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明明是你!”青夕声线尖锐,欺身就要扑上去。
被身后的侍从一把扯住,强压在地上。
崔蓁怒吼一声:“放开她!”
一把推开压制住青夕的侍从,把青夕护在怀里。
青夕浑身发颤,连同呼吸声里都有哽咽。
“青夕,青夕,没事的。”怀里的少女像是不断挣扎的雏鸟,只能用虚弱的发泄来宣布不公。
“崔伯父。”冯丞又是一揖,低头看了眼崔蓁这处,面露难色。
“你继续说,无妨。”崔成一挥衣袖,敛眉暗扫了眼青夕,低沉声线继续指令。
“是。”冯丞面色一松,“我因常去姐姐房里,自是知道姐姐有一对极珍爱的磨喝乐放于书案上,时时观看,细细擦拭,我绝对不会认错。”
“苒儿?”崔成唤了声。
“是,父亲,苒儿的确有一对磨喝乐放在书案。”崔苒言语稍缓,神情却露出几分羞涩,“那是···那是别人送的,苒儿很喜欢。”
“那你过来看看,这碎了的磨喝乐是不是你的。”崔成示意崔苒走近。
崔苒秀眉微拢,这才一福身,身子凑近。
纤细的指尖触到瓷片上,崔成温了声道:“小心手指。”
崔苒指尖一顿,又稍稍翻开几片,脸色逐渐惨白。
“爹爹···这···这的确是我的磨喝乐,我的那只女娃娃因衣袖盖住了手,因而看不到手指,我当时····当时还感慨这娃娃怎么衣袖制成这般。”崔苒眼里有盈盈欲坠。
苍白的小脸像是冬日里被寒风不断侵蚀的娇花。
“是····这的确是我家姑娘的···”
崔苒身侧的绿夷也凑近几步,她翻看了一番,猛而回头指着青夕:“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砸了我家姑娘的磨喝乐,怎的你家姑娘买得?我家姑娘便是留不得了么?!”
“明明是你们偷走了磨喝乐,你们在颠倒黑白!”青夕从崔蓁怀里直起身,指着绿夷反驳道。
“如今物证人证都在,这磨喝乐就是我家姑娘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绿夷咄咄逼人。
“崔苒,既然这磨喝乐是在你房中打碎的,按照常理,你定然会先认为是你的碎了,怎么方才谈论此事时,你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呢?”崔蓁冷冷抬起眼神。
她说话笃定,语气果断。
“我····”崔苒一愣,小脸似又白了几分,她微垂下头。
“方才这东西碎了的时候,青夕姑娘就歇斯底里地喊我打碎了崔姐姐的磨喝乐,还要上来打我,当时场面混乱,姐姐也以为这磨喝乐是崔姐姐你的,自然来不及深究,后来崔伯母就派人把这些碎片都收起来,然后我们都到了正堂里。”
“所以就是那个时候,你伤了青夕的脖子么?”崔蓁视线如炬,盯着冯丞追问。
“我····”冯丞把视线转向堂上的崔成,面露愧色,“当时是为了挡开青夕姑娘,这才失手不小心伤了姑娘,是我的过错,还望姑娘赎罪。”
冯丞说毕,走近身,朝着青夕一揖。
解释极其周到,挑不得任何错处。
“你滚···你走开···”崔蓁怀里的人咬牙道。
开始时声线还轻,到后来直接从喉底吼出来。
“你这个骗子,伪君子,滚!滚开!”少女似把所有知晓的诅咒之言全部倾泻而出。
“青夕姑娘。”冯丞愧色依旧,“青夕姑娘既不愿原谅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冯丞。”倒是崔蓁唤住他,“按你所说,你在松烟榭门口遇到青夕,然后看到青夕拿着崔苒的磨喝乐,接而便抢了过去拿回崔苒房里,所以当时,青夕是一路跟了过来?”
冯丞对上崔蓁眼睛,一伏身:“是。”
“那么我想问,当时一路上可有人看到?”
