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干什么呢!快来人,给这小子拉开。”伙计见状丝毫不慌,吩咐着人将她拖开。
楚宁怡被两个壮汉架着还不忘表演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自从爹走后你就开始赌,家里的田地房子全教你败光了。娘好不容易买点绣品赚钱,你还给偷了。定西你还赌不够,现在还要跑到风城来赌。”
齐笙惊叹于她的演技,差点相信自己就是她口中那个赌鬼。
不好扯她后腿,于是也装作不耐烦的模样:“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待我将本钱赚回来,百亩田地都买得。”
这番话,连在场的赌徒听了都觉得他异想天开。
伙计哈哈大笑:“这位小哥说的是,来来来,咱们继续。”
“一、二、四,小!”伙计一脸遗憾的看着齐笙:“小哥的运气不太行啊!还要赌吗?”
齐笙按住桌子的手颤抖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骰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嘴里念叨着:“这不可能,完了,我没有东西可以赌了!不对,我还有个弟弟。”
齐笙扑到楚宁怡身上,将她脸上的灰抹去,然后冲伙计说:“我弟弟怎么样,可以压他吗?”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
其实对赌坊来说,经常有赌鬼压儿压女,甚至赌上胳膊大腿的,这种事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对小赌的众人来说,这公子的长相气质实在是太过出众,怎么都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最终结果不言而喻,兄弟俩被迫签了卖身契。
“王登科、王及第,好名字!”
齐笙:“……”
两人被壮汉压着,五花大绑。
伙计叫了另外的人来看场子,亲自提溜他俩去张府。
齐笙一路上都一个表情,失魂落魄的。楚宁怡则擦干眼泪对伙计说:“这位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
伙计笑笑:“那可是个好地方,你若是被相中,那下半辈子可就吃穿不愁了!”
楚宁怡:好地方!你自己怎么不去!这种残害良家妇男的家伙就该阉了送进宫。
伙计将他们带进张府宅院,莆一进门,就遇见了张家家主。
“老爷,赌坊进了两个新苗子。”
楚宁怡远看来人只觉得身形熟悉,待人走近后她目瞪口呆,这人赫然是昨天凉皮摊遇见的大胡子。
大胡子先是看见前面的齐笙,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看到后面的楚宁怡,眼睛眯起片刻,重重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小公子,又见面了!”
大胡子收回手吩咐伙计:“将他们关起来,先调.教一番。”
楚宁怡内心暗道不好。
昨天她还是衣着光鲜带着仆从的富家公子,今日就满身补丁身陷囹圄,大胡子肯定起疑心了。
为什么张家家主偏偏是大胡子,这下计划可不好进行了。
“进去吧!”壮汉将二人使劲一推。
楚宁怡踉跄两下,后脑撞上齐笙的胸膛。
“没事吧!”
温热的气息掠过耳畔,引起一阵酥麻。
楚宁怡站直身子,尽量远离他:“我、我没事!”
为了掩饰微红的脸颊她开始四处打量。
齐笙见她视线停留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身上。少年靠在墙角,并未被绑住。
“是他!”楚宁怡惊呼出声,走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处于昏睡状态,额头上有一块淤青。
齐笙问:“你认识?”
“我昨天在赌坊对面的凉皮摊子遇见了刚刚那个大胡子,也正巧撞见这个少年被家人卖了。”楚宁怡答道。
他们两个被身上的麻绳绑的很紧,齐笙正要发力将绳子挣脱就听见楚宁怡说:“你撩开我的袍子,我小腿上绑了一个刀片,你将它取出来。”
齐笙蹲下,依言照做。
绳索断裂,楚宁怡扭了扭酸胀的胳膊和手肘,“我们把他叫醒问问吧!”
齐笙点头,按住少年的人中。
“唔~”少年猛的睁开眼,满脸戒备的看着他们:“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楚宁怡安抚道:“你别慌,我们也是被卖进来的。”
许是身处相同的境遇,这少年的防备感没那么重了。
“小兄弟,你昨天有没有见过一个……”楚宁怡又将萧季的特征说了一遍。
少年点头:“昨天那个哥哥和我一起被关在这,我还跟他讲了张家的事。结果晚上他就被带走了,走的时候还在惨叫,但我不敢去帮他。”
听到这楚宁怡越发愧疚了,她就不该带那傻子少爷来风城,他多半清白已失。
或许是因为在张府内,所以门口除了上锁并没有人守着。齐笙看了一圈这个房间的陈设,多半是柴房。
“饭点时会有人来送饭吗?”齐笙问。
“有。”少年看着面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猜测他们是来救人的,立刻跪下冲他们磕头:“公子,救救我。”
“咚、咚”声响起,一下又一下。
齐笙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摇摇头,将人扶起,“即便我能救你一时,之后呢?其实,自救的办法你不是不知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少年看着面前的两人,有一瞬的愣神,双手死死攥紧:“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从小吃不够的毒打,如今还要被卖。”
楚宁怡眼睁睁看着齐笙将刀片递给他。
“我不甘心!”说罢,少年抓起刀片在脸上狠狠划下一刀。
血从下颌滑落进衣裳,少年的眼中满是倔强。
“等我出去后,我会将你的卖身契买回来,交给你自己。之后你的命就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楚宁怡盯着地上的匕首,久久没能回过神。她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少年会有这般的勇气。
齐笙以为她被吓着,正要安慰。
“我没事!”楚宁怡冲齐笙苦笑,自顾自的回忆着:“我第一次见到死人是在九岁。小时候我爱玩闹,到处乱跑,结果撞见了她吊在房梁上的尸体。我现在闭上眼都能想到那个女子伸在外面长长的舌头。”
后来的整整半年,她都被噩梦缠绕。半夜惊醒看到的,只有守在床前的锣音和鼓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各种肮脏的事。
齐笙扯下里衣袖口的一段布条,擦了擦少年脸上的血迹,“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了!人生短短几十载,哪来那么多时间给你自怜自艾。”
楚宁怡觉得,这句话也很适合安慰她。比起父母不疼爱,眼前的少年要更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