手脱帽致意：“那可是药狐，绝种好久了，上一只诞生的药狐据说快两百岁了吧？您见过他吗？”

卓琰眼前浮现出一位苍老狐人悲怆的神情，恍惚了一下：“……见过，就在不久前。”

“‘兽神行走的恩赐’，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看得出来尼姆是真的很好奇，他抬着头喋喋不休：“我需要准备什么特殊的工具吗？”

卓琰冷冷的回答：“不需要，两条尾巴罢了，就算是兽神本身，也不是刀枪不入的，一把剪刀足矣。”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兽神的恩赐”，又怎么会落到绝种的地步呢？

第一次见到药狐这个词，是在他七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作为人类和狐人交流的学者家庭，即将乘坐飞船前往狐人星域。临出发前父亲打开电子屏幕，指着图片讲：“这就是狐人，他们耳朵长在头顶，尾椎骨上有一条或者多条尾巴，你见到的时候不可以大惊小怪，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他很早就看过介绍兽人联盟的电子书，上面说，第四次大航海之后人类在宇宙中发现了兽人文明，从此有了外交往来。

人类官方将兽人定义为兽类的部分五官和人类躯干的结合体。他们20岁之前外观上与人类无异，但在20岁后会显现出野兽的部分特征，喜生食、爆发强，但是模仿能力较弱。

当时的卓琰没有意识到这几句话其实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另类表述。他只记得后面还有一段说，兽人相信有他们的老祖宗是传说中的“兽神”，拥有神话般的力量。一部分类人程度较高的被称为是“兽神”的后裔，拥有特殊的力量，比如凤凰族有的人可以“涅槃”——当然了，专家认为可能是生长环境较为炎热导致的进化过程中耐高温。

还有一部分特殊的兽人，被称为“恩赐”，他们带领着兽人族群走过了最初的混沌，比如狐人族的药狐，识草药而懂医治；再比如猫人族的笛耳猫，可以识别完整的色谱……而这些特殊情况被人类专家说是“向人类谱系比较完善的进化”。

个屁。

成为狐人族少主之后卓琰才发现专家的科普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小龙人真的会飞，还会“哗啦啦”的掉鳞片；凤凰一族真的会涅槃，在火焰中重新蜕变；而九尾后裔则像倾国倾城的妲己一般有着惑人心神的能力。

至于药狐……

卓琰摆了摆尾巴。

药狐的能力远不止识别草药这么简单，每一条药狐尾都是稀世难得的珍宝，天价都买不到。

药狐日益稀少。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谨慎的兽人贩子愿意冒着跟整个边境军对轰的风险来帮他。

尼姆毫不掩饰自己的着急：“亲爱的，接下来往哪边可以看到我们的药狐尾？”

卓琰看了一眼星航图：“等进入共管地带后我们再商量这个问题。”

他拍拍尼姆的肩膀：“别着急，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还能跑了不成？”

红发银耳的狐人离开观光层。他和他肩头的团雀都没有留意过星航图上那艘与他们相邻的大型星舰。

那是一艘色泽暗沉、带有多层护盾的庞然大物，还跟数艘小型飞船作为护卫环绕四周。他们几乎是紧随其后离开的蒂瓦提奥，主驾驶员对此一万个不满意：“阿尔克，你真的确定常黎是落到这附近了吗？”

阿尔克闻言不耐烦的开怼：“你没完没了是吧！问我几遍了？你说说他哪次涅槃失败不是靠我找到的？我出过错吗？”

驾驶员：“你别这么暴躁，可是你自己也看到了，蒂瓦提奥近一周的能量检测图显示，除了那个叛逃的前少主，没有一个非自然降落物。”

阿尔克是个拥有绚丽羽毛的女翠鸟人，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出众：“要么是他们疏漏了，要么就是他们在刻意隐瞒。我的直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驾驶员怒发冲冠——字面意思上的，他是重明鸟的血脉，头顶着红发，生气起来便像是火焰燃烧一般流动着发光。

但这特征其实没什么大用，除了亮眼，所以大家伙根本不怵他，一个两个的都围过去安慰阿尔克：“我们肯定是相信你的，但这不是为了抓他们前少主，整颗星球都戒严封锁了吗？我们不能硬闯对不对？”

“阿尔克最厉害了，你快再想想办法呗。”

阿尔克骄傲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无能狂怒的驾驶员，一一抬下巴：“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吧……”

众鸟人了然，对着驾驶员一拥而上，熟练地开启暴打模式。阿尔克这才满意的开了尊口：“建议你们去查查那个狐族少主，我估计八成和他有关。”

