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种田记 第11章 第 11 章

瑶娘抱着阿嬷的身体在甲板上枯坐了一宿，直到第二日晨光熹微，阳光刺痛双眼，她才把阿嬷轻柔地放在了甲板上。踉跄着下了船，用阿嬷执拗要带上的铁锹，一下又一下，在梨花树下挖了一个坑。

微风吹过，洁白的梨花纷纷扬扬落下，铺满了坑底。

瑶娘的嗓子又哑又疼，眼睛布满血丝，憔悴得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

她拆开阿嬷头上的发髻，拿起梳子仔细地从头梳到尾，出神地想，阿嬷的白头发怎么这么多了？

怎么都藏在里面了？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梳好头发后，又给阿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沾湿手帕轻柔地给阿嬷擦脸。

阿嬷的神态安详，脸上的皱纹舒展，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做好这一切后，瑶娘把阿嬷背下船，背到挖好的坑里面，给阿嬷摆好姿势。

她拿着铁锹，一直看着阿嬷，良久后，终于填上了第一锹土，土落在阿嬷交叠的手上，向四周崩散。

瑶娘一把扔掉铁锹，跳到坑里面，搂着阿嬷，脸贴着脸，泪水连珠往下淌。

“阿嬷，我听你的话，要继续往前走，去找桃花村，你乖乖在这里，以后找到桃花村了我再来看你，你和阿爹阿娘记得在天上保佑我找到回家的路。”

…………

把阿嬷葬在梨花树下后，瑶娘沿着溪流划船，走走停停，旁边放着两个瓷罐，一个里面装着阿爹阿娘的坟前土，另一个装着阿嬷的坟前土，好像他们还活着，陪着自己。

偌大的山林中只有鸟鸣声，显得更外幽静，船桨拍打在水面，是这山林中唯一外来的声音。

远处岸上的灌木丛晃动一下，瑶娘的神经绷紧，松开船桨握住了铁锹。

一只纯白的小鹿从灌木丛中跳出来，柔黄的眼睛无言和瑶娘对视，瑶娘松了一口气，不是熊或者老虎这种猛兽就好，无论是熊还是老虎都能涉水，这样即使她在水中也不安全。

小鹿浑身雪白，四肢精瘦矫健，头上生有两个小小的鹿角，眼睛上覆着一层白色的睫毛，柔黄的瞳孔静静地打量着瑶娘。

瑶娘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可爱的生灵，一时心生欢喜，问道：“小家伙，你想跟着我一起走吗？”

随口一问，瑶娘也没指望小鹿跟着她。手中的铁锹放下，划动船桨逆流而上，天快黑了，她要找到一个过夜的避风处。

令人惊讶的是，小鹿在灌木丛中跳跃，跟在船的后面走了好长一段路，瑶娘每次回头看它都在。直到夕阳西下，天色黯淡，小船停在了岸边，瑶娘刚刚站起来想上岸，小鹿就警惕地钻进了灌木丛，再也不见了。

岸上有一个破败的茅草屋，不知是何人留下来的。瑶娘本想上岸进去看看，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屋子向来是黄鼠狼野兔刺猬和蛇的天下，破败成这个样子，里面不知道住着多少小东西，还是不去看为好。

她回到船上，清理炉子里的灰烬，准备烧些热水喝，蹲在船上拨弄着炉子，炉火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煮好水后，倒了一些在碗中，掀开帘子下意识想叫阿嬷先喝一口暖暖，看着黑漆漆的船舱，突然想起阿嬷已经不在了。

瑶娘维持着手中的动作，站在船舱外久久没有动。

前夜风雨交织，今天的夜晚复又安静平和，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点缀着满天繁星，一道银色的长河横亘其中。

瑶娘坐在矮凳上，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抬头看着星星，不知阿嬷和阿爹阿娘是这里面的哪一颗。

看累了星星，她弯腰进了船舱，把船舱顶上的灯笼点起，阿嬷睡觉的被子还没有整理好，铺满了大半个船舱。

她合衣睡在了里面，闭上眼睛还能嗅到阿嬷留下来的痕迹，然而身边的位置空空的，心也空了一大半，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人了。

灯笼里的蜡烛只剩下一小截，没有烧多久，晃动几下就熄灭了，黑暗重新涌上船舱，笼罩着孤身一人的瑶娘，她闭上眼，心中波澜不惊，恐惧是给人看的，最后一个心疼自己的人走了，任何的恐惧都只是虚妄。

