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的路对面,就是方趋之父亲家的裁缝铺。门面质朴,上方挂着一块略显陈旧的招牌,写着“方记裁缝铺”。店内的装饰简洁而雅致,一排排的衣架上挂着各种款式的成衣,有些新颖时尚,有些则古典优雅。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圆镜,镜子前驾着一张小巧的梳妆台,台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和化妆品。
店内温馨而舒适,一位穿着简朴的小伙子站在柜台后,正灵巧地裁剪着一块绸缎,他抬眼见是方趋之,慌忙停下手里的活计,“哟,趋之来啦,我去给你倒杯水。”
方趋之摆了摆手,“程颐,都是老同学,你就别客气了。”说完走到柜台前坐下,然后将手里的衬衫放在柜台上,接着指着桌子上的绸缎问,“这布料可不便宜啊,做给谁的?”
程颐还是倒了一杯开水,并放到方趋之面前,边回答:“这是方师父做给镇长做的长袍。”
“哟,那一定是要在圣元节的时候穿咯,”方趋之伸手摸了摸,“手感确实不错。嘿嘿,给我也做一件吧!?”
程颐摇摇头,“我可做不了主,这块布料是孔三爷送的,不知道他从哪里弄的,我看咱们厂子也很难做出这么上等的布料来。”
“哟,”方趋之眉头一皱,饶有兴致地问,“他哪里弄来的?”
“我也不知道,他说是前老镇长传下来的。”
“哦?这也难怪。”方趋之又指着面前的衬衫说,“这是我三叔的衣服,得空帮忙缝补一下,这两天李鸣会来取。”
程颐点点头,“你来找你父亲的吧,方师父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两人闲聊一番之后,方趋之不禁想起小时候一起读书的时光来,不由得开口:“最近还有陶逸风我们三人很久没聚了,哪天去我家小酌一下。”
程颐呵呵笑说:“有空再说吧。”
方趋之一拍程颐的肩膀说:“那就今天吧,我去找陶逸风。”
程颐有些惊讶,又问:“他还没下班吧?”
正说时,门口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迈步走进店来,咳嗽两声后,说:“你来啦!”
“嗯,爸!”方趋之收敛笑容,起身迎接。
“什么事儿?”
方趋之的父亲方圆,背着手,来到衣架前端详着上面的衣物。
“额……”方趋之看了眼程颐,程颐低下头忙着手里的活儿并未搭理他。方趋之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口。
方园明白儿子的想法,于是头也不抬地走向里屋,方趋之赶紧跟上脚步。
老父亲虽然胡子花白,但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他背着手来到里屋后,走到墙角,打开墙角的一个小木门,里面是一个半米见方的保险箱。他从腰间取出两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两根金条来,再次轻手轻脚地锁好箱子。
“拿去吧。”方园将金子往墙边的茶几上轻轻一扔,也不理会儿子会不会拿金子。
方趋之尴尬地笑笑,一边收起金子,一边解释说:“我和孔幽这几天确实手头紧……”
“手头紧,我看你就是脑袋紧!”方园突然斥责道,“你知道镇里面多少人羡慕你吗?”
方趋之知道父亲又要开始老调重弹,于是将金条放回桌上,低声说:“爸,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方园有些生气,指着儿子的鼻子就骂:“你就是要气死我这条老命才肯罢休是吧,真不懂孔幽这姑娘怎么会看上你这没用的家伙。”
方趋之低下头,讪讪答道:“您老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你……”方园一甩手,轻声叹息,低声说,“老孔家七代都是咱们镇的镇长,现在老镇长就孔幽这么一个女儿,嫁给了你。他家孔二爷出家做了圣湖寺的主持,孔三爷又无婚配,现在他们也都指望着你一个人,你能不能争气一点,也多关心关心镇上的事儿,别成天呆在家里写什么破书。”
方趋之不以为然,“那跟我什么关系,我写书怎么了,镇上的人可都喜欢得很呢。”
“是,没错,”方园摊手说,“可是幽湖镇要的是会管百姓的人,而不是会写书的人。你看看老镇长站在广场上的时候,多有威严,全村老少都尊敬有加。”
“人各有志。”
方园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能有什么志。”说罢,他看了看门外,紧着眉头小声说,“在这个地方,当上镇长就是最大的志,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你可别把咱们家一手的好牌都打烂咯!”
方趋之开始有些不耐烦,“好了别说这些了……”
方园也听不下去,打断道:“闭嘴,别不识好歹。”
“孔幽和小书要放学了,我先回去了。”方趋之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方园喝住儿子,眼神示意桌子上的金条,“拿去吧。”
方趋之倒是执拗,扔下一句“不用了”就奔出屋去了,留下老父亲独自生闷气。方趋之走到大厅,见程颐低头兀自干着活,于是笑说:“晚上七点记得来我家小聚啊。”
程颐抬头呵呵笑道:“好好,你记得叫上逸风。”
夜幕已渐渐低垂,街道上行人稀少。
方趋之的家宽敞明亮,几根廊柱上都挂着煤油灯,客厅的东南角就是一张大理石圆桌,桌子上菜肴丰盛。
“叮咚——”
方趋之穿着围裙,笑容满面的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正端着一盘红烧溪鱼,一边喊着女儿:“小书,快去给叔叔开门。”
“好的。”
小书扔下手里的玩具,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程叔叔晚上好!”
“好好!”程颐笑呵呵地轻抚小书的头说,“小书都长这么高啦。”
“程叔叔里面请,请坐。”
“哇,小书可真有礼貌。”程颐进门穿上拖鞋,跟着小书来到餐桌前,“这么丰盛啊,辛苦孔幽了。”
方趋之刚好将菜放在餐桌上,说:“粗茶淡饭,将就着吃。”
“你这哪里是粗茶淡饭,放眼咱们幽湖镇,有几户吃得上这些。”程颐说罢,边四处看了看边问,“陶逸风怎么还没来啊?”
孔幽也跟着端着一盘竹笋出来,说:“快来了,程颐你先坐坐,还有一道菜马上好,趋之,你不用打下手了,陪程颐坐坐先。”
“好!”
方趋之正准备坐下,门铃又响起,“哟,逸风那小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