驾驶员用完好的半张嘴再度质疑：“有什么关系？那个卓琰现在就是一通缉犯，你怀疑唔唔唔——”

阿尔克气愤地摘下缀满珠宝的王冠，亲自动手抡人：“问问问，就知道问！我的祖先是先知鸟不是全知鸟！全都知道要你干什么！”

她越说越生气，尤其是想起就是因为这厮调查十三年前的袭击案中指挥失误，使得内奸提前自爆，常黎为救人才不得不临时涅槃时愈发的恨铁不成钢：“脑仁太小就别想着干指挥，简直……等等。”

阿尔克皱眉：“你们看前面那几艘飞船，是不是打起来了？”

20分钟前。

卓琰在尼姆的面前联系了ID为“露比”的账户，那边给了一个具体坐标，就在距离他们十七个标准时的一个共管星球上。

尼姆不够满意，他坐在双脚离地半米远的椅子上拍手：“卓先生，我要看的不是这个，药狐的境况如何？”

卓琰理都没理他，从沙拉里找颗粒状食物往常黎喙里塞，顺带镇压团雀想往他头顶飞的叛逆操作。

见他久不说话，尼姆耳朵一动，身边十几把枪口对准了表面优哉游哉的狐人青年。双方沉默的等待着。

直至“滴滴”的雷达声响起，那是正式离开狐人星域的提示，卓琰方才纡尊降贵的给了尼姆一个眼神，“你说什么？”

“我说，”鼠兔人几乎要爬上桌子，“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是轮到你了，卓琰少主，请给我一点更实际的证据。”

卓琰擦擦手，将团雀装进作战服的胸前口袋，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近五年来军方迭代的武器没有被销毁吗？”

“为什么？”

卓琰耐心的换了个问法：“我是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年买第十九代的军用机甲、飞船这么容易？因为军方傻吗？”

他打开一张飞船结构图给尼姆老板看，“你看，第十九代的普遍有这个问题，武器仓和能源系统从根本上就是……”

尼姆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药狐尾？”

卓琰看着他不掺水分的焦躁，明白过来什么：“原来如此，你并不是鼠兔星盗团的二代尼姆，你只是个替身。”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对那十余柄蓄力发热的枪口熟视无睹：“那内天和我定下交易的人在哪？在前面的飞船上？”

他仔细观察尼姆的神情：“看来是了，主事人压根不在这，你就是一个传话的、不。”

卓琰一笑：“就是一个送死的。”

“什么？”

尼姆又惊又怒，旁边的一个星盗向前越过他发令：“开枪！拿下他！”

卓琰跃起，跳上半空躲过密集的射线，甩手扔下抛出数枚动能弹，将下面的一堆鼠兔震成了波浪形。趁着混乱头也不回的跑下楼梯，直冲武器仓。

沿途的星盗如同野狗一般咬上来，在卓琰手下走不过三招就见了兽神。船舱里警报声大作，但很快被交火声覆盖。

胸前的团雀忽然“咕咕”叫了几声，卓琰低头，只看见两只扒拉口袋边缘的小爪子。他奇异的领会了鸟型护心镜不想再坐过山车的意思，能用枪不用爪子的一路杀到了飞船末端的机甲仓。

刚进去一只脚，就听耳侧风声袭来，卓琰侧身避让不及被打掉了作战耳机。软趴趴的耳朵再度垂下，听力打折，狐人心头火起，用上了九成劲，一脚将人踹进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

那是个男狮人，内脏破裂涌出的鲜血将他茂密的胡子浸透，濒死之际仍在咕哝着什么：“不可能，你是药……”

出来透气的常黎看见狮人的口型瞬间瞪大了眼，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拼命转过头想看清楚——这个人在说什么？说卓琰是药狐？

药狐不可能成为首领的，不，不对，是狐族不可能再诞生药狐了啊！药狐难道不是卓琰用来诓骗鼠兔星盗团的幌子吗？

“砰”的一声，卓琰用震爆弹结束了狮人和他身上所有电子通信设备的生命，随后更换激光刀舱底在划出了四四方方一个大洞，露出了一台银色的人型机甲。

被人了如指掌的飞船从内部炸开火花，谁也不知道卓琰什么时候安放的如此之多的炸弹。增援的星盗姗姗来迟，只来得及看到银白色机甲如一闪而过的流星，消失在了航道尽头。

山随平野去，江入大荒流。

这是星历400年春，自此，一个名叫卓琰的灵魂送别了崎岖坎坷的来路 ，驶向无所预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