…………

第二天醒来后，瑶娘简单梳洗了一番，煮了个野鸡蛋，配着所剩无几的凉烧饼吃了。

吃完饭没有多在此停留，撑着船便离开了。她剩下的干粮不多了，即使山林中有吃的，也要早点找到桃花村才能安心。

小船继续往前走，有一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枯枝横斜在水中挡住了路，船绕不过去，瑶娘无奈只能下船涉水，打算把枯枝搬出来扔到了岸上。

溪流的水不浅不深，刚好没过大腿的一半，在水中跋涉有些吃力，但好在水流平缓，并不湍急，否则在水中走路过于危险。

枯木足有两人那么长，上面生了不少的小枝桠，还长了许多青绿的苔藓，摸上去滑不溜秋的，瑶娘掰断一些枝桠，把枯枝尽可能举出水面，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岸边走去。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枯枝扔到了岸上，瑶娘上了岸，此时她下半身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像是穿了一件不透风的紧身衣，可怕的是紧身衣还自带凉意，稍稍一阵微风吹过，冻得人浑身发抖，比在水里面还要冷。

瑶娘抱着胳膊，不敢在岸上多停留，赶紧下了水回到了船上。刚爬到船上站稳，便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不敢托大，赶紧进船舱里找出行李换了一身衣服，万一生病了，这深山老林里没有大夫也没有药，到时只能硬抗过去，遭罪不说，还耽误赶路的时间。

移开枯木后，小船轻轻松松过去了，剩下的路好走了一些，再没有移不动的大石头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挡着路了，一路顺顺利利的，最后来到了一处瀑布前。

瀑布水流湍急，下去时需要格外谨慎小心，一不留心就有可能船毁人亡。瑶娘以前只在昭平城内的河道划过船，河道的水流平缓，没有像这样湍急的漩涡，她心里没底，不敢冒然往下划。

她把船暂且停在岸边，下了船沿着岸走，想看一看下面的地势，万一下去后瀑布有个大石头拦路，或是有别的湍急暗流，没有及时发现的话会酿成大祸。

瀑布的两岸是一个陡坡，有石头也有树。石头奇形怪状，因为久无人至，上面长满了青苔，本就湿滑，前夜又刚下过一场雨，青苔吸水，路就更难走了。

瑶娘扶着树，万般谨慎地踩在了石头上，踩稳后才敢下另一只脚。大气不敢喘，一路提心吊胆，终于到了下面。

站在下面往上看，因着落差太大，上流的水冲下来时溅到了岸边，猛烈撞击着溪流里的石头，泛起白色的浪花，最后从拦路的石头旁绕过，复又急速地向前流去。

瀑布下面有两块突出的大石头，位置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如果绕过了这两块石头，下面的路就好走了。

两块石头斜对，平行之间宽约有五六尺，比小船要宽一些，如果从中间走，小心一些应该没太大的问题。

瑶娘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见除了水有些深以外，水流依旧平稳，没有拦路的障碍，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她才放了心，重新爬到瀑布上方。

谨慎小心一些，想来应该能安全地到达瀑布下面，不过以防万一，怕出什么意外，瑶娘还是把装有阿嬷和阿爹阿娘坟前土的两个瓷罐牢牢地捆在一起，又用布抱起来，挎在了肩膀上。

她没有摇橹，而是抽出了竹篙，竹篙比摇橹更能掌握方向。把竹篙往水中一探，不用再撑船，小船随着水流快速地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瀑布口。

船头往下降，很快磕到了瀑布底下的石头上，颠的瑶娘差一点摔倒在甲板上，她的一只腿往后退，尽可能站稳，眼看小船要撞上左上的大石头上，忙下竹篙，让小船绕了过去。很快又来到了右下的大石头旁，小船擦着石头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接下来没有了拦路的石头，小船下到了瀑布底下，眼看要平安地过去了，小船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控制不住地往一侧翻，瑶娘用竹篙使劲地往外撑还是没有用，她掉到了水里面，结结实实磕到了石头上，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删过：

糟了，原来是暗流，还好瓷罐护住了。

白色的小鹿在岸上焦急地踢着蹄子，发出阵阵叫声，很快一个人从灌木丛中出来。

他看了眼水面，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扎到水中一口气游了四五米，终于在湍急的水流中捞住了昏迷不醒的瑶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