冯丞稍稍一愣,连带着青夕也呼吸渐平。
“未曾。”
“有的。”
两声不同的声响。
崔蓁低头看向青夕。
“当时我们院里的兰心从檐廊下走过,当时虽天黑,但我认得兰心的那双绯红鞋面。”青夕急急道。
“去唤兰心。”崔蓁眼睛一亮,觉得事有转机。
崔成稍一挥手。
未有多久,便由侍从领着一个年纪更小些的小姑娘进了门。
那小姑娘低着头,但崔蓁眼熟这张脸。
是松烟榭里负责洒扫的小女使,年岁还不大,平日里也甚少说话,只是闷着头做自己的事。
她低头扫了眼兰心的鞋子,果然是双绯红的绣花鞋面。
“见过主君,大娘子。”兰心一福。
那小姑娘眼神递到崔蓁这厢,又躲闪着退去了。
“我问你,方才,你是否有见到冯郎君与青夕在松烟榭门口起争执?”崔成开门见山,他似有些不耐了。
“回主君,当时兰心的确···的确有路过那条道。”兰心嗫嚅,有些畏缩着看向崔蓁。
崔蓁有些不解这个眼神的意思,但她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的确··的确有听到人起争执。但当时···当时天黑,我也看不清楚,风雪又紧,便没有听清楚什么。”她声线很轻。
“兰心,你再好好,好好想想。”
青夕并不死心,神情迫切道。
兰心却颤颤看了眼青夕,眼睛一红,身子却扑通一跪。
“兰心,兰心有要事要禀报主君。”女孩把头垂得极低。
崔成指节敲了敲桌面,点头道:“你说。”
“兰心要···兰心要告发··告发青夕姐姐与冯郎君···与冯郎君不清白。”
“你说什么?”几乎多种声响同时喊出声。
“你血口喷人!”青夕尖锐声将整间屋子颤动起来,她崩溃着朝前就要去抓那女孩的衣襟。
崔蓁抓不住她,倒是身侧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一把按住她。
青夕本生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可方才的一句话,把她最后的一点理智都撕扯干净。
女儿家的清白,是这个时代最看中的东西。
而家里的女使与郎君们有染,对官宦人家而言,那便是治家不严损害清明之刃,绝不得姑息。
此话一出,犹如诛心。
“崔伯父,冯丞没有。”冯丞先往前一跪。
“主君,主君。”青夕头往下一磕,“主君,青夕没有。”
“兰心,你继续说。”崔成并未理会二人,但他的脸色明显比方才更为阴沉,示意跪着的兰心继续。
“前几日,兰心从膳房回院的路上,在那转角亭子处听到有人低语言,我本没在意,但却发觉那声音有些熟悉。我与青夕姐姐朝夕相处,自然知晓那是她的声音,就凑近听了几句,发觉与青夕姐姐说话的是冯郎君。”
“但我还未走近,就看到青夕姐姐衣衫不整从那亭子中跑了出去,随后,冯郎君也走了出来,当时我缩在假山后头,他们便没有瞧见我。”兰心声音颤抖。
对崔蓁却如当头一棒。
之前青夕魂不守舍地回来,定然是与那日有关。
若是她再多问些,也许今日所有都可避免。
“青夕,冯丞欺负你了?”崔蓁走近,扶住青夕的颤抖的肩,“没事的,没事的。”
她把彻底崩溃的少女拥在怀里。
伤口被暴露人前,还被颠倒黑白,让众多人一一观看,对她,已是毁灭的打击。
“姑娘···姑娘。”青夕似波浪里一杆独舟,于惊涛间无处可依。
“冯丞,是否有此事?”崔成转过头,看向冯丞。
“崔伯父,此事,并非如兰心姑娘所言。”冯丞倒是依旧没有加快语速。
“那日,我的确与青夕姑娘在亭子里,可那是青夕姑娘主动约的我。”冯丞叹了口气,“我本不愿说出此事,但实在是兰心姑娘这般指摘于我,那这事,我定要说个明白,也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自我到崔府后,青夕姑娘常有意无意来寻我,初初我并不觉有异样,但又想到应尊着礼节,便也只是稍稍打个招呼便走开了,谁知道,青夕姑娘竟不死心,直接写了纸条约我于亭中相见,我想着这次直接与青夕姑娘说个明白,谁知道那日···”冯丞顿了顿,面作不忍。
崔蓁察觉到,怀里的青夕呼吸起伏似愈发强烈。
“接下来的话,事关女儿家的清白,我·····”冯丞说毕,抬眼看了眼崔蓁,又视线略过青夕。
崔蓁把青夕挡得更严实了些,自己则对上他。
“无事,这院子里站着的都是签了死契的,说吧。”崔成直接发令。
“那···那小侄便说了。”
“我本是想与青夕姑娘说个明白,谁知道,她才到亭子里,就直接扑来抱住我,当时我一惊,慌忙推开了她。”冯丞缓缓道。
“我没有,我没有,你颠倒黑白!你在颠倒黑白!”青夕挣脱出崔蓁的怀里,对着冯丞就要扑过去,“明明是你,说有我弟弟的消息,所以我才去亭子见你,也是你要对我····是我,是我推开了你。”
崔蓁心中慌乱,“弟弟”二字出口,她便大抵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夕是原身从夔州带来临邑的,自小跟着原身与原身母亲,但她曾在原身的记忆里读取到过,青夕以前好像是钱塘人,在被卖去夔州前,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而冯丞也来自钱塘。
垃圾冯丞继续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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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